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挫骨揚灰(十二)

從宗像禮司那充滿和風味道的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眼下正是清爽的秋日天氣,與神奈川酷熱難耐的夏季和隆冬寒冷的雪季相比,理所當然的秋季更加惹人喜歡。古老的深綠色電車穿行過湘南海岸,沿途是天海通澈的藍和銀杏耀眼的金。

那是全神奈川所保留的最後的電車。

八田美咲随着自己的王走在布滿灰色岩群的海岸上,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開朗笑容。之前青王與自己的王的對話還記得,但其中的意思卻是不甚理解。但這對于他來說一點都沒有關系,即便不理解也不被告知,他都一點不在意,在他的世界裏,他只知道赤王是他的王、他的信仰,所以他需要追随就可以了。哪怕是赤王現在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對方的命令。

八田美咲擡起頭看向周防尊,他的衣角在海風中飛揚着不羁的弧度,他的周身被夕陽勾勒出金色的邊際,如同神祗一般讓人無法直視的模樣。

“你來了。”

“嗯。”

“我等你很久了,尊。”

“是麽。”

“這次來的話,是決定了嗎?”

“啊,大概。”

“呵呵,還真有你說話的風格。”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的廢話的,宗像禮司。”

兩人之後說了什麽他記得不太清了,他記得的是他們對話的開頭,也就是他家老大霸氣無比的時候,當時他在旁邊聽得神魂颠倒,以至于沒聽清他們後面說什麽。他,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首領控什麽的!

然而他們最後的對話他卻是聽得真真切切。

“……會毀滅的,”宗像禮司這樣說道,彼時他的眼神朦胧在茶盞的霧霭裏,冷漠中恍惚帶着哀傷的意味。

而宗像禮司對此的回應是有着嘲諷意味的大笑,而後他開口,聲音微沉帶着十足的魄力,“八田,告訴他赤組的信念是什麽。”

八田美咲毫不猶豫地說道:“No Blood!No Bone! No Ash!”

宗像禮司似乎有些震驚,他沉默了好久,而後緩緩地說,“不僅是敵人,而且是自己……麽?”

而後他和赤王一起離開,在門關上的時候,他聽到了宗像禮司沉穩的聲音。

“既然如此,我只有盡全力來阻止你了。”

八田美咲再次看向赤王,通過他周身澎湃的火焰氣息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平靜。

而後周防尊突然停下了腳步望向天空,而後一拳向大海轟過去。赤色的火焰旋轉着強橫的氣息燒灼空氣,熱浪撲面而來,只聽“嘭”的一聲,大海劇烈的翻滾,海浪洶湧,白色的浪花一波波打在礁石上。

正當八田美咲為這力量而震驚的時候,周防尊又打了一拳,比上次的力道更大。

“嘭!”這次的浪花竟有幾層樓那麽高,八田美咲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而浪花在即将打到周防尊的時候卻突然滞空,而後他身上赤色的光芒更盛,浪花頃刻間變成了白色的泡沫,在空氣中升華。

直到大海平靜下來八田美咲才走上前去,他臉上崇拜的表情還未消失,心直口快地贊嘆,“哇哦,老大你真的是太厲害了!”

“哼。”

“哇哦老大你‘哼’得真有型!”

“……”

“哇哦老大你不說話的樣子也很帥!”

“閉嘴。”

“哇哦老大你生氣的樣子真酷!”

……

于是就這樣,赤王領着叽叽喳喳的少年順着海岸,一路走回HOMRA酒吧。

我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房間裏有着淡淡的血腥同煙草混合起來的微妙氣味,我用手支起身體依靠在床頭上,黑發順着我的動作于臉頰上劃落,發尖氤氲微芒。

然後我看到了坐在房間另一端沙發上的周防尊。

“醒了?”他的聲音在夜色中很好聽,微微的沙啞低沉,帶着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壓迫。

“嗯。”我颔首,纖長的手指繞過自己松散的領結熟稔地上下翻飛,只是片刻便打好了我慣用的領結樣式。

然後我的領結卻直接被一只手抽走。

我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微微揚眉,“……王?”

