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名花雖有主,我來松松土”……
第6章 006 “名花雖有主,我來松松土”……
溫廉纖腦子裏快要生鏽的零部件吱呀吱呀運作起來。
帶着一點僥幸心理,她若無其事準備開溜:“我、我去量一下次卧尺寸……”
韓佑噙着笑,輕飄飄一句話堵住了妻子的去路:“既然要過夫妻生活,那我們兩個睡一張床就夠了,次卧就不必買床了吧?”
溫廉纖腳下一滞:這算哪門子歪理?
她為難地皺了下眉:“還是再買一張吧,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說罷,暗暗觀察對方的反應。
只見韓佑抿直唇線,垂眸思考片刻後,輕不可聞嘆了一口氣:“這才剛結婚,纖纖就想着和我分床睡了嗎?”
是壓根就沒想過跟你睡同一張床……
被那雙桃花眼中湧動着的情緒所牽制,溫廉纖張了張唇,說不出真實想法,只話鋒一轉:“我的意思是,萬一家裏來客人,也好有個休息的地方。”
韓佑沒再說話。
周遭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充斥着“尴尬”的味道。
溫廉纖受不住了,沒等到回應,便低頭快步走進次卧。
兩分鐘後,又沿原路折返。
韓佑歪了歪腦袋,用眼神詢問她出了什麽狀況。
溫廉纖用指腹輕觸着A字裙的邊縫,小聲解釋:“家裏沒有卷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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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去買。”
“嗯。”
對話飛快結束。
氣氛似乎更尴尬了。
溫廉纖只好假裝接了個電話,演技蹩腳地“嗯嗯啊啊”一通,順勢鑽進書房,翻看起“閱想空間”的招标資料,企圖用枯燥的工作來平複被撥亂的心弦。
回到主卧時,韓佑已經洗漱完畢。
只見他神情松弛地倚靠在床頭,手裏是一本《雪萊詩集》。
許是相處太久的緣故,兩人的興趣愛好多少有點“融會貫通”,閑來無事,韓佑會翻看溫廉纖搜藏的詩集,而溫廉纖偶爾也能冒出“快音”“空弦”“連弓”又或是《帕格尼尼随想曲》之類的專業詞彙。
像是兩滴落入水潭中的墨汁,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融到了一起。
再想分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溫廉纖磨磨蹭蹭收拾好自己,終于裹着一身水氣爬上了床。
昨晚用來擺“三八線”的那幾本精裝書已經重新回到了書架上,想來,應該是韓佑今早鋪床時順手收起來了。
她想故技重施,又覺得防備對方的意圖太過明顯。
遲疑之際,耳邊響起韓佑的聲音:“今晚還要看書嗎?”
被戳穿心思,溫廉纖急于掩飾般搖了搖頭。
韓佑将手中詩集放下——放到自己那一側的床頭櫃上,催促道:“那就睡吧。”
床頭閱讀燈光線昏黃、柔和,像是為整間卧室罩上了一層薄沙,連尋常一句體己話,都仿佛沾染上了暧昧的氣息。
溫廉纖揪着被褥,壓低聲音:“那事兒,不着急的吧?”
韓佑瞄她一眼:“什麽事兒?”
她“就是”了好半天,最後咬牙擠出四個字:“夫妻生活。”
沉默猝不及防降臨。
遲遲沒等來韓佑的答複,溫廉纖只得再一次試探:“你很着急嗎?”
這話無疑是貼臉開大。
韓佑喉頭一滾,猜着她的心思往下接:“……不着急。”
聽到滿意的答案,溫廉纖松了口氣:“我就說嘛!我們從小玩到大,比別人家的親兄妹還熟,你怎麽可能對我有那種想法?”
韓佑打斷她:“只是‘不着急’,不是‘沒想法’。”
溫廉纖:“……”
倒也不必這樣直白地承認。
覺察到身邊人揪住被褥的兩只手越攥越緊,韓佑一思量,一不做二不休将話挑明:“我好歹是個身體健康的成年男人,有想法很正常,難道,纖纖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想法嗎?”
