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可沒關心你(三合一)……
第29章 第 29 章 我可沒關心你(三合一)……
阮葵驚訝偏頭, 心中只道:這小子,真狠!
“你、你們敢做不敢認!”阮葵挺直腰板,“我分明瞧見你們手都摸到一塊兒去了!你敢叫她來對峙嗎?”
元獻也看着她:“無論她來不來, 無論她承認與否,我心裏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我從未與旁人有過牽連。我心儀你, 從小便喜歡跟在你身後,這府裏的人都瞧得出來, 為何你偏偏瞧不出來呢?我這些年勤學苦讀,沒有旁的緣由, 只為能有一日能光明正大迎你進門, 此話若有假,便叫我明日暴斃身亡……”
“哎喲哎喲, 這是在做什麽呢?唱竹馬戲呢?”蘅大嫂子大笑着迎進來,“丫鬟急匆匆地跑來, 跟我說出了天大的事,急得我放下手頭的事便來, 誰知竟是這樣的大戲。”
老夫人瞥她一眼:“你竟還笑得出來, 你瞧瞧我們府上這些孩子,十四五的年紀,不讀書不識字, 整日學得後院裏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像個什麽樣子!還有沒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老祖宗莫惱。”她笑着挽着老祖宗的胳膊, 指着元獻那只通紅的耳朵,“您瞧。”
老祖宗和劉夫人都是皺眉,蘅大嫂子接着笑道:“您瞧瞧,葵丫頭哪兒是學了烏七八糟的, 明明是吃味兒了!”
大嫂子笑着走到元獻跟前,兩旁的丫鬟立即将元獻和阮葵分別扶起。大嫂子指着元獻揶揄:“瞧瞧,她這麽大點兒就這樣愛拈酸吃醋了,我瞧你往後如何應對!”
“我……”元獻應對不來,只能作了兩個揖。
“我沒……”阮葵要解釋,被祖母一記眼刀飛來,垮着臉閉了嘴。
老夫人的目光又在他們倆間轉了一圈,起身道:“你們兩個,跟我到內室去說,其餘人待在外面。”
阮葵耷拉着腦袋,磨磨蹭蹭跟了上去,元獻走在後面,盯着她的背影,不徐不疾。
老夫人坐在榻上,盯着他們又看了好一會兒,拍了拍扶手,低斥:“到底如何一回事!給我說清楚了!”
元獻跪地,要解釋:“祖母,我……”
阮葵指着他打斷:“你再替她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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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擡眸看着她道:“我并非是為了她,只是先前屋子裏人多口雜,若說出去了,不僅她要遭笑話,你也要與她一同遭笑話。況且,事關人清白,我也不好亂說。”
“你起來說。”老夫人吩咐。
“是。”元獻起身,又道,“方才我是要去尋葵妹妹一同來宴席的,路上不慎遇見了表妹……”
他幾乎是将事情原封不動、一字不落地全複述了一遍,最後道:“事情便是如此,孰是孰非,祖母自有評斷。”
老夫人心中明了,但未向他們多言,只道:“你們兩個,我說了多少回,在外面不許壞了禮數,今日倒好,還這樣大張旗鼓地鬧!非得要家裏的丫鬟們都看你們的笑話,你們才高興是不是?”
阮葵垂着頭,元獻也垂着頭,兩人都不敢說話。
老夫人看向阮葵:“你要我如何說你好?整日裏作詩作不出來、讀書讀不進去,這便算了,還上蹿下跳雞飛狗跳,你也快到成婚的年齡了,往後如何掌管中饋、料理家事?索性也不需你們去讀多少書了,改請閨塾師來,一并将規矩禮儀學了!”
“啊?”學規矩禮儀還不如讀書呢,阮葵撇着嘴,“那高夫子呢?”
“高夫子本就因你表兄天賦高才願意來家中教書,現下你表兄不在家中念書了,高夫子定是要離開的,否則整日對着你們幾個榆木疙瘩講學嗎?”老夫人瞅她一眼,又看向元獻,“你才學高,又明事理,怎的就被她拿住了?在外面那樣鬧,也不知勸着些,後宅不寧,往後你如何能安心在前院大展宏圖?”
