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世界（22）
一世界（22）
喻黎沒再接話，坐在椅子上等。
等到天黑，飯徹底冷了，才聽到大門被合上的聲音。
喻黎擡眼，視線落在多了很多傷口的洛馳身上，在掠過他嘴角的淤青時，眯了眯眸子，才意味不明地跟系統重複了一遍它剛剛的話，“給我報仇？”
到底該是誰給誰報仇？
系統頓了下，試圖給洛馳找補。
【當時高泰是跟他的隊友一起的，六個人！洛馳一打六最後還贏了！高泰肋骨都斷了一根，鼻骨骨折，洛馳只有外傷！】
這個外傷說不定還是他自己故意留的……
系統心裏嘀咕，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沒有理會腦子裏吵吵嚷嚷的娃娃音，喻黎跟眼圈微紅的洛馳對上視線。
“怎麽了？”喻黎問他。
洛馳沒有笑了，他感覺好累，累到連扯一下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他搖搖頭，錯開喻黎看過來的視線，轉身，像無意地露出留着清晰鞋印的背部，一聲不吭上樓。
小狗垂頭喪氣上了樓，被留下的喻黎看着面前完全沒動過的菜，跟飄出來的光球大眼瞪小眼。
光球閃了下，哪壺不開提哪壺。
【您哄小狗的招數好像從第一步就搞砸了诶。】
喻黎擡手揮開人工智障，語氣冷淡，“要不拿你的嘴去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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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球驚恐後退。
【為什麽？】
喻黎呵了聲，“反正你的嘴聽着也不是會說話的，拿去幹點其他的也算廢物利用了。”
【系統的嘴巴很有用的！不是廢物！】
因為小狗沒哄好，心情不算好的喻黎無視抗議的光球，低頭收拾桌上的菜。
【宿主您……】
“閉嘴。”
光球默默把到嘴邊要問喻黎還吃不吃飯的話吞了回去。
看來宿主也氣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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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馳上樓洗了澡，把髒衣服換下，仰躺在床上，視線毫不偏移地對上刺眼的燈，直到眼睛被照得幹澀，生理性的淚洇濕潤澤眼球，才閉上了眼。
沉默在房間氤開。
他好累，身上被打後又被水燙過的傷口好疼，心裏因為‘喻黎要離開，再也不管他’這個猜想生出的恐慌沒有減下半分。
他可以遷怒高泰，但做不到對喻黎亂生氣。
喻黎沒有錯的，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是沒有錯的，想往高處走是沒有錯的。
是他走得太慢了，離得太遠了，喻黎沒辦法等到自己，才獨自往前走的。
喻黎不想管他了也是他自己活該的。
喻黎沒有錯的。
……
洛馳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試圖讓自己對喻黎離開這件事提前釋懷，起碼在心被恐慌淹沒後，也能做到體面收場。
可他明明知道，在高泰出拳時他刻意迎上去的那一瞬，答案就已經蓋章。
他做不到任由喻黎不管他，即便只是猜想，也忍不了半分。
第二天。
喻黎還沒起床，洛馳就跑到學校去了。
因為還沒想好該用什麽狀态去和喻黎相處，所以連打游戲都永遠争輸出位的洛馳，第一次選擇了逃避。
為了避免撞見喻黎，洛馳特地比往常提早了一個小時出門，到操場的時候還沒到訓練時間，沒有教練管的一群人堆在籃球場打籃球。
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互相碰撞的聲音，周邊看熱鬧的人起哄的聲音，摻在一起，把一晚沒睡好的洛馳鬧得腦子嗡嗡的。
正巧有人眼尖撇見場外的洛馳，擡手用力地揮了揮，大聲招呼。
“馳哥！一起啊！”
洛馳沒心思，揮了下手就當參與過了。
心裏還在想着跟喻黎有關的事，他心不在焉想靠邊找個地坐下，聽見前面一聲聲驚呼“小心球！”，才擡眼，就撞見朝他飛速旋轉馳來的籃球。
洛馳下意識要側身躲開，以他的體能和速度，避開一個球不算難事，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被砸了，喻黎會不會擔心他？會不會因為放心不下他……
像魔怔了般，他避開的動作頓了下，球重重地砸向鎖骨，又彈起撞到下巴，因着沖擊力跌坐在地上的洛馳發出一聲悶哼。
“我靠！”
“去扶人！”
“醫務室現在開了嗎？”
“有沒有傷到脊椎骨啊？”
“要不要打120啊？”
“老孟等下要罵人了。”
一陣手忙腳亂的嘈雜，本來也只是砸到鎖骨和下巴的洛馳沒讓其他人扶他，撐着地起身，活動了下手腳，發現腳腕因為跌倒扭了下，帶着鈍痛。
醫務室要十點才開門，砸到人的大高個急得不行，跑去辦公室給教練打電話，要了醫務室的鑰匙，又汗津津跑回來把洛馳扶了過去。
