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日

落日

人生只有一次,江未不想後悔,更不想失去,不希望很多年以後,想起現在的自己,是那麽懦弱與無能。

池希伸出胳膊從一旁抽出幾張衛生紙,輕輕擦去江未臉上的淚珠:“好,我支持你。”

滿屋酒香,已是深夜,江邊燈火輝煌,窗外美景盡收眼底。

周晚慢慢從醉酒中醒來,這是她家,也不是。

三年前,剛剛畢業一年的周晚嫁給了丁炎川,一個在陵州名字大于自身實力的二世祖,整個陵州一半的酒吧都是他個人的産業,丁家在陵州的商業地位曾經也是舉足輕重,然而丁炎川的能力實在無法匹配這麽大的家業,以至于這些年丁家的輝煌一年不如一年。

婚後的周晚除了不常常見到丁炎川外,和之前的生活幾乎沒有區別。

但一個人一旦動了心,就不可能和以前一樣。

江未沒有喝醉,她多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卻做不到像周晚那樣幾杯酒下去就不省人事。

“江未,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嫁給他?”周晚靠在沙發上,眼尾泛紅,看向一旁陷入沉思的江未,大學畢業以後,她見到江未的次數屈指可數,當年和丁炎川結婚,江未因為學業的緣故也沒能回來參加婚禮,加上丁炎川在她的世界裏仿佛一個透明人,導致江未也沒機會見到丁炎川本人。

江未扭過頭,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告訴周晚,丁炎川不值得她這樣,可是現在,她自己也不知道了,丁炎川和何乘不同,他只是不愛周晚,這場婚姻本就帶着門當戶對的聯姻屬性,對于周晚來說,除了丁炎川不愛她,百利而無一害,對于丁炎川來說,周晚則是最好的選擇。

窗外的燈光閃爍,仿若江水奔騰。

四個人裏,沒有人的人生是平平穩穩,順順利利,該不該這個問題,最難得到答案,頭頂上的燈落下,照出一雙明亮的眼睛,仿佛得見陽光。池希也側過身子:“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和你大哥在一起。”

周晚生在陵州周家,是一個比丁家還要富裕的家庭,周晚的堂哥周則安可是正兒八經的家族繼承人,只是這位繼承人對周家偌大的商業帝國不感興趣,于是現在正在娛樂圈寫劇本呢!

十八線小明星和最佳編劇獎得主的相愛相殺的日常裏,池希就像是一個太陽,将周則安這座雪山上最外面的那層雪融化了,從此露出裏面真實的自己,其實是一座火山。

那是池希畢業兩年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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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劇組認識的周則安,又通過周晚加強了聯系,從而走到一塊兒,兩人感情很好,卻有一個無法擺脫的現實問題,周則安遲早要回家繼承家業,對于周家來說,一個實力相當的結婚對象要遠遠超過周則安和池希的愛情,雖然周則安對池希一心一意,可周家那麽多人,婚後的周則安也不可能和家裏人斷絕關系。

對此,池希已苦惱許久。

周晚撐着身子往起來坐了點:“池希,我大哥是喜歡你的,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我相信我大哥,他能處理好一切,我家的生意需要一個強大的助力,所以我才要嫁給丁炎川,但你不同,大哥他不是必須要娶一個可以商業聯姻的對象,只是家裏人更希望他這樣做而已,可是如果他聽家裏的話,他又怎麽會去當編劇,即便是有我,或許你們也不會有什麽緣分,從一開始,大哥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因此,他才能遇見你。”

倒是有幾分道理。

周晚和丁炎川當初的聯姻,是兩家生意上都出了事,周晚在一次聚會上喜歡上了丁炎川,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可惜,丁炎川從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恰好,一個合适的婚姻機會降臨在周晚面前,她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本以為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她就會很開心,但事實卻不是那樣,最終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不是一個她絲毫不喜歡,甚至有點讨厭的人。

楊菁菁撐着腦袋:“看來還是我這個單身狗一天煩惱少啊!”

周晚一撇嘴就靠在了楊菁菁身上:“菁菁,喜歡一個人,怎麽會那麽難?”

江未伸手摸了摸周晚腦袋:“你就當丁炎川這個人不存在,反正,他在你的生命裏,還真是可有可無。”

周晚嘟囔着:“太難了!”

夜深人靜,江未不知看着這江邊的夜色過了多久,滿地的空酒瓶。

忽然,別墅的房門被打開,一個人影悄悄走了進來。

江未察覺到有人來,迷糊中回過頭,這是周晚家,家裏的主人除了周晚就是丁炎川,難不成是這個二世祖今天良心發現回家了?

然而她一回過頭,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餘暮怎麽來了?

