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離焦慮
分離焦慮
到學校了,賀辭甩開他的手,先一步從圍欄的缺口裏鑽了進去,裴簡緊随其後。
進了小樹林裏,賀辭就沒什麽顧慮了,張口就開始聲讨:“裴簡你什麽意思,咱倆才剛談戀愛,你就不相信我!”
就剛剛那一會兒他就疑神疑鬼兩回了。
裴簡的一條腿還在外面,他幹脆坐在圍牆上,深吸一口氣,“你離我那麽遠,那麽長時間看不見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每天會做什麽,之前我請假的三周起碼我會知道你一直待在學校裏。”
“那我也跟你保證了啊!”賀辭委屈地都快哭了。
他這個時候完全沒察覺到裴簡的占有欲有多變态。
裴簡咽了下口水,對他伸出手,“過來。”
賀辭一動不動,一是惱火裴簡不相信他,二是懊悔自己以前的風流往事,他氣得不行,“有本事你跟我一起去北京!”
話音一落,氣氛詭異地安靜了下去。
片刻之後,裴簡挑眉,“你确定嗎?”
賀辭鈍在原地,老實說,他不敢,不敢讓他和裴簡的關系暴露在大衆的視野下,也不敢真的告訴家裏人,起碼現在不敢,因為他羽翼不夠豐滿。
“來,”裴簡又喚了一聲,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不禁加重了語氣,“過來!”
賀辭身子一抖,被裴簡陰沉的臉色吓得瞬間驚醒,慢慢走過去。
以前打架的時候也沒見過裴簡臉色這麽不好,無論什麽時候他臉上都帶着一抹不屑,是不把賀辭當回事的不屑,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真切在意賀辭每一個想法和舉動,這才将心底的情緒毫不掩飾地放在臉上。
賀辭的反應讓裴簡只覺得自己猜中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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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就是不情願,或者只是玩玩而已。
如果沒有得到,也許裴簡不會在意。
現在得到了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愛情,因為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導致他的不适應會在體內瘋狂滋生負面情緒,比如猜忌懷疑,比如胡思亂想,他沒辦法游刃有餘的處理這種新奇的感情。
有時候看見賀辭的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他已經在竭力忍耐了。
畢竟賀辭在他身邊,他能掌控。
可賀辭出身顯貴,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若不是他自己願意走下神壇來見他,裴簡這輩子都不會跟這種權貴打交道。
要是賀辭去了一個他不了解的世界,事情就會超出掌控範圍。
他不能忍受這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焦躁。
等到賀辭逐漸靠近,裴簡摟着他的腰将他拉進懷裏,栅欄下面的水泥圍牆只有八十厘米,這讓他能坐在上面能以仰視的角度看清眼前這個人。
裴簡語氣盡量放得和緩:“乖乖,我沒談過戀愛,你忽然要離開我,我擔心……”
“裴簡,你是不是有分離焦慮啊?”賀辭目光嚴肅。
“啊?”裴簡驚訝地張大嘴。
賀辭撫摸着他的臉,眼中笑意盎然,“因為你太愛我了,所以才會産生這種情緒。”
裴簡臉頰一紅,“嘶,少往你臉上貼金了。”
“呦呦呦,還不承認。”賀辭笑了,捧着他的臉親了好幾口。
裴簡也順勢回應他,親着親着就變成了唇舌交纏,寂靜幽暗的小樹林傳出粗重的喘息聲,小樹林簡直就是情侶相會聖地,多少天雷勾動地火的事就是在這裏發生的。
寂靜無人的地方幹點兒見不得人的事确實刺激,裴簡想試試到底是怎麽個刺激,于是就去脫賀辭的衣服。
但是現在是冬天,外面冷得不行不說,距離宿管查寝就剩幾分鐘了,賀辭心裏渴望,理智卻把裴簡攔住了,于是倆人強行把燃燒的欲望壓了回去,邁着詭異的步子往宿舍走。
