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

兩個人從瑞士回來後，親密的程度更上了一個臺階。仿佛沒有這五年的錯過和誤會，從大學的校園戀愛順其自然得發展到了現在的深厚情誼。黎紹謙不再無緣無故地說那些帶刺的話，顧向南也不再總是過于敏感，生活的節奏慢慢趨于平和，就像一條清澈的小溪，靜靜流淌，卻蘊藏着無盡的溫暖。

“向南，我的那條黑色網格子的領帶去哪了？”黎紹謙一邊扣着襯衫的紐扣，一邊站在衣櫃前，眉頭輕蹙，目光在一堆領帶中掃視，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顧向南探出頭來，嘴角挂着沒擦掉的牙膏泡沫，語氣含糊地答道：“放第二層左邊第一個格子了。”

黎紹謙找到領帶，利落地打好結，又整理了一下袖口。穿戴整齊後，他拿起公文包，朝門口走去。剛走幾步，就聽見顧向南的聲音從餐廳方向傳來：“你昨天不是說想吃華夫餅嗎？給你包好了，在飯桌上記得拿。”

黎紹謙步伐微頓，回頭喊了句“知道了！”随即便聽見大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顧向南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用毛巾擦幹淨臉上的水珠，看着鏡子裏自己的倒影微微一笑。他走回書桌，鋪開筆記本，寫下一些瑣碎的待辦事項，又開始列這周需要購置的食材清單。紙上寫滿了如“牛奶”“雞蛋”“蔬菜”這類再普通不過的詞彙，可對顧向南來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帶着家的溫度。

回過頭再看這套公寓，已經和當初大不一樣了。從前這裏冷清得像樣板間，冰箱裏除了礦泉水就是酒，幾乎沒有一絲生活的痕跡。而如今，廚房櫥櫃整齊地碼滿了調料瓶，像一隊等待檢閱的士兵；冰箱裏滿是新鮮的菜肉，取代了過去的單調空曠。閑置的書架和儲物櫃也悄然被兩人的零食占據，曲奇、巧克力、薯片琳琅滿目。這些煙火氣，像一張無形的網，将兩個人的生活編織得細膩溫馨。

不多時，手機震動了一下。黎紹謙安排的司機發來信息：“顧先生，我已經到樓下了，在大廳等您。”

顧向南拿起桌上的購物清單和黎紹謙給他的黑卡，匆匆出了門。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城市主幹道上，車窗外的街景飛快地倒退，顧向南百無聊賴地打開車載電視。正巧，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黎紹謙的一段采訪。

畫面裏的黎紹謙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出衆。記者們将話筒遞到他面前，看起來是晚宴結束，并不太正式的采訪。

黎紹謙的勢頭正盛，除了身為商界新貴的強大背景，他那張劍眉星目的臉也為他吸引了無數關注，財經新聞和娛樂版面上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本身不算特別上鏡，但鏡頭裏的他，依然足夠吸引人目光。

“黎總，最近您很少出席公衆活動，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呢？”記者的語氣裏透着些八卦的興奮。

黎紹謙淡然一笑，語調溫和卻不失從容：“的确是想把時間更多地留給私人生活。”

記者們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這個勁爆的話題，其中一人馬上追問：“看來黎總的感情生活有了一些新進展，不知道有沒有計劃公開呢？”這些個記者最是會挖坑給別人跳。

衆人原以為，黎紹謙會像往常那樣，用一些場面話含糊過去。然而，屏幕裏的他卻停頓了一下，唇角微揚，随即答道：“不遠了，希望大家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Advertisement

話音剛落，周圍的記者瞬間騷動起來。顯然沒人預料到黎紹謙會這麽大方承認，而這句暗示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攝像機的閃光燈頻頻閃爍，記者們你一句我一句，急于挖出更多細節。

黎紹謙只是笑了笑，擺擺手，結束了采訪，轉身離開。他的最後一句話，在背景雜音中卻格外清晰：“再不回去，怕是我的那個TA要生氣了。””

畫面切回到直播間，屏幕下方的字幕赫然寫着：“黎紹謙疑似戀情曝光，好事将近！”

顧向南看着屏幕，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他的目光從電視移向窗外，掠過來往的行人和車輛，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最近黎紹謙的确比以前回來得更早，原來，是為了多留點時間給自己啊。