原本大高個是想用背的，洛馳死活不同意，大高個才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扶。
“碘伏消毒！棉簽呢？”
“先沖洗傷口吧？”
“會不會細菌感染啊？”
“誰有校醫室的電話！”
“打電話給洛馳家屬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跟洛馳關系好點的一群人擠在小小的醫務室裏，叽叽喳喳的。
洛馳止住大高個要把棉簽怼他領口的動作，“我沒事，你們回去幫我跟老孟請個假。”
最開始招呼洛馳的人一臉擔憂，“真沒事兒啊？你一個人能行嗎？”
洛馳把他們趕回去，“真沒事，我自己能行。”
最後走的是大高個，洛馳在他要關門的時候喊住他，“你幫我拿一下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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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收到信息的喻黎趕過來，就看見頭上纏着一圈繃帶的洛馳一臉虛弱地半躺在床上。
“……”
想起剛考完那天，他還說小狗太乖了有點苦惱之類的的話，現在看着面前裝可憐的洛馳，喻黎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說明人類不要輕易凡爾賽，不然會翻車^^】
見人還好好的，剛剛的焦急褪去，理智重歸大腦，喻黎緩步走上前，垂眼看他。
小狗仰着臉看他，疼得蒼白的臉，還努力地給自己扯出一個笑容，伸手勾了下他的手指。
“喻黎。”
“嗯。”
他又重新喊了遍，“喻黎。”
喻黎把他無力要落下去的手反手握住，放回去搭在他腰腹，才應他，“做什麽？”
剛放回去的手又拽住了喻黎的衣角，洛馳沒敢看他，心裏打着鼓，鼓點越來越急，喻黎的衣服都被他捏出褶皺，他終于開口，聲音很低很小，“A大也挺好的。”
“……”
沒聽到回應，洛馳垂下眼，抿唇，又固執地重複了一遍，“A大也挺好的。”
他查過的，A大的王牌專業就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師資不比S大差的。
小狗是自私的，一邊清楚喻黎應該去更适合發展的地方，一邊又使着計謀想讓喻黎放心不下自己。
洛馳低着頭，發絲掩住他的神情，系統沒忍住探出來，整只球落到被子上，揚起圓腦袋看他。
小狗眼圈紅紅的，用力忍着淚不讓它落下來，嘴緊抿着，卻不肯把脆弱完全展現出來。
【他如果知道你悔恨值達成100%後就會脫離世界，會不會哭出來？】
他們之前談論的時候，喻黎就預測過，在錄取通知書到了後，悔恨值就會完全拉滿。
喻黎沒應它，擡手想揉洛馳的腦袋，在即将碰到纏得厚實的繃帶前及時拐彎，揪了下小狗的耳朵。
這次沒有很用力，哪怕早從系統那知道小狗是在使苦肉計，喻黎也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洛馳順着喻黎的力擡起頭，原本被衣領擋住的鎖骨也露出來。
比起只是淤青的下巴，直面被撞的鎖骨顯然更嚴重點。籃球撞過來的時候正好撞到骨頭，擦破了皮，洛馳剛剛忙着纏腦袋，沒顧上它，現在還在微微滲血，衣領處還有紅褐色的血跡。
加着嘴角處未消去的青紫，看起來可憐極了。
喻黎垂眼落在滲血的地方，心髒跟堵了塊棉花一樣，不舒服，又拿它沒辦法，帶了點冷意問，“棉簽在哪？”
洛馳敏感地聽出點什麽不對，沒再重複說A大，乖乖擡手給他指了下方向。
喻黎起身把棉簽和碘伏拿過來，坐到床沿讓洛馳靠過來他這邊。
做了壞事心虛的小狗不敢吱聲，起身傾向喻黎。
消毒的時候帶着刺痛，洛馳沒忍住“嘶”了聲。
喻黎的手頓了下，“腦子都包成球了，這點痛還覺得疼？”
洛馳反駁得有理有據，“腦子疼是大錘砸我的疼，現在的疼是拿浸過鹽的針刺我的疼，衆疼平等。”
喻黎不鹹不淡地擡眼看他一眼，“現在倒是生龍活虎的了，剛剛不是還歪在床上跟我哼哼唧唧起不來？”
洛馳瞬間氣焰全無。
“還有其他地方嗎？”
洛馳搖頭，他是體育特長生，腳受傷了不是小事，他在纏繃帶前就先把腳處理好了。
把用過的棉簽扔了，喻黎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垂眼看他。
身前覆上一層陰影，洛馳茫然，擡起腦袋跟他對視，在喻黎像能把一切看穿的眼神下，洛馳心裏的鼓聲越來越急。
還在想着穿幫的概率有多大，洛馳聽見喻黎出聲，問他，“籃球砸到頭了？”
洛馳眼神飄忽，模棱兩可應了聲，“沒注意被籃球打到了。”
“頭破了？”
“沒有。”洛馳難得反應快，朝着喻黎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我沒事，真的，你別擔心我。”
一副不想喻黎擔心，強忍疼痛的楚楚可憐樣子。
喻黎的手落到洛馳纏着繃帶的頭上，語氣辨不出情緒，“哪疼？”
洛馳莫名聽出來“把你頭蓋骨擰開”的恐吓感，僵着身子絲毫不敢動，腦子極速運轉，聲音些微顫抖，“我，我看你一頭汗趕過來，我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