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針鋒 似曾相識

第27章 針鋒 似曾相識。

聽見周既權的問話, 岑從野罕見地輕輕笑了聲,泰然自若地站起身,道:“沒什麽。”

他這一壓, 弄得顏西因睡衣領口歪斜淩亂,岑從野擡手仔仔細細給他理好, 才往飲水機旁走。

飲水機離周既權的床鋪更近, 他仍然保持着笑容,幾步下床道:“要喝水?我來吧。”

然而岑從野大步行至飲水機旁, 道:“不用。”

岑從野接了冷熱七三開的水, 走向顏西因床邊, 舉着杯子喂給他喝。

周既權立在兩人身後, 暗夜裏顏西因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待閃電終于落下點亮室內, 顏西因卻又垂眸看向水杯, 與周既權的眼神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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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公選曲時, 同一首歌的一二兩組組隊順序相鄰,至少可以保證兩組整體實力不會懸殊, 不至于出現一群A班強者碾壓一群F班脆皮的境況。

《軟禁玫瑰》一組的隊長選定最年長且最有經驗的陸再思, 而C位則無甚懸念。

顏西因全票通過後,藺君冕興致勃勃地撕開印有小皇冠的C位圓貼紙要給他貼上。

可掌心離顏西因只有咫尺之距時, 他動作忽然滞住。

別人組貼貼紙時,都是“啪”一下往胸口一拍, 豪邁貼完。

可是對顏西因……怎麽能那樣?

分明穿着同樣的粉色服裝,可穿在顏西因身上, 那質地似乎分外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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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之下的身體仿佛也柔若無骨,哪怕是同性之間碰一下……都像冒犯了他似的。

更不必說一巴掌朝他的前胸拍上去……顏西因會疼的。

藺君冕喉結無序地滑動了下。

再遲疑的話,貼紙都要沾上他手上無端冒出的熱汗。

于是他十分緩慢地覆上顏西因左胸,手掌壓住貼紙, 頭也低下去,細細觀察邊緣是否翹邊。

掌心感知到顏西因輕緩的心跳聲,此時此刻他的手似乎分外寬厚,只消一收攏,便可以……

“還沒有貼好嗎?”

被人一手罩住胸口,對方遲遲不松開,還将臉也湊近他前胸……這場景委實有些奇怪,顏西因禁不住催促道。

他耳尖都泛紅——并非出于赧然,而是藺君冕掌心的溫度灼熱得很,燙到他了。

他稍稍瞪了愚蠢男高一下。

他曉得自己漂亮,但不曉得這樣瞪人有多漂亮。

藺君冕被他水色滢滢地一瞪,掌心陡然一震。

這下完完全全按實了,看上去簡直像是揉了一把。

顏·被害人·慘遭襲X·小玫瑰:“?”

“好了……好了。”

這一過程也不過十幾秒,藺君冕迅速收回手,而後猛地起身,大步流星走到門邊飲水機處,給自己接了杯冰水,“咕咚咕咚”飲牛一般一口悶下。

“……”陸再思扯了扯唇角,道,“也不怕嗆着。”

顏西因低頭,屏幕上正播放C位的小段solo舞。

這段編排頗有些現代舞的意味,顏西因跟着視頻輕擡手臂,倏然頓住。

他漸漸蹙起眉尖,周既權在旁問道:“怎麽了?”

顏西因困惑道:“這段舞……我會跳。”

周既權道:“這首歌本來不是唱跳曲,沒有編舞,是節目組聘人原創的,你的意思是編舞剽竊?”

頓了頓,他補充道:“據說同離老師也有參與編舞。”

顏西因搖搖頭。

确切地說,這段舞蹈……只有他會跳。

顏西因就讀于古典舞系,但古典舞與現代舞均講究線條與呼吸,有一定的共通之處。

因此某次藝術節還是校慶的,負責策劃的學姐請他跳一下現代舞,他并未立刻拒絕。

“現代舞的那幾個人這個月底要比賽,這次不出節目,但校領導可不會聽這些借口,你江湖救急一下,好不好……”學姐搓搓手,如同動漫裏那樣變成蛋花眼、淚汪汪祈求貓貓神,“小玫瑰……”

貓貓神:“……好。”

