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落日

落日

江未躺在床上，床頭放着幾本書，筆蓋都沒合上，然而此刻她睜着一雙眼睛既沒有睡意，也沒有半分學習的心思。

記得在學校她幾次偷偷轉身去看餘暮在做什麽，要麽是和邵一明說話，要麽就是低頭學習，仿佛他的生命裏只有低頭和寥寥幾語。

突然，手機震動一響，江未趕忙轉過頭拿了起來，有些意外，是餘暮發來的消息。

還真是頭一遭。

【睡了嗎？】

看着這三個大字和一個問號，江未摸了摸嘴唇，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

打完字江未繼續盯着屏幕，餘暮這難得的主動說話，她可是一秒都不想錯過。

【早點睡吧，明天早上我買好早餐給你送過來。】

就是為了說這個？

江未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內心有一抹失落，這家酒店已經是附近最好的一家，設施一般，提供的早餐光聽名字都不好吃，但再住得遠，趕去學校參加競賽就着實有了，又哪裏有必要特意提前一天過來住着。

不過怎麽也是所學校，附近一個小吃街味道很不錯，下午路過的時候聽那些商販說每天早早就開始賣早餐了，尤其是明天從各個地方來參加競賽的人多，開攤還要比平時早一些。

【好，你也早點睡。】

發送過去，如她所料，餘暮沒有再發一條消息過來，餘暮還是那個餘暮。

不禁覺得司機師傅說得有幾分道理，平時還是得多娛樂娛樂才行，但曾經的餘暮和餘松藍相依為命，日子怎麽都不會舒坦，如果這樣也要要求餘暮有一個活潑開朗的性格，也委實是在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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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江未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鬧鈴響起，江未按時從睡夢中醒來，這種競賽開考不會太早，畢竟考試時間安排得很寬松，也是為了讓學生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上午一科，下午一科，完了有一個講座，感興趣的也可以去聽聽。

她已經和餘暮商量好，聽完講座吃個飯再走，完全來得及，就當是在百忙之中放松一下。

一邊想，一邊從床上坐起，伸了個懶腰就聽見敲門聲，這個點應該只有餘暮吧！

她連忙掀開被子匆匆下床，穿鞋的時候膝蓋不小心磕在了床沿上，因為疼痛将那只腳擡起，輕輕揉了下膝蓋，随後大步走到門後拉開。

餘暮就站在門外，身上還有幾分冷氣。

“早餐。”

江未将袋子接了過來，手摸上去還有些燙燙的，她低頭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聞着倒是挺香的，只不過她隐隐約約好像聽見一股喘息聲。

她擡起頭：“謝謝，你吃了嗎？”

聲音一定是來源于餘暮，只不過在她擡頭的瞬間，這股喘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暮說：“我吃過了，你吃完給我發消息，我們一起走。”

不過，江未還是從餘暮的聲音中聽出了端倪，帶着幾分沙啞，肯定是一路跑過來的，不然她手裏的早餐不會是這個溫度。

那個小吃街雖然就在旁邊，但來來回回也是需要時間的，再者，秋日的早晨也并不暖和。

“好，我很快。”

“不急。”

餘暮走之後，江未關上房門坐到椅子上将袋子裏的早餐拿了出來。

裏面裝了這麽多東西，而且個個都聞着香，難怪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

天微微暗，江未和餘暮從車上下來，結束了一天的行程。

出了這個路口，就是兩條不同的路。

江未背好書包問：“你下周去上課嗎？”

餘暮點了點頭：“去。”

去就好，去就說明餘暮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很可惜，以她現在的能力幫不了餘暮什麽，而且餘暮既然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她還是當不知道為好，這麽多年，以餘暮的智商應當是有自己想法的。

江未舒了口氣：“那我回家了，下周見。”

餘暮輕輕開口：“下周見。”

朝着家的方向往回走，幾步之後，江未轉過身看了眼餘暮的方向，已經不見蹤影，走得倒挺快，正當她回頭之際，忽然看見幾個熟悉的身影，怎麽看怎麽熟悉。

雖然沒穿校服，但江未還是認了出來，正是初見餘暮那天，找餘暮麻煩的那幾個人。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明顯是奔着餘暮去的，江未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分之後，果斷跟了上去。

想要到餘暮家，從這條路過去，必須經過一段極為偏僻的巷子，因為拆遷的緣故，那一片的住戶大多都搬走了，就剩下些老人，因此，時間一久就有了荒涼感。

月色初升，一片片葉子落在江未腳下，一陣風吹過，聽見落葉“唰唰唰”的聲響。

樹影搖晃，拐過彎江未果然看到了一群人。

這熟悉的場景，江未連忙跑了過去。

“你們幹什麽？”