“祖母教訓的是。”元獻恭敬行禮,“今日之事皆因元獻而起。”
老夫人氣消了些,往後一靠:“今日之事,你們都有錯,都各自給對方道過歉,便算過去了,往後誰也不許提起。”
“我錯了。”阮葵轉向元獻,不情不願道。
“你那是道歉的樣子嗎?”老夫人又訓一聲,“說說你自個兒錯哪兒了,往後該如何改!”
阮葵抿了抿唇,又道:“我不該弄不清事情的緣由便和你動手,也不該在外面動手,有什麽事回家關上門如何鬧都成,不能在外面丢人現眼。”
“還有,如何吵都行,不許動手!”老夫人訓。
阮葵點了點頭,垂頭喪氣重複一遍:“如何吵都行,我不該和你動手。”
“我也有錯。”元獻拱手,“我不夠機敏,遇到人不知躲避,才造成誤會,也是我沒能阻攔妹妹,由得事情鬧大,弄成這般不好看。”
“嗯。”老夫人欣慰許多,“以後若是再鬧成這樣,我可不會再這樣輕易放過你們。”
“是。”兩人一起行禮。
“好了,都快到開席的時候了,都出去吧。”老夫人擺了擺手,撐着扶手起身,慢悠悠往前走。
阮葵和元獻跟在後面,阮葵偷摸瞪元獻一眼,元獻笑着看她一眼,她被看得沒臉了,氣得又別過臉去。
外面已熱鬧起來,幾個院裏的都來了,唐姨媽也來了,正和人笑得花枝亂顫。
“哪兒有您說得那樣好,還是老夫人教導得好,若不是伯爵府,我們娘兒倆現下還不知在哪兒給人當牛做馬呢……”她說着說着,又哭起來,“這些年,我不容易啊……”
老夫人正好從堂屋裏出來,聽見哭聲,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
蘅大嫂子會意,笑着迎過去:“你瞧你這又哭什麽呢?往後享福的日子還多着呢,快別哭了。”
唐姨媽眼珠子動了動,擡起頭時卻是一副笑臉模樣:“您說的是,您說的是。”
“好了,快去坐着吧,要開席了。”蘅大嫂子笑着朝人示意,叫丫鬟引着唐姨媽去入座。
老夫人這會兒也剛坐下,笑着招呼人坐,将元獻安排在了左手邊。
阮葵見狀,立即要跑,卻被老夫人叫住:“去哪兒?就在這桌坐。”
“我、我……”她才不想坐在這兒。
元獻輕輕拖了拖凳子:“妹妹坐這兒吧。”
蘅大嫂子笑着應和:“對,就坐那兒,好時時刻刻盯着他!”
衆人皆笑,老夫人氣得罵她一句:“他們才多大,再說這樣的玩笑,仔細我縫了你的嘴。”
“可不敢了可不敢了。”大嫂子笑得前仰後合,“我還是多吃一些,堵住我這張嘴,免得我啊,一會兒又亂說話。”
衆人都是笑得合不攏嘴,只有阮葵和元獻的臉是通紅,垂着個頭一個字兒都不說。
阮葵是羞惱的,元獻是被阮葵在桌底下踩的。
“再踩就要走不了路了。”元獻偏頭低聲道。
“你別跟我說話!你一說,旁人又要以為我們有什麽了!”阮葵恨不得雙手将他搡開,可擡眼在周圍看了一圈,又不敢了,只收了腳,放了狠話,“等席散了,你給我等着!”
“好。”元獻笑着道。
他只等着她來,可這會兒人多,不好和她一塊兒走,散了席只能先一步去前面路口等着,誰知又等來了不速之客。
“這樣晚了,母親不回去,來這兒做什麽?”
“來這兒做什麽?”唐姨媽圍着他看了一圈,“你現在有本事了,連老夫人都要高看你一眼了,你跟伯爵府裏的主子們一樣了,你随意來得,我随意就來不得?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嗎?”
