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而無憾
第15章死而無憾
阚然從自己卧室推門出來的時候，匡銘剛剛關上自己的手機。
“早。”阚然禮貌招呼。
“早。”
“你吃過早飯了嗎？”
“沒有。”
“我姐和韓珺已經先去了。”
“嗯，你現在去吃嗎？”
“去。”
“那一起吧。”
兩人拿了外套出屋。空氣清新，景觀怡人，陽光正好。
來到餐廳，阚然驚異地看到韓珺竟真的穿了姐姐的一套衣服，不自覺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
昨晚他和匡銘走後，那二人并排看了一場《山居》，一個有關于勇氣、堅貞、至死不渝、情感極致細膩的愛情文藝片。
看完，兩人沉默着，帶着各自的心事，坐在座位上許久沒有離開。
“想試試嗎？”阚薇開口。
韓珺擡眼，眼眶裏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因為電影，還是Alpha的這句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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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缺點。”阚薇長睫低垂，自顧自說着，“你可能很快就會受不了我。”
阚薇以為和韓珺只有兩三面之緣，但在此之前，包括擦肩而過的次數，兩人其實一共見過六次面了。從第一次開始，這個Alpha就被韓珺深深記在了心上。
漂亮的外貌，自信的氣質，開放的性格，甚至那爽朗的笑聲，都是自己不曾擁有的。
她從未指望有朝一日能和阚薇這樣的人在一起，只遠遠地看上一眼，便知足了。
她七歲時Alpha父親過世，Omega父親帶着她東奔西走。她的口吃，也是到青春期才出現的。長相平庸，發育不良，學習中下，性格內向，這一切都讓她在同齡人面前沒有自信。
好在，找了一份不需要跟人面對面打交道的工作。每個周六，只要天氣允許，她都會強迫自己出門來，朝着一個固定的目标努力攀登，在汗流浃背中感知存在的意義。
早上明媚的陽光欺騙了她，昨天也是唯一一次出門沒看天氣預報——就好像上天特地安排好的一樣。
“如今能與你并肩，死而無憾。”韓珺毫無遲鈍地說出這句剛剛《山居》中的臺詞，兩行淚從眼中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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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阚薇神采奕奕：“落金湖開放了劃船的項目，去泛舟啊？”
阚然很久沒有劃過船了，點頭表示同意。
走到湖邊才發現，這裏不是公園景區常見的那種多人腳踏船，真真的是一葉葉扁舟。
每只船只能乘坐兩個人，需要手動劃槳。
“這船……能行嗎？”阚然看着這單薄的小木船，“不會出什麽危險吧？”
“那不是給配了救生衣嘛！”阚薇跳上其中一只，伸手扶韓珺上船，“而且，你掉下去有匡銘呢，他游泳國家二級運動員！”
“……”阚然無語，這問都沒問，又自動分組，直接把自己甩給匡銘了……
“坐穩了嗎？”匡銘握着船槳，“我啓動了哦！”
阚然是四人裏唯一一個不顧形象穿了桔紅色臃腫救生衣的。他坐在獨木舟的船頭，雙手扶着坐板，有些緊張：“嗯。”
匡銘的船劃得很穩，速度适中，他沒有走與姐姐相同的線路，朝另一個方向緩緩駛去。
阚然漸漸放松下來，側過身看船體在水面留下的波痕。陽光和煦，為他俏麗的面容渡上暖色，微風拂過，撩動他柔軟的發絲。
湖水清澈，能看見水下青黑色的小魚，成群結隊，阚然看得入了神。
匡銘也看得入了神，對面的人，精致到連他那偶爾揚起來的頭發，都像上帝有意為之。
他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阚然在臺上輕舞長袖的畫面，窈窕、美豔、動人……叫人癡醉，又不忍亵渎。
一只水鳥飛來，在小船旁的水面上輕輕點過，又滑翔上天空，阚然的眼睛跟着那只水鳥，從看着船頭的方向轉動到匡銘所在的船尾。在後者看來，有如佳人的驚鴻回眸。
“我聽你姐姐說，你要進組了。”匡銘開口，終于将對方的注視拉到了自己身上。
“嗯，明天早上去試鏡。”阚然答。
“我可能……這次會留在國內久一點，接觸一下國內的影視項目。”
“嗯，哦。”阚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和自己說這個，簡單應了句。
“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問你嗎？”
“我？”阚然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我一個十八線的小配角……恐怕……”
匡銘的臉上帶着淺笑：“總比我懂的多。”
“你進了豪納影業，自然會有很多精英人士協助的。”
“但他們都不是演員，我想多了解一下演員的事務。”
“演員的事務？”阚然心想，這少爺莫不是自己也有當演員的打算？
