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12

瑞士的冬天比A市的寒冷多了。臨下飛機時,黎紹謙親手将圍巾系在顧向南脖子上,又拿過手套和耳帽替他戴好,動作不疾不徐,細致得像對待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圍巾柔軟的觸感貼合脖頸,帶着絲絲暖意,卻又讓顧向南有些不自在。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層層包裹的模樣,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怕冷?”黎紹謙漫不經心地問,語氣裏透着點揶揄。

“有點。”顧向南抿了抿唇,目光閃躲。黎紹謙這樣的關心,總讓他覺得自己像一個被小心呵護的孩子。

走出機場,陽光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潔白的雪地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鋪了一層鑽石粉,閃爍着點點光輝。空氣幹淨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呼吸的重量,冬日裏那份寒意也因為陽光的籠罩而顯得格外柔和。

顧向南坐在車裏,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窗外的雪景像是一幅生動的油畫,層疊的白雪覆蓋着連綿的山巒,松樹的枝桠上挂着冰晶,偶爾還能看到斜坡上有孩子們穿着鮮豔的滑雪服在嬉戲。景色随着車的行駛不斷往後退去,而圍巾的觸感始終貼着他的肌膚,仿佛黎紹謙的溫度一直圍繞在他身邊,揮之不去。

相比于A市的繁華喧嚣,這裏的靜谧讓人安心。沒有刺耳的喇叭聲,沒有擁擠的人流,只有覆蓋在白雪下的平靜天地,仿佛時間都在這裏慢了下來。

黎紹謙握着方向盤,神情專注,偶爾看一眼後視鏡,目光深邃而從容。他駕車的樣子和幾年前沒什麽兩樣,帶着那種天生的掌控感,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真正分心。

“在想什麽?”他低聲問道,打破了車裏的沉默。

顧向南回過神,轉頭看了看黎紹謙。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這裏的景色很好,有點看入神了。”

黎紹謙微微揚起唇角,目光落在前方的雪道上,語氣低沉:“這裏确實和A市不一樣。我本科和碩士都在這裏讀的,對這裏很熟悉。之後有時間,我帶你到處看看。”

顧向南的心中猛地一震。黎紹謙離開的那些年,原來是在這片白雪皚皚的地方度過的。他是否也曾和現在一樣,看着同一片雪山和松林發呆?或者呼吸着這片清新的空氣,想着什麽人或者什麽事?

他的指尖微微收緊,想起當年那個不歡而散的夜晚——争吵、憤怒、離開,黎紹謙頭也不回地消失了。沒有聯絡,沒有解釋,只有無法填補的空白。

或許他一直耿耿于懷。

黎紹謙似乎察覺到了顧向南的情緒變化,他偏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裏透着幾分嘲諷,似乎對顧向南的反應頗為玩味。

顧向南心裏一緊,他垂下眼簾,掩飾着內心的波動,語氣盡量平靜:“是嗎?在這裏的日子……你過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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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輕描淡寫,卻不動聲色地将當年那道未愈的裂縫重提出來。顧向南知道,自己沒資格問這些。但他還是忍不住,他想知道那些年黎紹謙的生活,哪怕答案讓他無所适從。

黎紹謙眼神微動,似乎對這句問話并不意外。他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帶着一貫的不在乎:“那些年……挺好。雖然忙,但也有很多值得回憶的事情。”

他的語氣太過随意,仿佛不過是談論天氣。然而,這種随意反而讓顧向南更加在意,仿佛這句話裏藏着什麽他無法觸碰的真相。

“是嗎。”顧向南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努力讓語氣顯得輕松,“看來你很喜歡這裏,生活得不錯。”

黎紹謙沒有立刻回應。片刻後,他低聲問道:“那你呢?那些年,過得好嗎?”

一句話如石子落入湖中,濺起了顧向南心中的層層漣漪。他怔了一下,輕聲答道:“我……也好。”

他回答得太敷衍,語氣中的不确定幾乎要将自己出賣。

黎紹謙看着他,沒有揭穿,只是嘴角的弧度多了一分。他目視前方,語氣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既然來了瑞士,就好好放松。這裏的雪景會讓人感覺很安靜,你應該會喜歡。”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無意又像刻意地補充:“我希望你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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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顧哥!”黎紹謹遠遠地揮舞着手臂,臉上帶着如冬日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腳下滑雪板飛快地劃過雪地,揚起一道細細的白色雪霧。他精準地在顧向南和黎紹謙面前停下,滑雪服的鮮亮色調在雪地上格外顯眼。

“你們終于來了!我在瑞士等了你們兩天了!”黎紹謹的語氣充滿了期待與興奮,眼神幾乎黏在顧向南身上,帶着幾分藏不住的雀躍與讨好。

顧向南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微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剛到。”

黎紹謙站在一旁,表情依舊冷淡,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他冷冷掃了黎紹謹一眼,嘴角輕輕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兩天?看來你是真閑得發慌。”

“沒辦法嘛,瑞士滑雪場雖然好,但沒人一起滑,總覺得少了點樂趣。”黎紹謹嘻嘻笑着,完全無視了黎紹謙話中的暗示。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湊近顧向南,語氣裏帶着幾分邀功的熱切:“顧哥,你要是沒滑過雪,我可以教你!別擔心,我是滑雪高手,保準讓你很快就上手!”