他目視前方,淡淡道:“母親若是覺着伯爵府住得不舒坦,不如我與母親一起搬離,往後母親自是不必同外人一般,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你還敢頂嘴?”唐姨媽指着他罵,“你今兒落你妹妹臉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你以為你攀上了那屋裏的那個就了不得了?我告訴你,我是你親娘,即便是她嫁過來也得聽我的!你今日惹得我不痛快,往後我就讓那個小蹄子不痛快!”
“親事到底未定,母親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去,恐怕會惹人笑話,母親慎言。”
“我慎言?我惹人笑話?如今我的兒子養着養着成別人的兒子,連親事我都做不了主了,我才真是個笑話!你瞧瞧你今兒坐在老太太身旁那風光的模樣,若是無人提起,還有人知曉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嗎……”
“诶?誰在那兒?”阮葵踏着月色走來。
唐姨媽正是悲憤的時候,突然有人冒出來,驚了好一下,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呆子,你又在跟誰……”阮葵走過去才瞧見唐姨媽也在,輕哼一聲,抱着手臂道,“喲,和自己親娘見面也這樣偷偷摸摸的啊。”
唐姨媽當做未聽見,繞開走了。
她不好和阮葵對上,按輩分算,她應當是阮葵的長輩,可按主仆算,她又只是姨娘的親眷,真吵起來,反而難堪。
她心中暗想,等這個小蹄子嫁到他們家了,看她如何收拾她!
阮葵也沒理她,仰着鼻孔,都沒正面瞧她一眼,這會兒也不想瞧見元獻了,轉頭就要走。
元獻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懷裏。
“你!”她驚得瞪大了眼,下意識便要掙紮。
元獻卻将她抱緊了些:“葵妹妹,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我、我……”她猶猶豫豫,最後只強裝硬氣,“你不要以為你裝可憐,我就、我就會讓你随意占便宜……”
元獻像沒聽見一樣,下颌擱在她頭頂上,合着雙眼笑着道:“今日是我的錯,從表妹出現的那一刻我便該離開的,而不是顧忌着什麽體面不體面。我知曉你不喜歡她,你不喜歡的我也不喜歡,我只聽你的,只向着你。”
她嘴角都要撅到月亮上去了,卻道:“誰要你向着啦,我才不稀罕呢。”
“你稀罕不稀罕,我都會向着你。”她語氣裏的歡欣根本瞞不住元獻的耳朵,元獻笑着又道,“今日我跟老夫人說了,老夫人許我不搬出北園,只是中間添一道門,以後我去了外面讀書,你也能去我那兒玩,荷生在家裏,他會給你開門。”
“噢。”她胡亂點點頭,也閉着眼,還念着方才的話,開心得不得了。
“我的院子就是你的院子,我的小厮就是你的小厮,你随意進出,随意使喚,都不打緊。你想要什麽也可以與我說,我從外面給你帶回來……”
“咳咳。”不遠處,藕香咳嗽提醒。
元獻松開懷裏的人,笑着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臉蛋:“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又不是不識路?行了行了,我走了。”她擺擺手,提着裙子蹦蹦跳跳往回去。
藕香在拐彎處等她,笑着問:“小姐似乎挺開心的?”
她收了笑臉,背着手放慢腳步:“我哪兒開心了?你少胡說。”
“好、好,小姐不開心、不開心……”
元獻目送她們走遠,乘着月色,低笑着,轉身也擡步往回去。
天不亮,他又起來讀書,沒讀一會兒,外面有說話聲傳來。
“怪不得獻少爺考得這樣好,一早就起來讀書了,他若考不好才是不正常呢。”
元獻往外看一眼,問:“是誰?”