阚然的眼睛不留痕跡地把匡銘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憑着這個形象，當演員确實不在話下，再加上那家世背景，簡直是綽綽有餘了。
“如果想做出好的電影，為劇本角色選擇适合的演員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匡銘繼續。
“哈……”阚然短笑一聲，“你可能确實不了解J國影視圈的現狀，現在哪還有什麽演員去适應角色的事，都是看哪個演員有背景，或者導演制片想捧誰，再照着演員打造一個角色還差不多……”
“是這樣嗎？”匡銘皺皺眉頭。
“嗯呢，”阚然斜靠在船邊，用手撩了撩湖水，“演員本身呢，也比較被動，我不信誰一開始就甘願屈服于交易，誰最初還沒點夢想呢？誰又不想靠實力獲得認可呢？可是就真的太難了……青春等不起……”
“所以都是這麽操作的嗎？靠背後的關系？”
“至少大部分的商業電影是這樣吧……”阚然轉過頭來，“比如你這種身份，如果想捧誰，那基本上就是一句話的事。”
“那你覺得什麽情況下，我會想捧一個人？”
“啊？”阚然笑，“當然是因為喜歡對方？”
看樣子不傻，匡銘心裏想。希望以後這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這個Omega也能一下子想得明白。
“越紅的人就越被捧，越被捧形象就會被打造得越好，曝光度就越高，也就越紅……如此循環。那些底層的小演員，如果不進入到這個游戲裏，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上位的。”
“你想上位嗎？”匡銘的問話很直接。
“我……”阚然忽地被切中要害，“其實很矛盾……”
目前的情況，他根本不敢說自己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做演員。
“怎麽說？”
“這畢竟是我吃飯的行當，當然希望被認可、走到高點……但是我又不想通過一些快捷的手段，就是……你懂的。”
“那麽如果說，真的有人看中了你的先天條件和做事态度，真的想助你一臂之力呢？”
“呵……”阚然嗤笑，“放心吧，應該沒有這樣的人。”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匡銘掉轉船頭往回慢慢劃。
他又開口：“這樣不負責任地使用演員，可能會糟蹋了一個好故事。”
“的确……不過，如今的電影都是些快消品，”阚然把手上的水擦幹，“要麽就是沒那麽紅的演員，進組的時候帶夠了資本；要麽就是圖個一時的票房，找那些當紅的熱鬧一下，寫故事的人也沒那麽在意這個事情，管他演得好不好呢……”
阚然繼續補充：“歸根結底，劇組的人就是上個班，領個工資。不能接受的早就不幹了，剩下的，沒有誰真的花時間去質疑這些，早就習慣了。”
匡銘沉默了一陣，問：“你姐姐說你在寫小說，有沒有興趣朝編劇發展呢？”
“唔……”被提到這個，阚然又是尴尬叢生，“就我那個水平……随便寫寫的……我沒受過專業訓練。”
“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匡銘緩慢地劃着船，“只要堅持下去，熱愛下去。”
這話說到了阚然的心裏，他擡眼注視這個男人，心裏竟有些暖暖的。
“那個……你累不累？”阚然沒有與對方對視太久，“換我劃吧！”
“不用，我不累。”
阚然不好意思地抿抿嘴：“那……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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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一行人準備下山。
“我明天一早還要試鏡，你就饒了我吧！”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阚然怕是再走三四個小時真的要廢掉了，堅持要坐纜車下山。
“好吧好吧，你明天好好表現！”姐姐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摟着韓珺，“不過，你下了山怎麽回去？這荒郊野嶺的……”
“我晚點要去機場接人，也坐纜車下去。”匡銘接話，“他可以搭我的車。”
阚薇點頭，幾人道別。雖然覺得又要欠人情了，但目前的狀況，阚然也确實拒絕不了。
纜車是雙人的、無封閉式的。
“這纜車也太簡陋了……”阚然抓着橫在腰上、但空着好一段距離的鐵杠子，俯瞰身下的層巒疊嶂，雙腳前後晃蕩着，“這要是誰想不開……直接跳出去就行了……”
“這就是為什麽要坐滿兩個人才放行。”
“那要是想雙雙殉情呢？”
“……那大概會選擇更唯美一點的方式吧……”
“呃……”阚然歪着腦袋，好像真的開始思考這件事。
纜車窄小，兩個人坐得很近，匡銘隐約能聞到阚然身上的香味。好像是潤膚乳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有那麽幾個瞬間，他竟有點想讓這纜車就這麽一直行走下去，永遠不要到達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