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洋蔥之歌

第二十七章洋蔥之歌

項旭日抓着扶梯一路往下，腳掌根本就抓不住地。

他這輩子從未這麽快過，連體育測試都沒有這用力，項旭日腳底一滑，差點直接從樓道上滑下去，可是他穩住了重心。

【快了。】

太玄的聲音從胸口傳來，那麽近，又感覺那麽遠。

樓下某個房間不知道是誰将房門打開了，重重的防盜門撞在牆面上，發出一身巨響，項旭日往下看了一眼，而後一個踉跄，趕忙停了下來。

他緊貼在牆面上，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聲音。

剛剛在那個房間裏的時候，袁九沐在送自己走之前，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讓太玄教你怎麽躲起來。]

就把他推出來了。

此刻項旭日捂着嘴，看着下方那只巨大的飛蛾将那個不可一世的沈祚包裹了起來。

【走！】

袁九沐朝樓上的少年打了個響指，而後拉着對方直接往下跑。

他們倆就像是個無頭蒼蠅，在這棟老式居民樓中跌跌撞撞地來回穿梭，每當項旭日以為自己已經出去了的時候，他們又出現在了居民樓二樓的轉角。

項旭日都快瘋了，“我們是不是真的逃不出去了棟樓了！”

陽光從上世紀破舊而複古的花磚往裏灑下，落在項旭日的面頰上，淚水閃閃發亮。

袁九沐回頭，滿眼都是身後那個少年的絕望和無助。

他嘆了口氣。

【不怕！】

話音剛落，袁九沐就拉住項旭日往角落裏一站，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白狼從樓道口被甩了下來。

巨狼一個翻身，直接将二樓與一樓之間的那層看不見的隔閡撕開了一道口子，它正欲反擊，一只碩大的榆綠天蛾砸了下來。

【我來啦！】

榆萌萌用力把狼按住，白朔動彈不得。

【走，】袁九沐拉着項旭日就跑了下去。

身後，兩只龐然巨物開始了戰鬥，一開始沈祚構建的那個狹小的空間還遵守着三次元的法則，随着巨物戰鬥破壞的東西越來越多，範圍越來越廣。

等項旭日再次回頭的時候，那棟他記憶裏已經熟悉了的小樓已經坍塌了一半。

與眼前這個荒涼的世界融為一體。

【這是哪裏？】

項旭日忙問。

說完少年就抓住了自己的喉嚨，那種感覺太古怪了，就像是有人活生生地把空氣抽走了般，項旭日想嘔，卻發現自己好像連吞咽以及呼吸的基本動作都忘記了。

他扣着嗓子，因為恐懼而佝偻成了一團。

【別自己吓自己，】袁九沐伸手按在少年的後頸處，【淡定，不要在意呼吸，你在這個世界不需要呼吸。】

項旭日抓着喉嚨無聲尖叫，但卻什麽都沒聽到。

【習慣就好，這是沈祚的域。】

袁九沐的精神力像是溫水一樣浸透了少年的衣裳，冷的項旭日從恐懼中回過了神，袁九沐一把把人拉起。

【看看，這就是黑暗哨兵的域。】

停滞的空氣和沒有聲音的世界，項旭日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到愣在原處。

他眼前的就是那個叫沈祚的黑暗哨兵的域，一個黑暗哨兵的內心，而這個世界，是一座荒涼，寂靜，而又無比真實的死寂之城。

沒有聲音。

沒有生氣。

沒有未來。

【哨，哨兵的域都這樣？】項旭日結結巴巴？

【不。】

巨狼出現在前方高樓的樓頂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看樣子已經把榆萌萌給甩開了，袁九沐手指微曲，含在口中發出哔的一聲。

榆萌萌沒有回答。

袁九沐警惕地道。

【域中所建皆為心中所想，沈祚他是自己這麽想的。】

·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陳姍姍今天心情很好，開車都在唱歌。

宋越正在平板上看資料，這家夥突然開口問，“剛剛是不是多了唱了個‘一層’？”

陳姍姍一卡。

“沒多，”她确認。

宋越擡起頭來，“是多了，你再哼一遍。”

熙熙瞪了宋越一眼，陳姍姍于是開始重新哼第一段，她認認真真數了一遍，“是三個。”

“哦，”宋越挑眉，“那你繼續。”

但是陳姍姍的興致已經被破壞了，她已經不想再唱了，于是她閉上嘴，認真開車，宋越挑眉。

“不唱了？是因為不記得後面的歌詞了嗎？還是就只會唱那麽一段？”

熙熙直接跳到宋越腦袋上給了他一爪子。

陳姍姍翻了個白眼，“你今天心情挺好啊。”

“挺好，”宋越感慨，“你看着都安靜幾天了，袁九沐和沈祚都沒消息，說明他們兩個都挺乖，這不是好消息？”

陳姍姍冷笑一聲。

她打了個方向，而後用屬于女人的直覺回複道。

“确實會有好消息的。”

·

【哔！】

袁九沐發出的哨聲在這個空間裏回蕩，明明在這個空間聲音是不存在的東西，可項旭日還是‘聽’到了。

他下意識地捂着耳朵問，【我這是怎麽聽見的？】

【鬼知道，】袁九沐沒時間回答。

不遠的高樓上，白朔似乎對天嘶吼了一聲，也許是提醒自己，也許是進攻前的習慣性動作。

袁九沐猛地抓住項旭日的手腕，帶着少年往後逃跑，巨大的黃沙世界在他們腳下崩塌構建，瞬息之間，他們就拉開了距離。

而在沈祚自己的世界裏，白朔完全可以無視任何規則。

于是對方一躍而起，橫跨了大半個城市，在沒有揚起任何塵土的情況下，直撲袁九沐他們而來。

【榆萌萌！】

袁九沐這次直接喊出聲了。

但不知為何，飛蛾并沒有聽見自己主人的呼喊聲，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裏，黃沙在他和項旭日腳下裹起一陣塵埃，腳下的沙土逐漸變化，一棟高樓在袁九沐他們腳下拔地而起。