見溫廉纖不回答,他繼續加碼:“把我贅回來當個擺設?”
溫大小姐一生要強,立刻反駁:“不是的。”
腦子裏略過幾個香/豔畫面,她又打起退堂鼓:“可以有夫妻生活,但今晚還是……算了吧。”
韓佑“嗯”了聲:“那你覺得什麽時候合适?”
溫廉纖沒想到這家夥會如此較真,一時間不敢輕易允諾:“跟着感覺來——定好deadline,就像是在完成任務一樣。”
韓佑兀自笑起來,眼神晦暗不明:“纖纖答應和我結婚,不就是在完成任務嗎?反正一定要結婚,幹脆找個知根知底的男人,對不對?”
溫廉纖哽住。
對。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直面婚姻的真相——而且是由韓佑親自揭穿的。
她靜靜看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情緒的起伏莫名有了實态。
輕顫自大腦蔓延至指尖。
好在,韓佑很聰明也很懂進退。
他并不打算讓氣氛變得更僵,點到為止後便擡手按滅閱讀燈,輕哄了聲:“好啦,睡吧。”
*
注定一夜難眠。
溫廉纖始終在思考韓佑那句“無心”之言:結婚對自己而言,當真只是一個任務嗎?那對于韓佑而言,又是不是一個任務呢?
她尋不到答案,只好閉上眼睛。
韓佑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平靜且有規律,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溫廉纖勉強承認,就算結婚只是自己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個支線任務,完成後獲得的獎勵,好像也挺豐厚的?
第二天,韓佑依舊先她一步醒來。
溫廉纖一走進客廳,就聞見廚房裏飄出來的肉香味,她邊嗅邊走到餐桌邊坐下,盯着餐桌上熱牛奶和三明治出了會兒神。
韓佑解開圍裙走過來:“把你吵醒了?”
她擺手示意沒這回事,向煤氣竈上的炖鍋張望:“在做什麽?”
“蘿蔔牛腩煲。”
“怪不得這麽香。”
溫廉纖知道這種炖菜很花時間,但沒想過,得這麽早就準備起來。
廚藝得到妻子肯定,韓佑唇角一揚,很随意地倚着桌子,捏了片培根放進嘴裏,若有所思地問:“你們公司有食堂嗎?”
被戳到痛處,溫廉纖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別說食堂,明峰大廈附近連能吃的外賣店都不超過五家,上班第一天,原來辦事點的負責人徐姐就和我說一周上班五天,她能吃三天麥當勞……每天一到飯點,我就開始懷念那些在閱川總部上班的日子——夥食是真不錯啊,還經常有下午茶。”
韓佑黑眸緩緩一動:“牛腩煲中午前就能做好,我給你送到公司去吧?”
順理成章。
即便一切有跡可循,溫廉纖仍是欣然接受了丈夫的示好:“行啊,正好上我那兒看看,要是我爸問起覽星的事,你也好交差。”
韓佑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
送飯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生怕通勤路上堵車,溫廉纖吃完三明治便匆匆與韓佑道別,又忍不住叮囑:“明峰大廈十七樓,到了打電話,我下樓接你。”
彎腰之際,裁剪合身的西裝裙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的輪廓,宛如一片飽滿的花瓣,韓佑下意識移開視線,嘴上輕喚着:“纖纖。”
“嗯?”