現代舞最是注重情感與舞姿交融,重複既有舞姿反而落入窠臼,因此顏西因挑了個日子,在庭院中只靠感覺現編了一小段。

但數日後他有了更合心意的想法,因此最終這一段并未呈現在舞臺上。

此時此刻,眼前的視頻幾乎将他當年那一小段完全複刻出來,僅存在一些細節上的差別。

除了他這個編舞者,其餘人大抵根本辨別不出二者的差異。

顏西因緩慢地眨了下眼。

彼時他并未注意過是否有路人途經。

但有個人或許知曉。

厲原北對于記錄他日常生活的一點一滴存在執念,總是要拍這個拍那個,錄這個錄那個,內存卡滿了還要放到保險箱裏鎖起來,比事涉千億的機密文件還上心百倍。

當年這一段應當也留存了下來,顏西因決定尋個機會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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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西因反複看了幾遍《軟禁玫瑰》的編舞視頻中自己的其他part,發覺需要自己做動作或走位時,通常伴随與其餘練習生的眼神交彙或肢體接觸。

這些肢體接觸并不過分,僅是後背貼後背,或搭個手臂之類。

但仍不難看出編舞很注重練習生們之間的化學反應。

選曲時,顏西因抽出的《軟禁玫瑰》二組第一位成員成正燮也屬于A班,純正帥氣型男,在選擇隊友時面露難色。

——面前一衆同期看起來只能和自己去健身房舉鐵比誰卧推做得多,若論化學反應,則幾乎為零。

是以到導師指導之時,一二兩組齊聚練習室,成正燮便提出想修改編舞。

若說原編舞是成員之間身臨其境、“玫瑰”呈現為一系列似有若無暧昧的互動,那他便想将舞蹈關注點改為向外——“玫瑰”呈現為七個人的想象或回憶。

情感基調是反複幻夢的折磨、無處再會的痛苦、悲喜交加的煎熬。

換個賽道是條不錯的破局之策。

互動幹巴巴的不如幹脆去掉,否則相形見绌時結果會更加慘烈。

但組合對決的主旨正在于兩個小組表演同樣的內容來決出高下,因此他們想修改舞蹈風格,至少要經過一組的同意。

祁同離便轉向一組這七個人,問道:“西因,你覺得呢?”

顏西因尚未開口,成正燮便再度笑道:“不然讓一組把西因分給我們,我們也就不改了。”

周既權聞言也随即笑道:“西因選隊友的時候又沒選你們。”

話語裏夾槍帶棒、互不相讓,可兩邊都笑得和諧友善,倒也能解釋成只是玩笑互怼。

顏西因與周圍六人交換了下眼神,道:“老師,我們沒有意見。”

“好,那今天正燮這組不用表演,離公演也沒有多久,盡快把編舞改好吧,”旁邊舞蹈導師林苓詠颔首,道,“一組來過一遍。”

這才選曲第二天,要求并不會太高,組內七人做出個未來可期的雛形便可以過關。

昨日集合練習時,陸再思作為隊長,也是這樣和隊友們商量的,先從記住歌詞、走位和動作開始。

他們劃分每個人的部分時,也注意揚長避短——高音與難做的動作分別交給擅長此道的練習生,倘或是需要齊舞的部分較難,便将dance為弱項的練習生盡量安排在隊形中的後一排,由前排略作遮擋。

在導師來之前他們還一起捋了一遍,這一遍裏七人的走位已經不會撞車,歌詞和動作保證整體流暢,有少部分記不住或不熟練的,但無傷大雅,餘下的時間足夠鞏固。

然而大概是面對導師與內部排練的心态和壓力存在差距,除了316宿舍的四個人,其餘三人的表現相比上一次明顯打了折扣。

已經記住的歌詞會遺忘,能上去的高音會發虛。

尤其是夏亦揚。

表演過程中他和顏西因撞了兩次走位,還有兩個八拍的動作和歌詞完全忘記,杵在原地顯得有些突兀。

莫說林苓詠,便是僅負責聲樂的祁同離都漸漸面色凝重。

“亦揚好像比較吃力,宇泰和君冕的動作也出了問題,”林苓詠語氣溫和道,“目前還在練習初期,來得及補救。”

“但是大家要了解,”她面色與語調陡然鄭重,道,“公演的時候有一千位大衆制作人現場投票,她們才是有資格驗收你們最終成果的人,還有比現在多上數倍的攝像機,屆時你們面對的壓力和今天不是一個層級。”

“那天如果能完成一次出色的舞臺,就是知恥而後勇,反之的後果……你們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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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離開之後,夏亦揚并未表現出明顯的消沉情緒。

并且在接下來的練習過程中,他仿佛真的“知恥而後勇”,練得格外賣力,連中間幾個十分鐘休息時間他都在跟着視頻溫習。

“看什麽呢。”

藺君冕把顏西因的腦袋扳向自己,道:“小玫瑰,你看我這兩個動作怎麽總是銜接不上。”

顏西因幫他糾正了下發力方式,同時道:“我在看夏亦揚。”

“他怎麽了?”藺君冕攥住了顏西因的袖口,道,“你再幫我看看,我做這個跳起踢腿怎麽效果這麽怪。”

舞蹈動作的美觀性靈活性于藺君冕而言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問題一個接一個,顏西因完全被綁住。

從此刻到今日練習結束,他再也沒有空隙可以再次談到夏亦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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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半,有幾間練習室仍然燈火通明。

顏西因推開他們今日待過那一間的門,對上青年愕然的眼神。

夏亦揚問道:“小玫瑰……你怎麽會來?”

