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日
落日
冬日暖陽，今天是江未期末考的最後一天，結束後這學期的寒假也就開始了。
校園內零零散散有人從考場上出來，中午的食堂遠遠就能聞見香味，圖書館座無虛席，只有寥寥幾個專業已經考完試，宿舍樓前有人拉着行李箱離開，當然，也有人無事睡到日上三竿。
考完試，江未從考場上出去，在樓道等周晚的工夫望向窗外，一轉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從她正式步入大學的那一刻到現在，一切都還是那麽不真實。
周晚從教室出來，拉上江未的胳膊：“走吧！想什麽呢？”
江未回過神：“在想，這學期過得真快。”
“快嗎？”周晚拉着江未向前走，“我怎麽覺得度日如年呢！”
“你一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不是參加社團活動就是去食堂吃飯，妥妥的四點一線，”江未想了想周晚這一學期的生活，到底是沒看出來哪裏不好，“就這還度日如年？”
“就是因為每天都一樣，所以才無聊，”周晚話鋒一轉，“不像你，有你的餘暮同學。”
“周晚同學，我可是給你介紹對象了啊！”江未跟着周晚走到電梯口，“你一天不會就是嘴上說說吧！每天連門都不出，我實在是看不出你想要談戀愛的樣子。”
“我當然想了，”周晚帶着江未從電梯進去，“那不是沒有合适的麽。”
這話周晚已經說了無數次，江未也無數次懷疑周晚就是口嗨，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但每次有人給她介紹，她都有去嘗試，只不過到最後都是以不合适而結尾。
想當初，她還給周晚介紹了邵一明，她想着，這總符合周晚對狂野的要求了吧！但最終，還是沒成，還是不合适。
到現在，江未已然放棄了，現在看誰都是不夠狂野。
周晚從教室裏出來得遲，已經沒幾個人了。
中午吃完飯，江未和周晚就回宿舍了。
Advertisement
周晚家雖在陵州，但回去一趟卻得一個多小時，于是，她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考完試，和江未吃完最後一頓飯後離開。
江未不禁說：“你這也太急了吧！”
“我這還急，”周晚手拉行李箱，身穿棉服，已然準備妥當，就差開門出去，“你剛沒看見，多少人一從教學樓出去，就拉着箱子出學校門，我這還和你吃了個飯呢！”
江未“啧”了聲：“倒也是。”
離家四個多月，好不容易考完試，那些家不在陵州的，恨不得飛回家去。
周晚拉開門，忽然又回過頭：“你真的晚上才回？”
江未點頭：“對啊！怎麽了？”
周晚一笑：“你和你的餘暮同學，不會……”
“周晚！”江未上前抓住門把手，“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就是教他畫畫而已。”
“好吧！”周晚那語氣明顯是不信，“畫畫而已。”
江未說了聲：“再見！”
随後，便将門給關上了，緊接着，就聽見門外一聲嘆息：“沒良心啊！”
直到聽見拉着行李箱的聲音不見，江未才站在原地長長舒了口氣。
畫畫而已，她心虛什麽。
離餘暮考完試還有三個多小時，江未轉身就上了床。
這一睡，就是倆小時。
最近考試，經常熬夜複習，直到現在，才算是睡了個安穩覺。
醒來後，江未躺在床上拿起手機。
周晚半小時前給她發了個消息。
【我到家了。】
江未打字，發送。
【我睡醒了。】
幾秒鐘後周晚回消息。
【……】
亂糟糟的頭發在枕頭上磨來磨去，江未看着周晚發來的省略號晃了下神，突然躺在宿舍裏睡覺的就只有她一個了，這四個多月已經習慣了周晚每天在宿舍等她回來，只要她在宿舍，周晚就一定在。
這下好了，在宿舍的是她一個。
這個點，餘暮應該在考場上努力思考，奮筆疾書。
幾分鐘後，她從床上下去，拿着洗漱用品進了陽臺的浴室，還有一個小時，完全來得及。
洗完澡，吹幹頭發，坐在鏡子前，剛才亂糟糟的頭發此刻十分順滑，她從抽屜裏翻出一根發帶，将卷起的頭發綁在腦後露出額頭。
随後，給自己化了一個妝，最後一步，塗上口紅。
安靜的宿舍傳來自言自語：“大功告成。”
江未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勾了勾唇角，然後點開手機屏幕，還有十分鐘四點，餘暮的考試也即将結束，這會兒應該快要出考場往圖書館去。
時間卡得剛剛好，她迅速從櫃子裏翻出一件棕色裙子，然後外面套了件淺棕色大衣，拿好已經準備好的包包，穿好鞋子就出了門。
電梯裏，江未又照了照鏡子，将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到腦後。
圖書館最高層沒什麽自習區，算是娛樂休閑的地方，加上這個時間，也只剩下明天考試的同學還在圖書館複習，已然沒多少人。
就連最高層的娛樂休息區也沒幾個人。
江未從電梯出去，往平時坐的地方去，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少。
竟然就只有餘暮一個人在。
看來大家考完試能回家的都回了。
江未放緩腳步慢慢靠近，餘暮就坐在床邊，面朝窗戶，背對着她。
就在她要拍到餘暮肩膀的剎那，餘暮意外地轉過了頭。
江未的手還尴尬得停留在半空中，床位的陽光并不明媚，但亮堂的窗戶前襯得餘暮半張臉皮膚發白，停頓半秒後，她将手放下，坐到餘暮旁邊，從包裏拿出畫本問：“你怎麽這麽快？”
餘暮轉了轉手中的筆：“我剛到。”
