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雲

第4章 疑雲

吃過早飯,宋于慧繼續她的工作收拾餐桌,等她腳步輕快地離開,應再芒和商恪之間的氣氛便沉默了下來,應再芒正思考找什麽話題,便聽見商恪在問:“工作辭掉了嗎?”

商恪問這句話時态度算不上關心,反而類似于催促,應再芒皺了皺眉,小聲試探問:“你很反感我的工作嗎?”

商恪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作為我的弟弟,你不需要去那種場合抛頭露面左右逢迎。”

應再芒注意到商恪用了‘那種場合’,看來他真的很讨厭了。

應再芒又好奇:“那我需要做什麽?”

商恪站起身,說了句:“你只需要學習做原本的商寧。”

應再芒猜測,大概現在的他是令商恪蒙羞的存在,因為他市井、谄媚、見錢眼開,沒有雍容大方的樣子,做了一份會令人恥笑的工作,與商恪的标準簡直大相徑庭。應再芒卻只想翻白眼,他怎麽會知道原本的商寧是什麽樣子?但嘴上仍溫言善語地解釋道:“很多事情太突然了,還沒來得及,我會盡快辭職的。”

商恪微微垂下眸,說:“可以。”

接着應再芒注意到商恪穿上他的西裝外套,拿着車鑰匙,應再芒意識到商恪要走,慌了一瞬,畢竟在這裏他熟悉的只有商恪,雖然商恪一遍遍強調他很安全,但要和精神病單獨相處,應再芒心裏還是有點發憷。無措之下,應再芒下意識拉住了商恪的手臂:“哥。”

商恪側目,以眼神詢問應再芒怎麽了,應再芒舔了舔嘴唇,幹巴巴地說道:“我……很不熟悉這裏,哥,我害怕一個人待着。”

雖然商恪和他母親的關系看起來不好,但應再芒察覺到商恪的話對于她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威懾力,應再芒害怕商恪不在,保不準她什麽時候就會發病。

商恪垂眸看了他好一會,應再芒有點心虛,眼神仍真誠無辜地和他對視,心裏在忐忑不安,怕商恪無所謂他的感受。

半晌,商恪拿出手機,打給助理:“把重要的工作發我郵箱,有事及時電話溝通。”

“對,今天不去公司。”

“……那就推一天,我明天到公司處理。”

對方不知道問了什麽,商恪說一句:“不麻煩。”

但應再芒總感覺商恪在說這句話時意有所指地瞥向他。

收起手機,商恪示意應再芒:“走吧,我陪你熟悉環境。”

“現在?”

商恪沒說話,只挑了挑眉。應再芒覺得是因為他很麻煩,浪費了大忙人一整天的時間,所以商恪已經對他耐心盡失。

應再芒被商恪帶着,熟悉自己将來要居住的房子,其實沒什麽可逛的,應再芒覺得很無聊,在介紹了個大概之後,應再芒恍然意識到這座房子裏連個照片都沒有,他本來還想看看商寧長什麽樣呢,難不成自己真的和他很像?

應再芒試探問道:“哥,你在這裏長大嗎?”

“不是,”商恪說,似是覺得應再芒這個問題很奇怪,又問他,“你不記得了?”

“啊……對……”應再芒歉意地笑笑,“我不是說了嘛,小時候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商恪看起來并不懷疑,說:“之前的房子裏關于你的記憶太多了,不利于媽病情的恢複,所以搬到了這裏。”

“哦……”應再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觀察着商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我怎麽看不到小時候的照片啊?”

“媽看到以前的東西會加重病情,所以我收起來了。”

商恪言語裏拒絕的意味太明顯了,應再芒不好死皮賴臉地求着要看,而且那樣也很可疑。

所以他換了個方式。

“哥,”應再芒指了指自己的臉,笑着問,“我和小時候差別大嗎?”

聞言商恪轉過頭盯着應再芒,似是在觀察,垂在額前柔軟的碎發,薄薄的眼皮,勾翹的眼尾,淺褐色的瞳仁,肉欲的唇和相得益彰的痣,半晌,他語調很淡地說:“我們十幾年沒見了,所以不管我怎麽看,都還是有差別的。”

商恪突然擡起手,指腹輕輕點在應再芒臉頰左側:“但我不記得你這裏有一顆痣。”

應再芒的後背瞬間僵住,心跳加速,慌張不安,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嘴角牽出一抹不以為意的笑容:“哥,人的痣不是天生就有的啊,黑色素沉澱你知道嗎?”

