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壽陽公主梅花香(一)

第28章 壽陽公主梅花香(一)

◎人間事◎

随着秋風漸去,冬風乍起,小山給緋緋置辦的嫁妝也差不多齊全了。

前些日子,壽陽公主府的仆婢到唐家來傳話,說公主已經和驸馬一起,将緋緋收作了義女,等到定下了婚期,就會從公主府發嫁。

小山早先已經向公主府表示過,自己也會為緋緋準備一份嫁妝,公主感念他對緋緋的恩義,便欣然允許,所以這回得到了公主府的傳話,小山便加快了準備嫁妝的速度。

因為對當下男女婚嫁的事情并不了解,小山便讓大郎把銀婆婆請來幫忙,她老人家在洛京生活了近百年,還曾經在前朝的宮廷中做過女官,是老于世故的,小山和家中的小妖們便在她的幫襯下磕磕絆絆地把給緋緋的嫁妝置辦好了。

因着不斷有各色木料、漆器、綢緞和許多新嫁娘要用的東西從別處運到唐家來,唐家鋪子門前少見的出現了馬車、牛車,挑夫健婦絡繹不絕的景象,吸引了不少左右的鄰家們探頭探腦,唐家的妖鬼們都知道這是給緋緋準備的,但這一番操作落在街坊們的眼裏,就有了別的猜測。

路婆子是附近一戶大戶人家的粗使婆子,平日裏仗着自己主家在兩京諸市署任職,便常常到鋪子裏來尋摸些好處,因為她知道分寸,“借”的東西也都是些小零碎,小山便不和她計較,十回裏有八回都給了她。

今日午後,開市的大鼓響過幾聲,小山便在鋪中盤點着已經備好的嫁妝,銀婆婆拿着一卷嫁妝單子在一旁核對着,路婆子便趕着這個時候,捂着腚,一瘸一拐,“哎呦,哎呦”地進了門。

小山見了,也不放下筆,只是給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便立刻上前攙住了她,“路婆婆,好些日子不見了,您老人家這是怎麽了?”

便有幾個小妖們在簾幕後頭看着路婆子這副滑稽的模樣偷笑。

紅玉假意瞪了他們一眼,一邊說着“去,去,”驅趕小妖們,一邊把路婆子往隔間領。

但那路婆子卻一下子掙開紅玉的手,眼睛一瞟,看見了在桌子上寫字的小山,忙不疊地就一跛一跛地往他跟前湊。

小山這會兒也不好裝作沒看見她了,只好放下筆,一面笑着和路婆子打招呼,“婆婆好啊。”一面讓小綠先把準備好的嫁妝單子收起來。

那老婆子一臉谄媚地答應着,卻特意抻頭去看小綠手中的單子,小綠瞪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收回視線,轉過來和小山說話,“有陣子沒來看娘子了,今日有空,來娘子店裏逛逛,不知娘子家中可有棒瘡藥嗎?若有,便借我兩丸。”

小綠便噗嗤笑出聲來,她用袖子掩着櫻桃小口,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難怪許久不見您來我們家借東西呢,原來是受了荊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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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婆子被這刻薄話一說,便是比城牆厚的臉皮子也有些發燒,小山見狀,便假意說了小綠兩句,讓她和銀婆婆去後面繼續整理,自己則高聲問道:“大郎,家裏棒瘡藥可還有嗎?”

小綠和銀婆婆捧着嫁妝單子去了,大郎聞聲進來,手中拿了一只小布包,裏頭裹了兩丸拇指大小的漆黑藥丸。

小山讓他把藥丸交給路婆子,囑咐她道:“這藥丸是外敷的,一次只用一丸,婆婆待會兒回去用酒把這藥丸化開,薄薄的敷在患處,不消一夜,就能好了。”

路婆子聽了忙感激地向小山道謝連連。

讨了藥,小山便以為那婆子該去了,誰知她不僅沒有離去,竟然反客為主吩咐起大郎,“那小哥,你去給老婆子搬個凳子來,我腚痛得很,凳子上要墊個軟褥子才行。”

這話真是毫無原由,小山也被她的理所當然逗笑了,但見她一臉我有話說,事情不達成,誓不罷休的樣子,便也想聽聽她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說,便道:“你去給婆婆搬個凳子來。”

大郎莫名其妙地被這老婆子指使了一回,真是哭笑不得,但既然主人已經發話,只好給她搬了個凳子,又在凳子上墊了一張軟墊,心中可惜:這軟墊可惜了,等那婆子走了,小綠必是要把她用過的東西扔掉的。

這裏路婆子坐在凳子上,神秘兮兮地問:“娘子要嫁人了吧?”

小山驚訝地不行,心內啼笑皆非,“您這是從哪裏聽來的話?”

路婆子一臉你瞞不了我的不信,“怎麽不是?好多街坊都這麽說呢。再說,你家運了這麽多新嫁娘要用的東西來,不是你要成婚,難不成還是發嫁婢女嗎?”