高一高二寒假放得早,教室空出來之後高三分考場進行期末考。
賀辭和裴簡沒分在一個考場,考試基本上見不到面。
最後一門課考完,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他們坐上最後一班回市裏的車,享受最後相處的時間。
江城的試卷比北京的難太多,賀辭用腦過度,一上車整個人直接癱在椅子上。
“一想到等會兒下車後待不了二十分鐘就要走,心裏就難受。”賀辭靠在椅子上,腦袋朝裴簡的方向歪着。
都怪席容,急着回北京,說是早點回去能趕上回家吃晚飯。
也怪江城,沒機場不說,高鐵都沒通,席容嬌生慣養怎麽肯坐綠皮火車,只能開車走高速去隔壁市坐飛機。
“別想那麽多了,我又不會跑,我等你回來。”裴簡眼睑低垂,目光始終定格在賀辭的臉上。
賀辭心裏悶悶地不舒服,他擡眸看着裴簡,眼裏的不舍化作眼淚在眼睛裏打轉。
熱戀中的小情侶乍然要分開,就好比硬生生剜掉心上的一塊兒肉。
裴簡嘆了口氣,“什麽時候我們能一起過年啊,上了大學是不是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不知道呀,別說了。”賀辭想到以後可能聚少離多的日子數不過來,心中難受加劇。
“好好好,不說了。”裴簡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車裏雖然有人,但他們動作坦然,也沒多引人注意。
“正月十二開學,你幾號回來?”裴簡問。
“最快也得初九了,家裏親戚多,得到處送禮,想想都煩。”賀辭煩悶地捂住額頭。
“你想我了給我發信息就好了。”裴簡輕聲哄着他。
“你要是早上睡醒沒看見我,會不會不習慣啊?”賀辭低聲說。
“會吧,不過,想着你還是能打出來的。”裴簡認真地說。
“滾滾滾。”賀辭忍不住笑了。
裴簡一路把賀辭送回家,席家的司機已經等在門口了,席容搖下車窗白了還在膩歪的倆人一眼,“你倆要不以天為被,給我演個片兒啊。”
“到了給我發信息。”裴簡依依不舍地把賀辭送上車。
車門關上,賀辭一路看着裴簡的身影消失在後視鏡裏。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江城好像快下雪了,可這個時候北京已經落下第一場雪了。
晚上九點鐘,私人飛機降落在北京國際機場。
剛下飛機,賀辭就被清新冷冽的寒風吹得皺起眉頭,賀家的車已經等他很久了。
上車後,賀辭打開手機給裴簡發了條信息,順便拍了一張大興機場的夜景。
沒一會兒,裴簡給他回過來了:冷嗎?
車裏熟悉的香水味讓賀辭渾身不舒服,應該說踏上這塊土地他就開始渾身不舒服了,腦子忍不住會回憶起這座城帶給他的痛苦,他想給裴簡打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但是看到正在開車的賀家司機,硬生生忍住了。
賀辭:我好想你。
裴簡:我也想你,你還沒回答我。
賀辭:冷啊,已經下雪了。
裴簡:你家離機場遠嗎?
賀辭:挺遠的,但是車裏有暖氣,凍不着。
發過去之後,他又補了一句:我真的好想你。
從上飛機到現在,賀辭緊鎖的眉頭就沒舒展過,明明是回家,他卻像是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樣,心慌心悸讓他情緒極其壓抑,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讓他煩躁。
他想見裴簡,想跟他待在一起。
裴簡那邊沉默了一會,才回過來:現在方便打電話嗎?
賀辭簡直想哭:不能啊。
裴簡發來一個笑臉:你是不是有分離焦慮啊?
拿賀辭說過的話回怼他,賀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因為我也愛你。
裴簡:親親jpg.
裴簡:你抽空給我打電話。
賀辭:乖巧點頭jpg.
裴簡:在飛機上睡覺了嗎?
賀辭:我想抱你睡。
裴簡:認真回答。
賀辭:睡了一小會兒,腦子被風吹醒了。
裴簡:那你是不是就沒吃飯?
賀辭:嗯啊,等會兒回去吃,你吃了嗎?
裴簡:沒,我在等我媽下班。
賀辭:我有一個小請求。
賀辭:戳手手jpg.
裴簡:講。
賀辭:能不能在丈母娘面前幫我美言兩句?
裴簡:行啊,我樂意娶你過門。
賀辭捧着手機傻笑了一會兒,裴簡的下一條信息緊跟着發過來了:你到時候要跟席容一起出去喝酒嗎?