顏西因打了個呵欠,直白道:“你的焦慮狀态太明顯了。”

夏亦揚神情一滞,仿佛陡然洩了氣的氣球,終于露出頹勢。

他雙肩垮了幾分,緩緩靠上身後一整面牆的落地鏡。

“在片場的時候,做不好可以NG再來,雖然這不意味着NG一定會出現,甚至我過往接過的劇本都是劇情向,沒有多少情感複雜到需要重來的部分。”

“但NG它就像一個托底,現在我失去了這個托底,要完成只有一次機會的現場舞臺……”夏亦揚道,“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只有一次機會的事情,但這是綜藝節目,觀衆不計其數。”

顏西因問道:“那你還想再回去做演員嗎?”

夏亦揚聞言苦笑道:“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在此之前,我已經兩年沒有接到一個片約了,百方時尚規模本來就小,高層又集體擺爛,年報一年不如一年,我甚至懷疑會不會錄着錄着,我就變成了個人練習生。”

“不過,”他冷不丁道,“應該還是沒有簫韶傳媒規模小。”

簫韶傳媒練習生顏西因:“。”

他又打了個呵欠。

身上穿着寬松的睡衣,手腕一擡,掌心掩唇,袖口便滑落到肘間,露出一痕剔透的雪色。

夏亦揚低頭笑了下,擡手抽了張紙巾給他按了按眼尾,道:“困得淚花都冒出來了,回去睡吧,接下來公演一場接一場,每天的練習強度可是很驚人的。”

顏西因閉上眼,重複了下他剛才的某個動作,道:“這裏順序反了,應該先擡手再邁腿。”

夏亦揚聞言驀地一怔。

顏西因繼續道:“其實你唱歌的時候情緒很飽滿,音準也沒問題,舞蹈雖然很生疏,但心态上的問題比動作的問題大得多,練習進度上你并不是最落後的,動作看起來還比藺君冕順眼一些呢。”

“但是既然心态不能在一夕之間扭轉,那就先把動作熟悉到産生肌肉記憶。”

他往鏡子前走去,邊走邊道:“還有幾個動作幅度不到位,我擡多高你就要擡多高……”

“小玫瑰。”夏亦揚陡然開口。

顏西因問道:“做什麽?”

夏亦揚遲疑片刻,道:“你今晚不回去了嗎?”

顏西因提醒道:“如果你今晚就能練到正确且熟練,那我們都可以回去睡覺。”

夏亦揚眼神一動,猛地點了幾下頭,道:“我明白了。”

夜漸深,休息五分鐘時,顏西因倚着牆立在窗前。

月光缥缈、澄明到泛藍,鋪灑在他發梢與頸項。

他膚色本就白得如雪如霧,此刻更是被映照得幾乎剔透。

恍惚間,那朦胧無際的光竟然不似來自天外日月,倒似來自他身上。

那雙琥珀色淺瞳盛着月光,毫無雜質,明眸善睐,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

夏亦揚喃喃道:“……小玫瑰,今晚月色……”

他未再說下去,吐字又模糊,顏西因未能聽清,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夏亦揚笑着搖搖頭,道,“我說你的睡衣明明很常規,可是穿在你身上倒像秀場款。”

無論在舞臺上,在練習室,還是在其他任何場景,無論有沒有華服珠寶的加持,顏西因永遠都光彩照人、高傲又從容。

讓人不敢冒犯、又按捺不住想觸碰的……公主。

“那當然,”顏西因馬上翹尾巴,不假思索道,“我披個麻袋,麻袋也會變漂亮。”

夏亦揚笑着,緩緩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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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這幾日,顏西因與藺君冕走得很近。

vocal不算他的強項,但也絕不算弱項,然而顏西因總覺得還不夠。

因此除去集體練習時間,他便都拉上藺君冕一起互補。

兩個人同進同出,幾乎形影不離。

藺君冕樂意得很,但對此不滿的卻更是大有人在。

這一日,顏西因原本仍打算等團內練習結束後找藺君冕加練,可連續幾日早出晚歸令他有些體力不支,剛一結束,他只是小坐片刻,居然便倚着牆睡着了。

周既權離他最近,見此便伸出手臂,打算将他抱到練習室的沙發上。

不料半途遭人截胡。

周既權擡眼望向對面。

陸再思抱着小貓,狀似善解人意道:“你不是不喜歡小西因嗎?這就不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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