正當她要開口,餘暮卻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出聲,一扭頭才發現,另外三個人早已在睡得不省人事,她擡腕一看手表,也是深夜兩點,是該進入夢鄉了。

她在餘暮的攙扶下起身,帶着些許的醉意,一邊被扶着,一邊想着,今天一定要将該說的話說出口,借着酒勁,或許,不會再有這樣的勇敢,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如果她猜得不錯,人應該是池希叫來的,因此,人也不會總是這樣恰當地出現。

記得周晚當年說過,時間久了,就不是當初那個感覺了,她要是一再拖延下去,或許餘暮也是真的不想再看見自己。

誰都會煩,餘暮也不會例外,就像曾經的自己,在煩躁中失去了些許理智。

外面的風有些冷,餘暮給她身上披了外衣,沒有人提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心知肚明的事情,問出來就沒有意思了。

“江未,”餘暮在月色下開口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江未搖頭:“沒有,我已經醒了。”

“是嗎?”餘暮擡手輕輕觸碰,“可你的臉還是紅的。”

熟悉的感覺,一點兒都沒變,還是曾經那只手,溫暖而又想讓人靠近。

她鼓起勇氣:“餘暮,我有話跟你說。”

餘暮放下手,嘴角含笑:“不急,今天人太多,有件事忘和你說了。”

能有什麽事?

江未帶着疑惑問:“什麽?”

算了,萬一是餘暮要說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他已經全部放下,以後一定會向前看之類的話,那她還是先閉上嘴吧!

她思念餘暮不假,卻也不想去為難餘暮,他的前半生太苦,她不能再為餘暮增添苦難。

餘暮笑了笑,然後從大衣兜裏掏出一個請柬:“邵一明和祁越下個月結婚,結婚請柬忘給你了。”

江未在迷茫中接過,誰?邵一明和祁越?對了,邵一明也在餘暮的公司,但這事她怎麽不知道,按理來說,池希和楊菁菁應該都知道才對,餘暮為什麽要特意來給她送請柬,她一個四年沒回來的人,确實很多事都不知道,但楊菁菁作為班長,這東西應該是楊菁菁給她才對,再不濟,也是早早知道她回來的池希,為什麽是沒有聯絡的餘暮?

她回過頭,望向別墅裏面。

下一秒,頭就被餘暮輕輕用雙手扭了回去,餘暮說:“別看了,是我給楊菁菁和池希說,東西我要親自來拿給你。”

親自……拿給她。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嗎?胸中的一口氣就要出來,她現在,渾身上下充滿了勇氣,她不會再退縮。

忽然,毫無征兆。

“我愛你,任何時候都是一樣的。”

又晚了一秒。

餘暮的聲音那樣好聽,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情話格外不同:“我還是喜歡你,一如既往,從未改變,你呢?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江未同學。”

是巧合嗎?還是緣分。

每一次當她做好準備要和餘暮表白的時候,都是餘暮率先一步說出了口。

市中心一家高檔酒吧內,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男男女女混跡其中,有人是為了放縱,有人是為了歡愉,也有人是為了體驗。

而在二樓一間包廂內,名貴的空酒瓶擺了一桌子,就像江邊別墅裏滿屋的酒香一樣,相似的場景,只是在這裏的,是別墅的另一個主人。

丁炎川。

丁炎川個子高,大長腿都顯得無處安放,微微淩亂的頭發,喝得臉頰微紅,嘴唇上全是酒水,透亮的紅唇,迷離的眼神。

此時,包廂的門被打開。

來人正是周則安,同樣是走慵懶路線的,周則安卻看上去正常多了,亂糟糟的頭發看樣子是睡起來沒多久,身上披着件黑色羽絨服,依舊能看出修長的身形,頂配的身材。

因為周晚和丁炎川的緣故,周則安和丁家也打過一些交道,見過丁炎川的次數不算多,和周晚差不多,但陵州商業圈子裏,又有誰不認識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也算是富家公子勇闖娛樂圈了,只不過,是另外一個賽道。

周則安皺着眉頭開口:“你該回去了。”

半晌,只聽丁炎川一聲嗤笑,随後,就沒了動靜。

無法,周則安只能上前:“丁炎川,我問你,你對晚晚,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

丁炎川嘴角一笑擡頭:“我要說不喜歡,你想怎樣?周大公子!”

周則安毫不客氣地冷着臉:“離婚。”

話一出口,丁炎川顯然一愣,就在周則安要轉身離開之際,丁炎川伸手抓住了周則安的衣擺,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等一下。”

夜色下,江未抱住了餘暮,就是這種感覺,整整四年,哪一天不是在想,什麽時候能這樣重新擁有餘暮,就是現在,她再也不會撒開自己的手,無論是什麽原因,她都要為自己争取到最後一刻。

她輕聲問:“餘暮,原諒我好嗎?”

餘暮摸了摸江未的腦袋,動作輕柔至極,俨然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

“是你原諒了我啊!傻瓜。”

砰——

一束煙花從江邊升起,亦如同江邊的落日,金燦燦的,絢爛至極,染紅了半邊天。

一如初見,年少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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