“抱一下吧。”
在包包裏翻找車鑰匙的動作一頓,溫廉纖愕然擡眼:“怎麽這麽突然……”
韓佑雙臂微曲,帶着點兒蠱惑的意味:“你要的感覺,不是說來就來的——偶爾也需要人為制造。”
說話間,他極力舒展着眉心的結,那副模樣,并非是急于與新婚妻子有肢體接觸,而是想要建立某種區別于“青梅竹馬”的羁絆。
溫廉纖扯了下唇角,鬼使神差地往前挪動了一步。
再一步。
走向他,貼近他,環住他。
主動打破邊界感的那一刻,溫廉纖發現,那玩意兒原來很脆弱。
脆弱到往前一步,就碎了。
韓佑平時有健身的習慣,再加上長時間練琴,舉手投足間都維持着良好的體态,抱起來手感極佳。
溫廉纖忽然想起那家夥出國深造前,他們也曾以好朋友的身份在機場擁抱道別。
這一次和那一次,好像并沒有不一樣。
直到韓佑出聲打斷她的思緒:“路上小心。”
氣息和聲音糾纏在一起,灌入耳朵。
溫廉纖雙頰發燙,急急忙忙松開環住韓佑的手,結束了這個短暫的道別擁抱,由着他将自己一路送到門外。
*
走進公司之前,溫廉纖做足了心理建設——上班哪有不瘋的,硬撐罷了。
當BOSS的也一樣。
即便如此,硬撐到午休時間點,她還是收到了一則壞消息:隆大圖書館“閱想空間”項目的招标會推遲了。
聽完徐姐的報告,溫廉纖頗為困擾地捏着鼻梁:“這個節骨眼上,怎麽會臨時去外地‘市場考察’呢?”
“是啊,太突然了。”徐姐語氣委婉地提醒,“年底就要試運營的項目,下個月再不開工,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們該不會是想拖延時間、故意流标吧?”
“說不準。”
前幾年在閱川集團給溫皓白打下手,溫廉纖可沒少遇到招投标過程中鬧出來的幺蛾子,只是苦于眼下沒有隆濱大學那邊的人脈關系,她一時半會兒也沒法給下屬指明方向:“在這幹着急也不是辦法,先去忙別的吧。”
徐姐出去時只虛掩上了門,溫廉纖埋頭翻看通訊錄時,又聽見了門口傳來動靜。
她想都沒想:“……還有事嗎?”
擡眼卻發現不是徐姐,而是樓下遠見傳媒那位李總,李呈呈。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明峰大廈停車場。
那家夥主動過來敲車窗自報家門的時候,溫廉纖甚至懷疑他是在賣萌,直到看見了黑底燙金的名片才确定,人家确實就叫這名。
有一說一,和韓佑年紀相仿的李呈呈長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審美和品味出了點問題,穿衣打扮總有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
今天也不例外——成套的暗紫色騷包西裝就不說了,還捧着一束從包裝到配色都醜到沒眼看的鮮花。
溫廉纖微微擰眉,暗忖着莫莫怎麽沒攔住他。
李呈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旁若無人地走進辦公室,将那束花放在辦公桌上:“你們公司員工都出去吃飯了,外面沒人,我自己進來的。”
解釋完,還不忘發出邀約:“溫小姐,賞個臉,一起吃頓飯呗?”
拒絕的話就在溫廉纖嘴邊:“不了,我老公一會兒過來。”
她頓了頓,強調道:“……給我送飯。”
李呈呈愣怔:“老公?”
溫廉纖故作訝異:“李總是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嗎?”
想來,十七樓的八卦還沒傳到十六樓。
李呈呈很勉強地扯了下唇角:“現在知道了。”
眼見着鋪墊足夠,溫廉纖很禮貌地沖他遞了個眼神:“既然如此,李總以後就不要給我送花了吧?我怕我老公誤會……”
短暫的沉默後,李呈呈擡手一捋油頭:“我又不怕。”
溫廉纖:“……”
事情好像并沒有按照自己預料中的方向發展?
只見李呈呈往前逼近一步,抵着辦公桌,咧了咧嘴:“有句話說得好——名花雖有主,我來松松土,溫小姐,給個機會彼此了解一下嘛!”
溫廉纖的忍耐已然到達上限。
正要發作,她的視線卻躍過那抹招搖的紫色,飄向辦公室大門方向:韓佑拎着保溫飯盒,正靜靜站在門外。
男人唇角的弧度,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