顧向南被這突然的提議弄得有些遲疑:“我……還真沒怎麽滑過雪。”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黎紹謙,仿佛在征詢他的意見。

黎紹謙微微眯起眼,雖然臉上波瀾不驚,卻不動聲色地輕咳了一聲,語氣淡然:“不用了,我教他就行。”

黎紹謹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挂起一副不甘心的笑容:“哥,顧哥是新手,還是找個更有耐心的人教比較好。而且我教他的話能根據他的節奏調整,不會讓他太累。”

顧向南聽着兩人一來一往的較勁,隐隐感覺氣氛有些微妙。他不想讓黎紹謙難堪,也不願讓黎紹謹失望,于是只好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試圖化解尴尬:“要不……我先試試,反正大家一起滑雪挺有意思的。”

黎紹謙雖然心中不悅,但也沒有正面反對。他冷冷地掃了黎紹謹一眼,随後偏開頭,沉默以對。

得到了默認,黎紹謹立刻像是打了勝仗一般,笑得更加燦爛。他拉着顧向南走向滑雪道的一旁,興奮地開始講解基本技巧。他的聲音帶着一股難掩的興奮,手把手地幫顧向南調整滑雪板的角度,扶住他的肩膀指導站姿,耐心又細致,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顧向南一人。

顧向南一開始有些不自在,但黎紹謹确實講得清楚,動作又細心溫柔,他漸漸放松了下來,專注于學習如何保持平衡。

然而,站在遠處的黎紹謙看着這一幕,心中的別扭卻愈發濃烈。他的視線緊緊盯着黎紹謹的每一個動作,尤其是當黎紹謹在顧向南差點摔倒時扶住他的腰時,黎紹謙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雖然他清楚黎紹謹是在借機表現,但那份過于親密的感覺讓他幾乎快要忍不住沖過去阻止。

就在這時,顧向南的身體突然一個踉跄,腳下沒站穩,整個身體猛地向前傾去。黎紹謹的手還沒來得及穩住,顧向南已經重重摔倒在地,雪地發出一聲悶響。

“啊!”顧向南低呼一聲,身體向前滑去,左腿在雪板的牽扯下扭曲成一個不正常的角度。

“顧向南!”黎紹謙臉色一變,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他一把跪在顧向南身旁,雙手迅速檢查他的傷勢。顧向南的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地從額頭冒出,顯然疼得厲害。他咬着牙,聲音因為痛楚而微微顫抖:“我的腿……可能……可能斷了……”

黎紹謙的眼神驟然暗沉,他抿緊了唇,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別動,先別亂動。”說着,他迅速查看顧向南的膝蓋和腿部,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涼。

黎紹謹也慌了,連忙蹲下來看情況,語氣裏滿是自責和焦急:“顧哥,對不起……是我沒注意!我剛剛應該扶住你的……”

“閉嘴。”黎紹謙冷冷地打斷了他,聲音裏透着一股難以忽視的寒意。他擡起頭,直視黎紹謹,目光如刀一般淩厲:“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馬上叫醫務人員過來。”

黎紹謹被他冰冷的态度吓了一跳,但不敢多說什麽,立刻掏出手機聯系滑雪場的急救團隊。

顧向南靠在雪地上,強忍着疼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黎紹謙焦急的臉上。他從未見過黎紹謙露出這樣的神色,既緊張又複雜,像是壓抑着許多無法說出口的情緒。

雪地上彌漫着冰涼的氣息,黎紹謙的信息素淡淡地釋放開來。冷杉木與龍涎香的氣息混合着淡淡的溫暖感,瞬間覆蓋了顧向南身周。

“對不起,又麻煩你了……”他咬着牙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雪淹沒。

黎紹謙的手微微一頓,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堅定:“閉嘴。你沒麻煩過我。”

那溫暖的冷杉木氣息如同一個看不見的擁抱,緩緩包裹住顧向南,減輕着他因為摔傷而帶來的劇烈疼痛。顧向南的身體稍稍放松了一些,緊繃的神經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安撫了下來,連呼吸也變得順暢了一些。

“放心,醫務人員馬上就會過來。”黎紹謙低聲說道,“你別怕,有我在。”

顧向南忍着痛苦,輕輕點了點頭。那信息素依舊彌漫在空氣中,像是要隔絕所有的不安與痛苦,将他從疼痛中拉回到黎紹謙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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