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曲曼被打過鎮定劑之後昏昏沉沉地睡去,幾個小時後應再芒輕輕推開她的房門,坐在床前,大概是因為鬧了一通,曲曼的頭發亂了,面色看上去也不太好,在藥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等到曲曼悠悠轉醒,看到應再芒的第一眼便哭了出來,淚水浸濕了她漂亮的面容,此刻她更像個無助的孩子:“寶寶……媽媽找不到你,哪裏都找不到……怎麽辦啊,找不到怎麽辦啊……”

應再芒握住曲曼的手,等曲曼過了情緒最激烈的時刻,才溫和地開口:“媽媽,在家裏看不到我是因為我去上學了。”

曲曼眼神呆滞地重複:“上學?”

“對,上學。”應再芒擡手擦去曲曼頰邊的眼淚,他的語氣和緩,頗有耐心,“你說過的,寧寧要上學,去學校,讀書,和很多朋友玩。”

應再芒話音一轉:“媽媽,你這樣讓大家都很擔心,那我不去上學了,在家陪你好嗎?”

他刻意将重音放在那個不字。

應再芒的話對曲曼很有效,她又哭了出來,卻是懊悔的,曲曼不斷地搖頭:“不……不,媽媽錯了,再也不這樣了,寧寧要上學,寧寧成績很好,老師總是表揚他,不能……不能……要上學的……”

不知道為什麽,應再芒看這一幕莫名覺得很心酸,他傾身上前,緩慢抱住了曲曼,手在她後背安撫地輕拍着:“對,要上學,見不到我沒關系,我會回來的,放學後就會回家,媽媽要在家等我,記住了嗎?”

曲曼嗚咽着胡亂點頭:“記住了,寧寧會回來,我記住了。”

從房間裏出來,應再芒看到商恪就站在門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商恪低聲問:“媽怎麽樣了?”

“情緒穩定很多了。”應再芒說,“而且我告訴她見不到我時我就在學校,不用擔心。”

應再芒仍不确定:“但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吧。”

應再芒發現,雖然商恪對他有點冷漠、刻薄,但真正發生狀況時商恪總是把他護在身後,只這一點就深深地觸動了應再芒。曲曼這次發病狀況看起來有些嚴重,商恪的眉眼間也帶着倦怠,應再芒有點心疼他,于是自告奮勇:“沒關系的哥,如果下次媽還會情緒激動的話,我可以試試去安撫她,我發現我講話媽是會聽進去的。”

商恪卻說:“是我們虧欠了你,不該由你來付出。”

“說什麽付出不付出的,”應再芒笑笑,去握商恪的手,“我們是一家人嘛。”

經過了兵荒馬亂的一晚,應再芒卻發現這是他和商恪增進感情的契機,商恪平時看他總是漠然的,帶着反感和嫌棄,這一晚在曲曼房門前對話時應再芒很明顯能察覺到商恪态度的松動。

意識到這一點,應再芒心裏升起了小小的雀躍。

他們一同回到三樓,最先到的是應再芒的房間,他站在門前,商恪低聲道:“早點睡。”

應再芒眼睛彎了彎,說:“哥,晚安。”

早晨,應再芒洗漱過後下樓,商恪照例比他早地坐在餐桌前,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商恪的表情看起來很不對勁,皺着眉,像是在思索,又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詫異。宋于慧也是,坐在一旁,但很不安的樣子,還頻頻回頭往廚房的方向望去。

應再芒坐下,看着餐桌上的早飯,随口道:“今天的早飯和平時不一樣诶。”

宋于慧的工作本就是照顧起居和負責餐食,當然要盡心滿足不能敷衍,平時的早飯都是以中式早餐為主,像三明治這種是從來沒出現過的。

“來啦,一人一個煎蛋,寶貝你怎麽才起床,這麽磨磨蹭蹭的要遲到了。”

應再芒聽到聲音,詫異地回頭,是曲曼端着餐盤從廚房裏出來,系着圍裙,很明顯今天的早飯是她做的。

難怪大家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曲曼解下圍裙,坐在椅子上,催促道:“快吃啊,早上的時間本來就緊張,還一直發呆。”

應再芒和商恪對視一眼,默默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随後商恪也去拿。

曲曼将煎蛋一人一個分在各自的餐盤裏,輪到商恪時她看起來沒有絲毫的芥蒂,表情非常平淡,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餐桌上,除去曲曼,他們幾個都沉默着,進行着這一頓詭異的早飯。

“安安,媽媽說過你多少次了,吃飯時要專心,不要總是看些亂七八糟的。”

應再芒擡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現其他人,他納悶地問:“安安是誰?”

“你不記得啦?”曲曼很不理解地搖搖頭,“那是你哥哥的小名啊。”

應再芒看向對面的商恪,此刻他拿着手機的那只手突兀地僵在半空,可以很明顯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睜大,表情卻是怔愣的。

應再芒從來沒見過商恪失控。

曲曼已經分不清過去和現實了,她開始活在自己創造出來的幻覺裏,但這一說辭又很不貼切,應該說,她結合了現實的狀況,又揉進了自己的幻想。

現在這個情況,無疑是曲曼的病情加重了,但帶來的結果又不全是壞的,她沒有像之前那樣情緒反複無常,不确定性的崩潰、尖叫,她規律地活在自己的幻想裏,甚至開始接觸商恪,或許,還能讓商恪重拾來自母親的關懷。

應再芒的笑聲緩解了停滞于空氣中的尴尬,他歡快地晃了晃身體,腳尖在餐桌下碰碰商恪,說:“安安,好可愛哦。”

立刻被曲曼教訓:“不許沒大沒小。”

商恪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應再芒,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早飯。

直到崔阿姨來把曲曼帶走送回房間,應再芒看向商恪,語氣略帶歉意:“哥,好像是因為我昨晚說的那些話,媽才會變成這樣的。”

商恪淡淡道:“這不怪你。”

應再芒試探地問:“那……要帶媽去看醫生嗎?”

“崔阿姨本身就是專業的。”商恪說,“媽不能離開熟悉的環境,見太多陌生的面孔,會有應激行為。”

“最近幾天我會讓崔阿姨觀察後出一份精神評估,治療方面如果媽不配合,那就由她去。”

看來商恪完全沒有寄希望于曲曼能夠康複,雖然精神類的病不像感冒發燒那樣吃個藥就能好,但商恪這個态度也過于放任了。

“哥,你有想過送精神病院嗎……”應再芒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他有些心虛,他知道這麽問很不人道,就算是精神病人也該得到家人的關心和照顧,可他們母子之間能給予的關愛少之又少。

商恪反問:“你覺得瓒臣集團前董事夫人,現在的繼承人的親生母親是個精神病這種醜聞帶來的影響我要花多少精力和時間去平息?”

應再芒聽到了預料之外的答案,有些無言以對。他以為商恪把曲曼放在身邊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她,雖然他們關系不好,但終究商恪還是顧念母子情誼的。事實證明他錯了,他被商恪短暫的溫情蒙蔽,利益最大化,才是商恪的選擇。

“我在規避風險。”商恪側目,鏡片反射的冷光映進應再芒怔愣的眼睛裏,“如果精神病院是個捷徑,那你現在不會有機會向我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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