路婆子當玩笑說,但卻真的說中了。

小山忙擺手否認,“真不是。”怕謠言越穿越奇怪,小山便把緋緋的事情簡略說給了她聽,這老婆子是附近有名的碎嘴子,讓她知道了,她自會去向鄰裏傳播,也省了小山解釋的口舌。

路婆子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嘴裏啧啧贊嘆着,“天爺,竟有這樣的巧事。娘子不知,我這一頓打也是因着緋緋娘子的婚事得來的。”

說着,便把自己挨打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路婆子的主家姓文,乃是當今壽陽公主驸馬的遠親,也就是天後娘家文氏的遠親。因為有了一個好姓,所以才能從一屆小吏爬到如今洛京諸市署的主官,所以便格外看重和文氏嫡脈之間的聯系。

只是平日裏找不到機會和主家扯上關系,這一次偶然聽聞公主和驸馬收了一個義女,即将要和時任嶺南節度使的文隐成婚,便自以為是天賜良機,忙不地地讓家中妻子張羅着給這位娘子預備厚禮添妝。

一時間文家是忙的後腦勺打前腳跟,路婆子因為平日裏擅長奉承,又經常從街上的鋪子裏攢摸些好處送上,這回就得了個看守賀禮的活計。

“娘子不知,我們郎君可是弄了好些寶貝呢。”路婆子間小山頗有些興趣的樣子,便格外要炫耀,掰着手指數給他聽,“什麽金釵玉釵,金銀綢緞,那都是尋常貨色,有錢什麽買不着?我們主家可是公主娘娘的親眷,若送這些大路貨色豈不是要被人瞧不起?我們郎君聽說公主娘娘喜歡調香,便着人從嶺南運了許多檀香、龍腦、龍涎……還有許多許多說不上名字的香料,哎呦,把我們宅邸都熏香了呢。”

說着,似乎感覺自己說錯話了,路婆子忙輕輕地在自己臉上拍打兩下,偷偷去瞧小山的臉色,“倒忘了娘子家就是賣香料的。我們郎君還說過,這洛京城中的香料,就數您家的最好。只是這回您可別怪我們郎君不和您做生意,實在是我們郎君才和嶺南的一個大香商牽上了線,要是不從他家裏買,只怕人家要不高興的。”

小山哪裏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什麽不好意思,只怕是看不上小山家裏鋪子小,怕跌了自己的身份吧。

小山也不在乎這路婆子的暗諷,只是一旁侍候的紅玉忍不住翻了白眼,她平日最注重儀态,絕不會做這種有失儀範的動作,實在是這會兒心裏不以為然極了。

見小山不為所動,這路婆子沒趣極了,只好繼續往下說,“娘子知道的,這些香料幾乎和金子一樣貴重,要是不小心被些手腳不幹淨的人摸走了,那可真是要了命了。所以我們娘子就安排了我來看守這些寶貝。”

紅玉從剛剛開始,就對這老婆子有一肚子不滿,只是礙于小山一直笑盈盈地聽着,她也不好出言打斷,但這會兒聽着她總是逮着自家處處看不上,不由笑道:“那您是因為看守不力,才受了這頓咯?”說着,眼睛便往那老婆子的腰下看。

路婆子被紅玉看得惱羞成怒,“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沒規矩,主人還沒說話,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紅玉卻是笑眯眯地為小山換了一盞茶水,根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你——”

見路婆子還要和紅玉糾纏,小山就打斷她,“您是個細致人,主家既然把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您看守,恐怕尋常的小毛賊也不能繞過您老呀?”

路婆子被小山的話一打岔,便也不再和紅玉啰嗦,而是開始訴苦,“正是這樣呢。憑我一雙招子,什麽三只手都別想從我手下摸出去一根針!”路婆子先是吹噓了一番,随後就話鋒一轉,嘆道:“但這回來偷東西的可能不是人!”

“哦?這怎麽說呢。”小山聽了這麽久,終于有些感興趣了。

就聽那老婆子唧唧哝哝,一臉晦氣地說:“我自從得了這個差事,便将存放香料的房間全都檢查了一遍,所有窗戶,大門,我都給配上了鎖,鑰匙只有我自己拿着。那次香料失竊之前,我和尋常一樣,檢查了房屋裏沒有人留下,是把所有門窗都關上了,都是上鎖了的,中間也幾次巡查過,一把鎖都沒有被打開的痕跡。可是第二天一早,我打開了房門之後,就有好幾處香料少了。所幸少的不多,不然吶,老婆子我就不是吃了一頓荊條,而是要去奈何橋喝孟婆湯了。”

小山聽了,若有所思,因問道:“那後來呢,您老人家挨了一頓打,之後還有香料失竊嗎?”

路婆子頓時叫苦不疊,“別提啦,就是我倒黴,弄丢了香料之後,我們娘子就把我趕到二門去看門了,再不讓我進內院伺候,這個差事自然也丢了。我本以為還有下一個和我一樣的倒黴鬼,誰知道,換了個人看守香料之後,家裏就再沒丢過東西。”

“哎呀,莫不是這個小賊是沖着你來吧?”紅玉誇張地插嘴道。

其實路婆子心裏也是這樣猜測的,但若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招來了這個賊人,她們娘子可不是好性子的,知道了之後必然要狠狠懲治她,回想起從前娘子懲治家裏下人的場景——路婆子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

“絕——絕不是的,老婆子我一向和人親善,從來不得罪人的,怎麽會招惹這樣的賊人呢?”說着見紅玉一臉不信的樣子,她忙把兩丸藥丸掖進袖子裏,心虛地向小山告退,灰溜溜地去了。

見路婆子去了,小山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她正要讓紅玉把小綠和銀婆婆叫回來呢,就見紅玉從剛剛路婆子坐過的凳子上撚起一根黑色的毛發,“這是什麽?”

小山接過手來,見這毛發烏黑中閃着一絲隐耀的金光,一時也認不出這是什麽東西的毛發。

“這是金華貓的毛發。”

小山看向來人,師傅把一粒金光燦燦的種子放在小山的手中,拿過那根貓毛,瞬間這毛發便在師傅手中燃為灰燼。

作者有話說:

好了,小山要有貓了。感謝在2022-12-19 16:06:48~2022-12-21 12:0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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