商恪沒說話,看起來并不在意。

兩人下樓後,正好看到護工推着曲曼出來,大概是在庭院裏散心,商恪低聲介紹着:“媽身後的是崔阿姨,是媽的專屬看護,有事的話你可以找宋阿姨,盡量不要麻煩她,媽身邊不能沒人看着。”

應再芒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不欲打擾,沒想到曲曼看見了他,對視的一眼曲曼揚起一個笑容,很熱情地對應再芒伸出手:“寧寧,你來媽媽這裏好不好?”

應再芒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看向商恪,然而商恪只是靜靜地站着,并沒有解救他的意思,應再芒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

曲曼見他走近,伸着手想握住應再芒,應再芒晃了一下,但也沒躲開,曲曼的力氣太大了,上次抓的他骨頭都疼。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留在手腕處的是似有若無的,堪稱溫柔的力道,帶着人皮膚獨有的溫熱細膩。

應再芒坐到曲曼旁邊,撲入鼻息的是淡淡的香味,應再芒一直稱她為瘋子,這是很不禮貌的,事實上單看她的話完全看不出來她精神有問題,她衣着整齊,散發着幹淨舒适的氣息,笑容真誠,是個溫柔恬靜的美人。

随即應再芒感覺到他的手被曲曼用雙手護着,語調是母親獨有的責怪,但讓人感到無比的親切:“寧寧,你手指有點涼,你又沒好好穿衣服呀。”

縱然心裏還有對于眼前這個女人是精神病的戒備,但應再芒奇怪地不排斥她了,說:“我不冷的。”

曲曼笑了,握着應再芒的手又緊了緊:“媽媽幫你暖暖手。對了寶貝,在幼兒園和其他小朋友相處的好不好?”

原本應再芒還有些沉溺在曲曼溫柔的氣息裏,這一句又将他拉回現實,但他不敢說違背曲曼的話,怕又刺激到她發病,便順着說:“在幼兒園很開心。”

曲曼眯着眼笑,欣慰地摸了摸應再芒的臉:“為了獎勵寶貝乖乖上學,這周末媽媽帶你去春游好不好?”

應再芒心裏有些疑惑,之前看曲曼對商恪那個态度,還以為她并不是個會盡母親責任的人,可現在看,她對‘商寧’的溫柔耐心極盡愛意,和對商恪的不知從何而起的恨意完全是兩個極端,讓身為局外人的他開始感到好奇。應再芒飛快地向商恪那裏看了一眼,商恪在通電話,背對着,應再芒做賊心虛般地放低聲音,擔着曲曼發病的風險,問:“那哥哥呢?”

“哥哥?”曲曼的表情有些恍然,應再芒的心跳加快了,不自覺地抓緊椅子扶手,腳下動了動,準備在曲曼傷害他時就逃跑。

“當然要帶哥哥一起呀,你們都是媽媽的寶貝。”

曲曼說完,情緒也很穩定,甚至還自顧自地規劃起她的春游。

應再芒心裏的疑惑被揭開了很小的一部分,商恪和他母親的關系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他和商寧一樣,得到了足夠的母愛,可又發生了什麽?難不成改變的節點就是在商寧走丢之後嗎?

“媽媽,我去找哥哥玩了。”可能是這一刻曲曼作為一個母親給予了應再芒足夠的溫情,也可能是應再芒開始融入角色,他喊出了一直以來都難以啓齒的一聲媽媽,盡管已經在心裏排練了很多遍。

“好,去吧,記得回家吃晚飯。”

應再芒動作輕柔地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向商恪走去。

雖然商恪過程中接了個電話,但他一直留意着應再芒,看應再芒嘴角挂着笑意回來,淡聲道:“看來媽和你相處得很不錯。”

商恪側目,應再芒看到他眼鏡的邊框閃過細碎的光,好像遮住了那雙薄情眼眸中一瞬間的湧出的,過于匮乏的情緒:“希望有你陪着,媽的病情能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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