【袁哥！】項旭日緊緊拉住袁九沐的手。

而沈祚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城市的一頭，他站在制高點上，默默觀察着這一切。

袁九沐拉着項旭日慌不擇路地開始逃跑，白狼蓄勢待發。

袁九沐只得威脅那只量子獸道，【白朔你要敢，你看我以後讓不讓你見榆萌萌！】

遠處的沈祚于是打了個響指。

短短幾秒，袁九沐腳下高層的驟然變化，化作百米高樓與白朔平齊，袁九沐心一橫，一拉項旭日，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在他們跳下去的那一刻，白朔已經近在咫尺，利齒的邊緣在空氣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袁九沐帶着少年一個轉身。

【榆萌萌！】

袁九沐轉過身去，高樓瞬間崩塌，無數黃沙如同雪崩一樣直接塌落，細細點點的沙石如暴雨般朝着袁九沐他們砸來。

【再不來扣你三個月的動畫片和電影！】

沒有量子獸呼應。

在鋪天蓋地的沙土中，袁九沐下意識地捂着項旭日的腦袋，精神力則像是一層棉被一樣将他們包裹了起來，巨大的白狼在這天崩地裂的場景中卻如履平地，任由無數的沙石迎面而下。

崩塌碎落的黃沙在白朔身後滾滾湧起，如同追趕不上潮汐的海浪，徒勞地試圖吞噬巨狼的腳踝，但毫無作用。

黃沙漫天，而巨狼盯着墜落的袁九沐兩人，目不轉睛，在落地的最後一刻，白朔一個屈膝發力，朝他們撲來。

而後被一只巨大的飛蛾抓上了天。

【我飛了好久，袁九沐。】

榆萌萌哼哼唧唧。

【我迷路了，】它似乎還有點委屈。

榆萌萌一邊解釋一邊抓着白狼朝天空爬升，白朔撕咬踢打着，在上升到一半的時候成功脫離了榆萌萌的束縛。

巨狼像個石頭一樣徑直落下，而松開它似乎也是榆萌萌的手段之一。

飛蛾在天空中一個懸停，翅膀猛地一拍，而後如個三角箭般徑直往下沖去，在空中墜落的白朔閃躲不及，直接承受了來自天空的榆綠天蛾的一次直接撞擊。

嘭！

巨大的飛蛾抓着白狼從建築裏破牆而出，滿天飛舞的沙土就像是噩夢中的場景，躲在建築物後的項旭日見到這一幕差點咬斷自己舌頭。

躲在一旁的袁九沐趕忙抓住他的手。

【趁現在。】

【現在什麽？】項旭日慌了。

【等下你自己好好找方向。】

【啊？啊？】項旭日回過神來，【現在？】

就在他們談話的這個片刻裏，沙土飛騰，白朔被榆萌萌巨大的沖擊力撞到了地上，巨狼四肢死死扣住了地面，才勉強停下來。

榆萌萌的三對爪子死死抵住白朔的軀體，用力拍打着翅膀，企圖通過自身沖擊力直接把巨狼從袁九沐他們身邊推開。

兩只巨獸撞毀了路面上一切物品，撞破了沈祚構建出的無數棟建築，将躲在轉角的這兩人完全暴露了出來，項旭日只是看了一眼就傻了。

【那袁哥你怎麽辦？你的量子獸怎麽辦？你……】

【涼拌。】

袁九沐一邊指揮榆萌萌一邊在找沈祚那玩意的身影，剛剛還站在制高點上的少年此刻已經沒了蹤影，他一把捂住項旭日的嘴巴。

【還繼續問，是反正那灰落不到你嘴裏，就不停嘴是吧？】

【嗚嗚嗚嗚嗚！】

袁九沐沒理會眼前這個少年，他看了看四周，卻突然問了對方一個奇怪的問題。

【項旭日，你想過沒，成為向導以後，這種戰鬥會變成你的日常？】

手掌下的項旭日安靜了。

【怕對不對？】袁九沐回頭問了句。

【我…】項旭日在手掌後微微張嘴。

【…但別無選擇。】

太玄幫項旭日回答了。

這是太玄第一次在外人在的情況下開口，那個聲音明明不曾響起過，卻如一個老練的長者般，沉穩的對答了一切。

在對方回答的那一刻，袁九沐的神色驟然溫柔了許多。

他伸手用力揉了項旭日一把，少年頭發軟乎乎的，沒想到沈祚這虛拟世界模拟的手感還挺好。

【行，出去以後不瞞着你媽，該怎麽面對你早就已經想好了。】

項旭日眼眶又紅了，他開口。

【袁】“哥”

在項旭日開口的那一秒，聲音卻再一次出現了，突然出現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發癢，項旭日一慌，立馬伸手去抓袁九沐的手。

可對方與他越來越遠，袁九沐就像是融化在了黃沙裏，還沒觸碰，就直接被風吹散了。

【我日你大爺……】

反應過來的袁九沐一個反手，卻也沒抓住項旭日，他的指尖還殘留着黃沙逝去的感覺，那一刻，聲音随風而逝。

項旭日的世界和袁九沐所在的世界如油水分離般互相排斥開來。

袁九沐氣傻了。

【沈祚你他媽是洋蔥嗎？你的世界怎麽一層又一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