荷生笑着答:“是藜二爺身旁的榮光,說來叫少爺一同去書院,馬車都在外面巷子裏等着了。”
“好,我這就來。”他早收好東西了,這會兒一拿便能走,“讓你久等。”
榮光笑着引路:“少爺,您客氣了,小的才來不久。您這邊請,上了車先往我們爺院子去,他還沒收拾齊整呢。”
“好,無礙,按你說的就是。”元獻跨上馬車,将窗簾綁好,倚在車廂裏繼續看書。
榮光瞧他一眼,給荷生使了個眼色,悄悄指了指他。
荷生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笑着搖搖頭。
榮光豎了拇指比劃比劃,一趕馬往前去了,停在了院門前。
元獻正要下車,忽然聽見裏面有女子的聲音傳來,又坐了回去:“我便在此等候吧。”
“小的這就去催催,您稍等片刻。”
元獻點了點頭,垂着的眼眸微動。他父親不過是個商人,但在伯爵府生活十數載,這些事還是明白的,只是不大習慣,也懶得去摻一腳,腦子裏過了一遍,又繼續看書了。
不知看了多久,阮家藜二爺才從裏面出來,他身材高挑,一身粉色衣袍紛飛,端得是風流倜傥。
元獻看一眼,放下書冊,下了馬車行禮:“藜二哥。”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上車說上車說。”阮藜轉過身朝院子裏又送了秋波,才跨上馬車坐下,“獻兄弟,你起得好早,我原以為榮光得去一會兒才來呢。”
“往日便是這個時辰起,倒是習慣了。”元獻垂眼答。
阮藜笑着瞧他兩眼:“我與同窗說過了,家中有個弟弟要一起去讀書,他們說今晚要專程擺一桌迎接你,好見見這案首長什麽模樣。”
他仍舊垂着眼:“多謝二哥美意,只是夫子吩咐了書冊要看,我若不早些歸家,恐怕要看不完。”
“夫子?是家裏原先那個高夫子嗎?”
“是。”
“高夫子不是說不教了嗎?”
“興許是見我還有兩分勤勉,夫子說偶爾還來過一趟,給我額外布置些旁的課業。”
阮藜點了點頭:“喔,原是如此,那便等過幾日你看完了,咱們再聚如何?”
元獻又要拒:“我……”
阮藜往後一靠,笑着打斷:“你說你,都是自家的兄弟,總端着做什麽?你便如實說,是不能去,還是不想去,我能将你如何?”
“我只是想早些回家。”
“你院裏有人?”
元獻憑空嗆了一下,咳了好幾聲:“沒、沒有,沒這回事。”
“那你是覺着和我們這些人在一塊兒不好?”
“也不是如此,我從小只會死讀書,應付不來這樣的場合,也不會吃酒取樂,還是少露怯得好。”
“罷了罷了不去也好。”阮藜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她們傳的都是假話呢,原來你真怕葵丫頭。”
元獻紅了紅臉,沒說話。
阮藜笑着道:“那便罷了,待會兒在書院裏引你們認識認識就是。他們都是徐州城裏出身不錯的,多認識也沒壞處。”
“多謝二哥。”元獻應。
書院在城西,後面連着小片山,瞧着倒是清幽,元獻随阮藜一下車,便有人圍了過來,與阮藜說笑談天,阮藜又與他們介紹自己,倒是熱鬧。
伯爵府也是徐州有頭有臉的人家了,阮藜性子又一向外放,認識交好的人不少,元獻跟在他身後,只是一日,幾乎将全書院的人都認完了。
下午放學,幾人勾肩搭背便要往外去,元獻及時道:“二哥慢行,我先回家了。”
“诶!”阮藜攔下,“你坐府裏的車回就是,我蹭他們幾個的。”
元獻看他們一眼,生怕被拉上,一口迎了:“好,那二哥路上當心。”
身後的幾個公子哥兒嘀咕:“他這是什麽意思?瞧不起哥兒幾個?”
阮藜拍拍他們的肩膀:“欸,你們不知曉,他和我家妹妹定了親事,我那個妹妹最是彪悍,上回還當着一園子的丫鬟将他好一頓收拾,他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兒。咱們還是別為難他,省得他回去又要挨罵挨打……”
元獻當做沒聽見,快步上了馬車,吩咐一聲:“快走。”
“好嘞,您做好咯。”榮光一揮馬鞭,架着馬車在路上飛奔起來。
沒跑多久,元獻又道:“在路邊賣點心的鋪子停一停,我去買些珍珠馬蹄糕來。”
榮光稀奇:“少爺您喜歡吃甜的?”
他接過打包好的糕點,小心翼翼托着,笑着點了點頭:“是。”
榮光一路将他送回院子,他下了車,與人道了謝,擡步朝院中一跨,立即皺了眉。
“你們是什麽人?”
