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章
第 99 章
火舌舔舐雕棟攀緣而上,頃刻火沖雲霄,點亮了新曲城裏的半邊夜空。
除了一具燒得焦黑的女屍,和一枚象征身份的玉牌外,全都化為烏有。
新曲城頓時兵荒馬亂。
趁此良機,何青棠換上便衣,乘飛劍連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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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人驚起。
風過樹梢,沙沙響做一團,夜裏的潮氣幾欲凝作冰碴,針紮一樣刺進骨頭裏。
新曲城外,一隊官軍傾巢而出,在一處山丘集結。
人群中最顯眼那個青年,着廣袖流雲袍,墨黑色為襯,上用暗紋繪以遠山與瑞獸的圖紋,甩着馬鞭,一陣風一樣疾馳過山崗,應該就是何青楊。
馬蹄聲漸漸近了,白肆狠掐了下手腕,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山勢曲折,上山的路在半山腰拐了個急彎,白肆這個位置,是個設伏的好地方。
何青楊過來了,白肆從袖中取出一把折疊弩。
銳利的破風之聲在夜色中呼嘯,立即引起了衛兵的警覺。距離何青楊最近的那個衛兵拔出劍,朝聲源方向望去。
回頭的瞬間,一點寒芒閃過,刺得他眨了下眼睛。
反應未及之時,一支巴掌長的利箭穿透他的喉嚨,從脖頸後紮了出來。
滾燙的血從脖子上的破口不斷湧出,他栽下馬,在地上垂死地抽搐一番,就不再動了。
底下頓時一片混亂,白肆收起折疊弩,轉身,在陡峭的坡地一躍而下,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如滴水入海,很快就消失了。
衆衛兵見狀,當即追了過去,十幾人的小隊只剩六人在何青楊身邊。整頓一番後,何青楊帶着所剩人馬越過山林,朝遠方飛馳離去。
何青楊帶在身邊貼身護衛的士兵皆是百中挑一的好手,經此一事皆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緊盯周圍的動靜,如臨大敵,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風聲從耳邊掠過,不絕于耳。突然,一道細長的白光在何青楊眼睛裏劃過。
何青楊眸光一凜,手勒住缰繩,馬蹄激起塵土飛揚,嘶鳴聲驚動了林間鳥雀,樹影間響起一片嘈雜鳥鳴。
手下人紛紛跟着停下。何青楊下馬走近了看,發現那是一條絆馬索,細極韌極,鋒利如刀。一片樹葉飄下來,觸及細線便一分為二。
若他沒能察覺,這幾匹馬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事到如今,何青楊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當作無事發生。
環顧一圈,別說人影,他甚至無法感知到那人的氣息。
“縮頭藏尾,确實像何青棠的作風。”
話未說完,辰清踩着樹枝,提刀從高處躍了下來。漆黑的身影籠罩在何青楊頭頂,将枝影間的月光遮得嚴嚴實實。
刀刃攪動風起,風卷塵沙揚,刮得衆人眼睛一片赤紅。
那幾衛兵的神經從白肆那一箭開始就繃得很緊。辰清甫一現身,幾十支利箭便“嗖嗖”追着他殺了過去。
黑影墜落,比衆人預想得更輕一些。揉了眼睛定睛看去,才發現那只是件已經七零八碎的外衣。
“咔嚓”一聲,辰清扭斷了何青楊的手腕。同時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挾持着他,駕馬掉頭,跑了出去。
“快追!”
眼看辰清挾持何青楊越走越遠,幾個士兵立刻追了過去。
沒追出多遠,馬便跌在地上,背上的人未曾設防,被甩了出去,摔了個灰頭土臉。
爬起來細看,馬蹄骨被橫切出一片整齊的斷面。為防他們追擊,辰清不知什麽時候在路上設了條一模一樣的絆馬索。
這一耽擱,人定然是追不上了。
白肆沒有法力傍身,根本不是那幾個親兵的對手。
幾人本以為是場有預謀的刺殺,不曾想幕後黑手只有一個白肆,頓時明白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十分氣憤。
他們押着白肆往回走,白肆不配合,其中一個士兵照他腿彎狠踹了一腳。
夜風裏,有一片落葉刮過來,手腕有一點點刺痛。針紮蜂刺一般,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
卻不料,刺痛之處随後裂開一道血紅,起先是一縷一縷,随後血色連成一片,最終血流如注,汩汩如泉。
“放了他,否則我殺了你們的主人。”辰清将刀橫在何青楊脖子上。
對面扯着白肆頭發将他提起,提出與辰清交換,道:“不想讓他出事,就放了公子。”
“放開他,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何青楊。”辰清手腕稍一用力,峰刃在何青楊的脖子上劃破了皮,一道鮮血順脖子淌下。受傷不重,那幾個士兵的臉色卻跟死了爹娘一樣難看。
圍在何青楊身邊的人,多數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青龍主跟何青棠面前沾不上光。
他們可能在某次黨争中得罪過何青棠,可能是想要在青龍殿擁有一席之地的寒門,可能是即将淡出盛京權利圈的邊緣勢力……總之,他們翻身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何青楊身上。沒有何青楊,他們就還是個摸爬滾打,郁郁不得志的可憐人。
他們敢賭嗎?不敢的。
僵持了片刻,他們放開了白肆。
白肆一步步地走過來,兩方人幾十只目光交彙在他身上,彼此的呼吸聲都快停滞了。
辰清把何青楊推下去,将白肆扶了上來,眉間冷冽頃刻化作柔和:“怎麽樣,沒受傷吧?”
白肆搖頭,那幾人仗着人多勢衆,想對他們動手,卻被何青楊攔了。
“都退下。”
不止何青楊的人,連白肆都沒料到這層變故。
“公子?”
何青楊揮退了他們。
辰清看着白肆:“他踹疼你了嗎?”
“快走吧,事不宜遲,遲則生變。”白肆抓住他的衣袖,搖着頭,生怕他與那幾人糾纏。
何青楊道:“我已經讓他們走了,你說好的解藥……”
辰清道:“你說這個,我給你下的不是毒,是我用泥和樹葉搓出來的丸。你若吃得開心,我再搓一個送你也不是不行。”
何青楊:“……”
何青楊:“這一匹馬可坐不下我們三個人。”
思索片刻,辰清道:“你說得對。”
一刻鐘後,三人騎馬出山。
白肆坐在馬上,後背貼着辰清胸口,浸了半身熱汗。
何青楊被栓在馬後,前胸後背在風裏浸了個透心涼,看着前面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在心裏将何青棠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