“哦，”江未随口問，“考得怎麽樣？”
“還行，”餘暮說，“你今天晚上回家嗎？”
“嗯，”江未拿出畫筆，“下午吃個飯就回宿舍收拾東西了，和我媽說了，晚上回去，剛好她下午也有事情，回不去。”
餘暮又說：“那我陪你，幫你拉行李。”
江未點了點頭：“好。”
江未最初以為餘暮說要和她學畫畫，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這四個月學得還挺認真，她都差點要以為餘暮還沒畢業就要轉行了。
一個小時後，今日的教學結束，江未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今日結束，她或許有一個多月要見不到餘暮了，她想問問假期還跟她學嗎？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倒是沒什麽事，就在學校附近住着，東區那邊的房子在她高中畢業後就租出去了。
但這四個月，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提以前的事，所以，餘暮還會回去嗎？
要是回去了，可就有點遠了，見一面也将不再容易。
突然，餘暮開口：“江未！”
“嗯？”江未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擡起頭，“怎麽了？”
她兩小時前才從床上睡醒，自然是不困的，只不過借此思考問題罷了。
不料餘暮從包裏拿出一個相框：“送你個東西，順便，品鑒一下。”
江未坐直身子，相框？照片嗎？照片有什麽好品鑒的，她疑惑着問：“什麽？”
餘暮手中的相框在江未問完後露出正面。
江未眉頭随之一動，心髒快速跳了好幾下，只要還有眼睛，就一定能認出相框裏的是什麽，不是照片，而是一張畫，而且是人物畫。
畫中的主人公正是她自己。
這個場景？是在學校那個咖啡店？
畫中的她滿面笑容，一縷陽光灑了進來，她伸手将這幅畫接了過來，這幾天考試，餘暮不會還抽出時間琢磨這個吧？
不過，這是什麽意思？以後再不學了？當然，在将整幅畫看完後，她還是擡頭問：“這是我？”
餘暮自然是點頭：“對，如何？我這四個月學得怎麽樣？就當是這學期的期末考了。”
“那我不得給你個滿分，”江未一笑，随後将畫收進了自己包裏，“既然你說送給我了，那我就收下了，以你現在的水平，出師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餘暮心裏是怎麽想的，她總得遞個臺階出去這學期課少，可以花不少時間出來，以後的學業可是會加重的，甚至餘暮的人生規劃裏可能都沒有這一項。
而且，餘暮畫得也确實夠可以了。
餘暮将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你滿意就好，不過你大抵是擺脫不了我這個學生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江未一邊起身，一邊疑惑，這個意思是，下學期還要繼續跟着她學？跟在餘暮後面，她腦海裏又不自覺出現那天餘暮說他有暗戀的人時的場景，不禁覺得自己有幾分懦弱，不就是問問餘暮暗戀的人是誰嗎？有什麽問不出口的。
可……如果不是她，她應該說什麽，那如果是她呢？她喜歡餘暮嗎？好像是喜歡的，見不到的時候會想，找不到的時候會擔心，會不自主地關注他，會在意他是怎麽想自己的。
所以到現在，她也不清楚，甚至有一點不想弄清楚，每次周晚當着她面提起餘暮的時候，她都有幾分心虛，會趕緊找借口轉移話題。
餘暮也是，這樣一天又算什麽？
但……這些都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而已。
吃過下午飯，餘暮幫江未提着東西，将人送到了宿舍樓下。
眼看就要到了，江未終于忍不住問出口：“寒假你要回東區嗎？”
她心中一緊，餘暮搖頭了：“不回去了，那邊的房子我已經賣掉了，假期就住在學校裏。”
“賣，賣掉了？”這一點，江未倒是始料未及，“那你……”
是啊！餘暮一個人，他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況且東區那邊不好的記憶數都數不清，想到這兒，她又趕忙改口：“賣了也挺好，學校這邊也方便。”
陵州的市中心是繁華的商業區，沒有學校，除了市中心，就是以陵大中心的第二商業區，高樓林立，華燈璀璨，旁邊是名校雲集的大學城，從某種意義上，除了市中心，這裏就是整個陵州最好的地段，而且因為靠近學校的緣故，商業也以研究型企業為主，況且餘暮學的是物理，畢業以後只要不脫離這個專業，大可以留在這邊發展。
或者，去市中心，回到以中學教育為主的東區确實沒有太大意義。
忽然，餘暮說：“假期如果有事幫忙，就找我，我……應該沒什麽事。”
江未的局促瞬間散去，她沒問出口的餘暮主動說出來了，正合心意啊！
“好。”
上大學以後，餘暮仍舊在做家教，不過有了陵大這個牌子的加持，加上保送到陵大的那些獎狀，倒是能輕輕松松找到線上家教，不用跑來跑去，就能騰出不少時間。
沒有韓逸晨的騷擾，餘暮也肉眼可見得話變多了。
對此，江未很是欣慰，以後的餘暮也會更好。
然而，不到半分鐘的工夫，江未就愣在了原地，所謂進退兩難，大抵不過如此。
江信和吳茵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宿舍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