他沒有回應我,只是将我推倒在床上,然後不緊不慢地将我上衣的扣子一粒粒解開。

淩晨時分便飄起了小雨,與其說是雨,不如形容是霧更恰當些。清爽潤涼的感覺,十分舒适。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周防尊已經不在房間裏,我面無表情地起身穿戴整齊後走下樓去,酒吧大廳裏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場面,草薙出雲在擦着杯子,八田美咲卧在赤之王身畔搖着尾巴。

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的铿锵聲聽起來極其不和諧。

“真是悠閑啊,你們。”

斜倚在扶梯上的我姣好的面容定格冷漠,黑瞳微斂幽幽暗芒流轉,而後我勾唇,是嘲諷的弧度。

“與其說是樂觀,不如說是天真……更恰當些。”

場面一下子變得尴尬起來。

草薙出雲皺着眉看向我,想說什麽卻又硬生生止住。

周防尊依舊靠在沙發上假寐,似乎沒什麽能驚動他一樣。

打破沉默的是八田美咲,發問,“黑羽?發生什麽了?”

“發生什麽?”我勾唇冷笑,簡單的大開領和柔順垂下的絲質半袖闡釋出來便有種不可言喻的魅惑,“達摩克利斯之劍,青組,兇手,這些你們不是一直都知道麽?”

“我當然知道啊,”八田美咲說道,“尊哥的力量過于強大而需要有所束縛,赤組就是為此而生的啊,還有黑羽你不是一直都在追随尊哥,成為他的劍和盾麽?嘛……即便尊哥強大到不需要這些。”

“是啊,”千歲洋也接口,“因為尊哥需要束縛自己的力量,穿藍衣服的憑借這點一直處處欺壓我們赤組,但近來我們已經開始反擊了啊。”

“反擊?”我話語中的諷刺意味更濃,瞳仁閃着不知名的光,“你是說被全滅的盟友日吉組麽?照這樣下去,赤組幹脆解散算了!”

近乎禁忌的話語自唇間吐出,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為震驚。

“喂,女人——”

一直假寐于沙發上的王者終于開口,聲音微啞着低沉的語調。

“你發什麽瘋啊。”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我幽深的瞳仁裏不顯波瀾,我就如此的說出了從前絕不會說的可稱得上大逆不道的話。

“阿棘,你冷靜一點,究竟……怎麽了?”草薙出雲走上前去試圖攬上我的肩膀。

我拍開他的手,盯着周防尊,一字一頓地說,“他剝奪了我的王族印記。”

“什麽?”

“為什麽?”

“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掃視了神情各異的衆人,退後一步倚在欄杆上,閉上眼睛。

面對表情疑問的衆人,周防尊并未給去一瞥,只是淡淡地說道,“因為,會礙事。”

長久的沉默,只有窗外淅瀝的雨聲。

“礙事麽……”我輕輕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淡淡地笑了,“是這樣啊。”

“你是認真的麽?”問話的是草薙出雲,他皺着眉看向自己的王,目光複雜。

“事已至此說這些都沒用了吧,畢竟結果擺在這裏。”我阻止了草薙出雲,然後我目光突然冷了下來,“八田,上次去青王那裏,王……他究竟和青王說了什麽?”

“我……”八田美咲猶豫地看向周防尊,而後搖頭,“黑羽,我不能說。”

“哦?那意思是你是站在那邊的了?”

“是的,雖然很抱歉,但我不會說對不起。”八田美咲說道。

“我明白了,”我唇畔的弧度帶着自嘲,而後我望向衆人衆星拱月一樣圍繞着的帝王,對方卻并沒有看過來。我輕笑着又說了一遍,“我明白了,我這就離開這裏。”

“黑羽……”“阿棘……”

我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目不斜視地走向酒吧門口,而後被草薙出雲攔住。

“我有一套公寓……”草薙出雲這樣斟酌地說道。

“出雲。”周防尊的聲音響起,帶着淡淡的警告。

草薙出雲的表情僵了僵,但我的表情卻沒有什麽改變,我繞過草薙出雲,推開酒吧的門,然後停下腳步,輕輕地說了句,“尊,你究竟在想什麽啊……”然後我走入雨幕之中,以頭也不回的姿态。

屋內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沒人注意到周防尊微微顫抖的指尖。

作者有話要說: 周防尊已經對自己的結局決定好了,他不想牽扯黑羽棘進來,所以剝奪了她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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