賀辭:要是沒有你我就去,但是現在我有家室了,當然要潔身自好。
裴簡:真乖。
裴簡:啵叽一口jpg.
戀愛中的小情侶聊得熱火朝天,賀辭躁郁的心情也疏解了很多,可是這個點兒北京處于晚高峰時期,路上堵車讓他有些受不住了,肚子餓得不行。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才到家。
大院裏戒備森嚴,這個時候外面已經沒人了。
賀辭慢吞吞走下車,看着眼前這棟歷史陳舊威嚴肅穆的建築心裏有些抵觸,爺爺去世後這套房子就剩奶奶住着,平時親戚都住在外面,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若不是父母去世了,奶奶不想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那個家裏,賀辭也不會回來得那麽早。
他強忍着心裏的不适推開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房子裏只留了幾盞照明的走廊燈,反倒是餐廳裏的燈光比較亮。
餐廳裏走出一個人,看見是賀辭,驚呼一聲:“哎呦,可算是回來了,是不是堵車啊,怎麽回來這麽晚,”蘭姨趕忙上來牽起賀辭的手,“快進來,老夫人等了半天呢。”
餐廳裏的輪椅裏坐着一個滿頭白發卻端莊淑麗的女人,她腿上搭着一條羊絨毛毯,聽見動靜後放下的報紙靜靜搭在腿上。
燈光從頭頂灑下,看見來人,女人淡漠的目光瞬間變得溫和。
時隔半年再次見面,賀辭喉口頓時有些酸澀。
“回來了。”賀舒煙溫柔笑道。
賀辭在她面前垂下腦袋,顫聲了個嗯。
“我去把餃子下了,老夫人親自包的,就等着你回來吃呢。”蘭姨笑着去廚房忙活了。
賀舒煙握住賀辭的手,摸了兩下,“穿得這麽薄手才這麽涼。”
賀辭清了清嗓子,抽回自己的手,故作輕松把外套脫了下來,“已經穿得很厚了,但是北京太冷了,還好家裏不冷。”
“坐下吧。”
賀辭拉開一張凳子坐在她旁邊。
“陳姨跟我說江城的學校條件不行,但你沒喊苦喊累,你長大了。”賀舒煙欣慰道。
賀辭手搭在餐桌上,焦慮地搓着手,正要開口,奶奶忽然又說:“但是也瘦了。”
賀辭瞬間就繃不住了,委屈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奶奶很欣慰。”賀舒煙輕輕給他拍着背,就像小時候那樣。
賀辭擦掉眼角的淚水,轉頭看着她,“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賀舒煙微微一笑,“等我孫子回家吃飯,奶奶還等着聽你跟我說這段時間的經歷呢。”
一大盤餃子很快煮好端了上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手藝讓賀辭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曾經在這套房子裏大發脾氣,指責賀舒煙不調查他父母的死因,面對自己兒子的死無動于衷。
可真到賀舒煙看他的目光從驕傲心疼變成失望的時候,賀辭也絕望了。
時隔半年,僵硬的關系好似緩和了一些。
賀辭把這半年的經歷事無巨細地講給賀舒煙聽。
唯獨沒說裴簡。
吃完飯,賀辭洗了個澡就上樓回自己的屋子睡覺了,現在家裏除了他和奶奶,就只有四五個傭人,姑姑叔叔,還有那些堂哥堂姐表哥表姐,都沒回來。
躺在床上,聞到枕衾間熟悉的香味,賀辭的神經慢慢放松,他掏出手機一看,看見裴簡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他幹脆一個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裴簡!裴簡!”賀辭激動地叫了兩聲。
“我沒聾,你到家了嗎?”裴簡忍俊不禁。
“早就到了,剛洗完澡,我奶奶陪我吃飯的時候我沒空看手機就沒回你。”賀辭在床上翻了個身,看着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燈。
“這麽晚了,老人家還沒睡啊。”
“她專門等我回家。”賀辭想想,心裏暖暖的。
“你看我說什麽來着,我就說她關心你。”
“你現在幹嘛呢?”賀辭聽見他那邊靜悄悄的,“你沒出去玩嗎?”
“我在等你的電話,出去玩就不能跟你打電話了。”
“哎呦呦,說得我真是,”賀辭嘴角瘋狂上揚,“心花怒放啊,受寵若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