兩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轉過身來,朝他行禮:“少爺。”
荷生才從屋中跑出來,将他往角落裏引了引,低聲道:“是老夫人便派來的,說是來伺候少爺的,我不敢讓她們走,先前葵小姐來時也撞見了,生了好大的氣,将東西都搬走了。”
他頭一轉,才瞧見雜物間的門開着,裏面架子上的泥人全不見了。
他深吸一口氣,急急又往外走。
荷生趕緊跟上:“少爺這是去哪兒?”
“當然是去賠禮道歉!”才沒往前走多久,他一眼瞧見那扇關着的新門,嘆息一聲,“怎的這樣快就裝上了?”
“我早要說,少爺走得快,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呢。”
“我們從前面門上走。”元獻又掉頭。
“這都幾時了?等走到天都要黑了,前面的門估計也不許進了,即便讓進,少爺這會兒去也不好。”
元獻又是嘆息一聲,拖着步子往回走:“罷了,你明日一早代我去道歉,我這會兒先将院裏那兩個送回去才是,免得又要生出不少麻煩事來。”
他将點心交去荷生手中,側身站在院門等着。
荷生進門,替他道:“勞煩兩位姐姐随我們少爺走一遭。”
那兩個新來的不知發生了何事,也沒敢多問,只跟着元獻出了門。
到老夫人院子,元獻被槐靈引着進門,開門見山直言:“這兩個婢女,我給祖母送回來了。”
老夫人擡眸:“她們伺候得不好?”
“并非。”元獻拱手,“我那院子沒什麽活兒要幹,荷生一人便能做好。我又是個受不住誘惑的,院裏人一多、一熱鬧,便忍不住也要湊熱鬧去了。可現下正是用功讀書的時候,我只想安安靜靜讀書,不辜負祖母的期待。”
老夫人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不願意便叫她們回來吧。只是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對比着旁的姐兒哥兒,總覺得少了你什麽。”
“我不比兄弟姊妹們有定力,勤學苦讀才是我的路,祖母若是真想賞個什麽,筆墨紙硯、孤本書冊,元獻便厚着面皮問祖母要了。”
老夫人臉上多了些笑意:“好,你有這樣的毅力,往後定能成大事,筆墨紙硯不是什麽稀奇物件兒,一會兒就讓人送去,至于什麽好書,往後若得了也定讓人拿去先給你讀。”
元獻與老夫人又閑話幾句,回到清靜的院子裏,又與荷生叮囑一遍:“你明日一早一定要去葵妹妹那兒,按照我吩咐的說,不要漏了。”
荷生連連應聲,早印在腦子裏了,誰知早起他又催,直上車了,還忍不住探出車窗:“你去,你現下就去。”
荷生哪兒敢不從?元獻前腳出門,他後腳便去了,叫了守門的丫鬟去傳,可人這會兒還睡着,還沒醒呢。
他沒法兒,先回去了,等中午又去。
“小姐說不見。”藕香出來回話,左右看了一眼,又低聲道,“小姐瞧着是真生氣了,今兒都請假沒去閨塾。”
“我們少爺昨晚本是要親自來的,你瞧,還帶了吃的來。”荷生舉了舉手上的糕點,“可那邊的門封了,他不好過來,只好先處置那兩個丫鬟的事兒,昨個兒就将人送回老夫人院裏去了,估計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呢。”
藕香掩着唇笑:“行了,方才是吓唬你呢。說吧,你們少爺要你來傳什麽話?”