想到這，顧向南的心裏像被蜜糖浸過一般，甜得讓人舍不得再去多想什麽。

————————————

一通大采購下來，購物清單上還剩最後一項，鮮蝦。

黎紹謙很喜歡吃海鮮，新鮮的蝦子當天買回去下鍋，不用蘸料他就能吃一大份。

水産海鮮區在超市的中間位置。這種精品超市的定價都很高，所以客流量也不大。顧向南推着購物車拐過貨架，視線随意地一掃，卻倏地停住了。

黎紹謙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穿着剪裁合體的休閑西裝，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可讓顧向南怔住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那個女人——長發披肩，五官精致豔麗，站在那裏自帶光芒，仿佛從屏幕裏走出來的人——馮昭。

顧向南很快想起了這個名字，前幾天的娛樂新聞裏曾看過她的照片，是個家世顯赫的新晉女明星。新聞裏提到，她正在積極拓展影視和時尚領域，背後的家族資源更是令人豔羨。彼時，顧向南只是在茶餘飯後看過幾眼，并沒有太多在意。可如今，看到她挽着黎紹謙的手臂，心裏卻止不住地湧上一陣酸澀。

購物車把手在手心裏攥得生疼，顧向南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上前打個招呼嗎？可他能用什麽身份？黎紹謙的伴侶？可從來沒人承認過這個身份。朋友？見不得光的情人？還是連這些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幹脆裝沒看到好了。

好死不死，三個人都在蝦子的櫃臺前停下了腳步。偏偏，剩下的蝦只有一斤了。

空氣裏彌漫着一絲尴尬的靜默。

“紹謙，這是你朋友嗎？怎麽站着看你也不說話呀？”馮昭挽緊了黎紹謙的手臂，側頭看向顧向南，語氣嬌柔而甜膩。

顧向南僵住了。馮昭那副親密無間的模樣，仿佛在宣告主權。而黎紹謙呢？他會怎麽介紹自己？

短短幾秒鐘，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空氣像凝固了一般，連心跳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不認識。”

黎紹謙的回答清清淡淡，卻像一記重錘砸在顧向南的胸口。

他愣愣地站着，大腦一片空白。

過去那些日子裏，黎紹謙的每一句溫情的話語、每一個細膩的舉動，都仿佛成了一場精心編織的幻覺。他以為，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有所不同，可黎紹謙這句輕飄飄的“不認識”，無情地撕裂了他心中築起的幻想。

“那怎麽辦呀？”馮昭嬌嗔着，拉了拉黎紹謙的袖子，撒嬌的語氣裏透着些刻意的依賴，“說好了晚上我下廚，鮮蝦可是必不可少的呀！”她一臉事情難辦的樣子，等着對方給她出頭，眼神輕輕瞥了顧向南一眼，又嬌嗔地拉了拉黎紹謙的袖子，“你喜歡吃海鮮，我的菜譜可不能換的呀！”像是上海話的強調，尾音帶着嗲和微微上挑，像一根針，紮得顧向南的心隐隐作痛。

她語調裏的黏膩，讓顧向南胸口堵得難受。他不由自主地擡眼看向黎紹謙，目光中帶着複雜的情緒：失望、委屈，還有一絲隐忍的自嘲。

黎紹謙在這一瞬間仿佛讀懂了他的情緒，不由地呼吸一滞。

眼看着躲不過去，只怪答應了老頭子，給馮家孫女幾分面子。黎紹謙只能由着她來，無奈地嘆了口氣，被馮昭纏得沒了脾氣，擡眼看向顧向南，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個讓給我們吧。我出三倍的價錢補給你，你去別的地方買。”

顧向南低垂着眼睛，什麽都沒說。搖了搖頭，像是在說“不必了”。随即，他推着購物車轉身離開，動作迅速得像是在逃離。

走得很快，步伐有些虛浮。他的視線微微模糊，不知道是因為刺眼的燈光，還是因為強忍的淚水。

心裏湧上來的不是憤怒，而是深深的無力感。怎麽會這樣？他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芥蒂了，已經重新開始了。可是黎紹謙的态度，讓顧向南發現他從未在自己的心裏真正留下過位置，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這五年，他們錯過的時間仿佛重新倒退了回去。所有的親密和溫暖，都被這句話生生抹去。原來，他真的什麽都不是。

黎紹謙的目光追随着顧向南擦肩而過的身影，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像是猶豫，像是不忍，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站在那裏，沉默地看着他走遠。

馮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歪頭看着他，笑得嬌俏：“紹謙，那個人好像真的認識你呀。”

黎紹謙回過神，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應該是認錯人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顧向南卻清楚地聽到了，像是刻在心上的一把刀。他加快了腳步，強忍住心痛的感覺，不讓眼淚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