她在那群人的注視下站到了餘暮面前，同一時刻，她被餘暮一把拉到了身後。

這像是餘暮能幹出的事，又不像。

韓逸晨先是愣了下，随後冷嘲熱諷：“喲，你這張臉還挺得女生喜歡，先是侯遙迦，又是這一位，和你那死去的媽一樣，今天勾引這個，明天勾引那個——”

噗——

話音未落，韓逸晨臉上就挨了一拳，甚至嘴角已經出現了血跡。

“餘暮，給你臉了。”

“你敢動手？”

下一秒，韓逸晨身後那群人就沖了上來，只不過被韓逸晨伸手給攔住了。

他吐出嘴裏那一口血：“怎麽，難道我說錯了，當年，是我媽先認識的我爸，她餘松藍才是橫刀奪愛，我媽只是拿回了屬于她自己的東西。”

餘暮冷冷開口：“梁德正這個東西你們就那麽想要，可惜，是別人不要的東西。”

韓逸晨嘴角一抽：“餘暮！”

他後面那些人看準了時機又一下沖了上來，這一次韓逸晨沒有再阻攔，他擦去嘴角那一滴血，正惡狠狠看着餘暮。

事情發生得太快，江未大腦還沒來得及消化，聽到的就是拳腳相加的聲音。

餘暮将她向後輕輕一推：“別過來。”

“你們……”

江未想要上前，但打架這事她實在太不拿手，這時候要是池希能在就好了。

然而下一瞬，她才發現她想太多了，甚至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認識餘暮。

和那天見餘暮被欺負無力還手的情形不同，今天，倒在地上的是另一群人，而不是餘暮，直到所有人都倒下，餘暮還好好站着。

就連最後一拳都毫不猶豫地給了韓逸晨。

在韓逸晨驚訝的神色中，江未被餘暮一把拉上，朝着這條巷子外走去。

直到從這條巷子出去，江未還沒緩過勁來，剛剛她沒看錯吧！

到這裏，餘暮才松開她的袖子。

餘暮問：“你怎麽過來了？”

“我是看見你後面有人跟着你，不太放心，就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江未大腦飛速運轉，緊接着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不應該出現？”

她剛才好像聽到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

“沒有，”餘暮搖頭，“以後這種情況不要随便跟上去了，危險。”

江未想否認，但一想自己确實沒發揮什麽作用，只好點頭：“我知道了。”

餘暮看向那條大路，路燈明亮，說：“謝謝你關心我，快回去吧！晚了你父母該擔心了。”

其實江未心裏憋了一堆話想問問餘暮，但那樣實在是太不禮貌了，無異于在餘暮的傷口上撒鹽，她擡眼看了看那條巷子，是他太小看餘暮了，在這種家庭裏長大的人，比她清楚如何保護自己太多。

至于餘暮家的陳年舊事，她一個外人也确實沒有資格知道。

“好，”江未點頭，“再見，你也早點回去。”

這一次，江未離開，沒有再回頭。

等到江未徹底從他所能看到的這條大路上離開，餘暮才轉身回到巷子裏去。

韓逸晨和那幾個人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個個鼻青臉腫的，神色裏的憤恨多了一分屈辱，都不甘心被餘暮打倒，卻無一人敢上前來。

韓逸晨是停不下挑釁：“怎麽，裝了這麽久，今天終于裝不下去了！”

餘暮站在韓逸晨面前，冷眼說：“如果你的這張嘴還是這麽臭，我不介意再給你一拳。”

“是嗎？”韓逸晨撇過頭，望向剛剛江未離開的方向，随後轉過頭，“你喜歡她？”

餘暮神色一動。

“餘暮，你還是這麽窩囊，”韓逸晨一笑，“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承認，她知道被你這樣的人喜歡嗎？她真的知道你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嗎？放心，我只對針對你一個有興趣。”

“你真的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嗎？”餘暮向前半步，反問一句，“韓逸晨，你真的确定，梁德正和韓瑗告訴你的，就是真相？”

“……”韓逸晨沉默了半秒開口，“我知道的，當然就是全部的真相，餘暮，咱們倆的事，這輩子都完不了。”

說完，韓逸晨不等餘暮再說，就向後退了兩步：“我們走。”

夜色深重，尤其是在這條巷子裏，只有一縷月光照射下來，打落在樹葉寥寥無幾的樹枝上。

餘暮擡手轉了轉胳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随後，他慢步從巷子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