荷生撓撓頭,一五一十地說了,藕香回去又轉達給阮葵。
“元少爺說了,那兩個丫鬟的事兒他不知情,回來才曉得的,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他答應過您的不會辦不到。”藕香将那盒珍珠馬蹄糕打開放到她跟前,“您瞧,元少爺回來特意給您帶的。”
她看一眼那馬蹄糕,揚着下颌道:“誰要他給我帶了?自作多情。”
“便是他自作多情,那也是有情的。”藕香将糕點往她跟前遞了遞,“您嘗一個?看看好不好,若是不好,也及時叫他改了,買些別的合心意的回來。”
她撅了噘嘴,拿起一塊兒:“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嘗嘗吧。”
“元少爺還說了,書院離府裏還有些距離,現下又快入冬了,他每日回來時天都要黑了,沒法兒過來親自給您賠禮道歉,待他休沐了,便來幫您把那些泥人搬回去。”
“什麽搬回去?那是搬過去,不是搬回去。”阮葵輕哼一聲。
藕香笑着道:“是、是,您意下如何呢?我瞧着他是忒過分了,今日便敢叫丫鬟進門,往後不知還要如何欺負我們小姐呢。”
“也、也不是這樣說的。”她一塊兒接一塊兒點心往嘴裏喂,“就是兩個丫鬟,也沒什麽,旁人也都有丫鬟的。”
“那您是在氣什麽呢?”
“那個唐姨娘,先前不就是丫鬟?”阮葵一翻白眼,“別以為我不知曉,這府裏的事我可清楚着呢。”
藕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來:“噢~那小姐是吃味兒了?”
“什麽吃味兒!”她一下炸了毛,“你再胡說仔細我縫了你的嘴!”
“既不是吃味兒,他又将人送回去了,小姐不如就将那些泥人都搬回去吧,總歸扔着那窯不用白不用。”
她翻了個身,枕着手臂躺好:“等幾日,等我身上幹淨了再說,這幾日總覺得頭暈暈的。”
“等過去了就好了,閨塾那邊已請假了,您多歇幾日就是。”
“是,我在睡一會兒。”
“那這珍珠馬蹄糕呢?給您收起來?”
“收好,我一會兒醒來還要吃的呢。”
藕香偷偷揚起嘴角,沒再說話。
珍珠馬蹄糕剛吃完,第二日又送了茯苓糕來,第三日是八珍糕……一連好幾日,糕點是變着花樣兒送來,府裏不是做不了,但沒這個口味兒,阮葵吃得開心着。
藕香找了機會又開口:“元少爺孤兒寡母在伯爵府住着,平日裏的月例也沒有多少,又沒人補貼,還要買些筆墨紙硯,小姐再不将泥人搬去,少爺真要吃不起飯了。”
阮葵頓了頓,輕輕嚼着口中的點心,好一會兒才道:“行吧,我明日就搬去,也是有一陣子沒有燒泥人了。”
翌日天還不錯,從閨塾出來,她拿了大包小包往元獻院子去。
荷生見她來,立即笑着迎上去,幫着她把那些大包小包又擺回雜物間的架子上:“小姐可算是來玩兒了,少爺今兒回來瞧見小姐肯定會開心壞了。”
“噢。”她瞥他一眼,往棚子底下坐。
荷生笑眯眯,又是端茶又是遞水:“您要燒泥人玩兒嗎?小的這就去給您抱柴火來。”
“噢。”她吃着果子,拿着火鉗,在窯洞裏左戳戳右戳戳,總覺得心裏不得勁兒,“他什麽時候回來?”
“按照往日時辰,還得一會兒呢。”
“我不是特意問的啊,我就是随口一提。”她撐着腦袋,佯裝不在意道。
荷生當作沒聽見,多搬了些柴火來:“您冷不冷?若是冷,小的給您那個毯子來。”
“不冷不冷。”她擡眼,忍不住往院門看,看了有一會兒,又起身去拿了先前捏好的泥人來,放進窯裏燒,只道一聲,“算了。”
荷生也不知她嘀咕什麽,只拿着扇子在窯邊扇火,沒一會兒,說說笑笑起來,老遠都能聽見聲音。
“葵妹妹!”元獻幾乎是跳下車跑進門的。
榮光驚了好一下,好奇探進身子瞧了一眼,對上荷生揶揄的笑,也笑了笑,回去八卦去了。
阮葵自然也瞧見元獻,壓着嘴角,沒好氣道:“龇咧着嘴,做什麽呢。”
元獻抿了抿唇,稍整了整衣衫,在她身旁坐下:“妹妹什麽時候來的?”
“不記得了。”她撐着臉,仰着頭,不看他。
元獻歪着腦袋,追着她看:“還沒用晚膳吧?叫荷生去取,我們一塊兒吃。這會兒還不晚,吃完我送你回去也不遲。”
她瞅他一眼:“你看什麽看?”
“沒什麽。”元獻又坐好,“要不要在這裏用晚膳?”
“行呗,也省得我院子裏的去跑一趟。”
“那去淨手?”
阮葵指了指窯洞:“在燒泥人呢。”
“那等荷生回來再去淨手。”元獻笑了笑,又問,“燒的是哪個?”
“那只狐貍的。”
“那可得要荷生好好守着,”
阮葵點了頭:“嗯。”
元獻不說話了,只是一直笑着看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又兇:“你老盯着我做什麽?我臉上有蟲子?”
“沒,你好看,我想多看一會兒。”
“你少調戲我,你這個不要臉的呆子!”阮葵隔着衣裳,狠狠擰了他一把。
他還是笑着的:“許久沒見妹妹了,妹妹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
“能做什麽?上閨塾呗。”阮葵收回手,又支着腦袋,“現下讀書雖是不必讀得那樣深了,但還要學些別的,插花、品茗什麽的,還挺有意思的。”
“插花?妹妹有空閑跟我展示展示?”
“這會兒是不能了,沒什麽好看的花,等天再冷一些,梅花開了,倒是可以用梅花插花。”
“好,那就等冬日。”
阮葵垂着眼,用火鉗在地上畫着圈圈,不自覺揚着嘴角:“還學了管賬,倒沒有那樣喜歡,有些複雜了。”
“複雜是因為家裏人多,支出收入多,往後咱們家就我們兩個,再加上幾個丫鬟小厮,便不難算了。”
“也是,那挺好的,我應當能算得過來。”阮葵一點兒沒聽懂他的弦外之音,腦子裏還過了遍閨塾師教的知識。
他忍住笑意:“自然是,到時我也與你一起看賬本。”
阮葵還是沒聽明白,也問他:“你呢?你在書院有沒有什麽好玩的?”
荷生剛好回來,将飯菜拎了進去。
“來淨手吃飯。”元獻邊跟她往裏走邊接着說,“還是像原先那樣讀書,只是人多了些。倒有一項稍有趣些的,要學騎馬和射箭了。”
“嗯?”她一擡眼,腮幫子裏塞了食物,臉頰圓鼓鼓的,“騎馬射箭?”
元獻看着她,眼笑得又彎了些:“對,君子六藝,這些都是要學的。你想學嗎?你若想學,等我學會了回來教你。”
她咀嚼咀嚼,将口中的食物咽完,瞪着眼睛看着他:“可是你一直在書院裏,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一趟,什麽時候教我?”
“快過年了,等過年休沐,老祖宗肯定要叫我們去說話,到時我無意提起射禦之事,你邊說你也想去,到時我幫你說話,讓老祖宗放我們去城外的莊子裏去。那邊地方大,有草地有馬,練得也比這邊好。”
“行!”阮葵笑着往他碗裏夾了些菜,“你多吃些,瞧你瘦的,跟猴兒似的。”
他微愕,随後嘴角忍不住越揚越高,這還是他第一回享受這種待遇。
“妹妹也吃。”他也往她碗裏夾。
阮葵嘿嘿傻笑兩下,直往嘴裏扒飯。
吃完,已是黃昏,元獻送她往回走,随意閑聊着,聽她說說她的事兒,若她問起,再說說自個兒遇到的趣事。
一路到了阮葵院門時,天已要黑了,元獻站在院門外依依不舍。
“行了,我到了,你走吧。”阮葵朝他擺擺手,往院裏走。
他沒舍得離開,盯着她的背影,瞧見她突然轉頭,又是忍不住笑:“怎的了?”
阮葵快步走近,低聲道:“你以後不用給我買點心了。”
“為何?”元獻微愣,“不合你胃口嗎?”
阮葵抿了抿唇,低着頭、背着手,腳尖踩着地面碾來碾去:“你、你本就沒什麽例錢,又要買筆墨紙硯,還從外面買那些吃食……這些家裏都有的,你還是将錢留着吧,讀書要花的錢多着呢,往後進京趕考也要不少……不過、不過,你可別誤會,我沒關心你,我就是心地善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