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帆揚起 近墨者黑
第18章 把帆揚起 近墨者黑。
Wind18.把帆揚起
兜兜轉轉地繞了個大圈子, 齊思衍最終目的地還是聚焦在了教師辦公室。
前後不一的言行着實讓葉青莞有了種難以言喻的被戲耍感,葉青莞睫羽微顫,但仍肯定道:“所以, 你開始就是準備來看老師的。”
只不過當她問起, 他就毫無心理負擔瞎說來捉弄她。
“那倒沒有”,齊思衍拖腔帶調, “我這不是, 遵循學校規則麽。”
“人家大爺不是說了, 要有人帶着才能進來?”
“……”
葉青莞僵硬地壓低聲音:“翻牆的時候倒沒看出來,你還挺守規則。”
齊思衍散漫地笑一聲:“沒聽說過?”
“亡羊補牢, 為時未晚。”
“……”
齊思衍目測心情不錯的樣子, 考慮也變得周全:“人老師上班時間不在忙麽, 貿然打電話說不定還影響上課。”
他瞥過頭輕松地看上葉青莞一眼, “咱們這還算是, 送上門的。”
“省的人家老師,往校門口多跑一趟。”
“……”
只是不巧, 曾經的班主任張老師剛好今日請假, 同一屆搭班的老師也換了幾個生面孔。
這一趟算是撲了個空。
沒溝通上曾經的任課老師,葉青莞仍舊向熱情接待他們的老師禮貌道了謝。
臨出門時,又想到什麽般驀然轉身, 斟酌着問:“對了老師, 麻煩問您一下。”
葉青莞:“咱們學校現在,外來人員進校都要有人帶的嗎?”
對方擰眉反應了下,“好像沒聽說啊。”
她就說吧。
果然。
出了門, 葉青莞小幅度悄悄樂:“說不定真的是保安大爺不想讓你進呢。”
她打趣的話音還飄蕩在空氣中,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和齊思衍接觸久了的語調:“我這還算是,無妄之災呢。”
“?”
齊思衍舔唇, 笑了笑,“那你等會跟我,一起從大門出去。”
“讓大爺看看——無妄之災的反抗。”
“……”
生硬的緊張唰的一下在她腦海中炸裂,帶動葉青莞身子噌的直繃繃。
一下子又慫了。
齊思衍揚眉,好笑地接過話:“而且你問人家老師,難道就不怕她反問你。”
“你是怎麽進來的?”
後知後覺有多麽大個纰漏在。
葉青莞慢半拍地感覺到幸運:“還好人家老師沒問诶。”
如果問了她真的會啞口無言。
“這還用問”,齊思衍停了下,輕輕哼笑聲,“不明擺着的麽。”
“和我一起翻進來的。”
“……”
近墨者黑。
還好沒見到最疼她的班主任張老師,不然她學生時代的好口碑得和齊思衍一道徹底完蛋。
-
齊思衍沒選擇再帶着葉青莞不着調地翻牆,而是就如他所說的,從正門大搖大擺出去。
但時間則選在了學生們蜂擁而出的大中午頭。
一個能夠混入人群中絕對不起眼的時候。
于是接下來的半上午,兩人都處在無所事事地踩着步在校內閑逛的狀态。
葉青莞其實沒怎麽好好逛過這座校園。
記憶中的學生時代被各式各樣的書卷充斥,在學校某個角落肆意悠閑浪費時光的場景稀缺。
一天到晚都在座位奮筆疾書的經歷着實乏善可陳,卻是葉青莞腦海中深刻的底色。
在這平淡無波的畫面中,唯獨有一幀,直到現在她都記憶猶新。
那時葉文山又好色又好賭,脾氣還極差,因而葉青莞t向來依賴辛雪卉多一點。
幻想破滅在某一天。
局面如雪山傾墜般垮塌崩盤,葉文山和辛雪卉終究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其實父母離婚這件事葉青莞沒什麽可難過,甚至她早有預料。
雙方曠日持久的不體面争執都沒有令她難以承受。
但她唯獨特別介意的一點是,葉文山和辛雪卉雙方都不想要她。
或者說,她更在意的只是辛雪卉不想要她這件事情。
後來她懂了。
因為沒兩個月,辛雪卉再婚了。
對方是戶頂好的人家,各方面條件和她們都是雲泥之別。
聽說那家企業的創始人宗立章,也就是她現任丈夫,和辛雪卉曾經是青梅竹馬。
葉文山的破防來的猝不及防。
他本就不穩固的性格因子因對方先一步步入後續婚姻殿堂而更加性情大變。
那段時間開始,葉文山變本加厲地對她動辄呵斥辱罵。
說她生父指不定就是那個姓宗的,叱她幹脆一起去宗家,何必留下來當他的拖油瓶。
可葉青莞沒的選。
被抛下的不安在葉文山數不清砸落的斥責聲中不斷攀升。
在日複一日謹言慎行保持乖巧的過度中,葉青莞也愈發腼腆畏怯不愛說話。
沒多久,葉文山也再婚了。
對方是葉文山曾經相好過的某一任洗腳小妹。
或許葉文山在外天花亂墜吹捧,裝大款的派頭拿捏夠足,亦或許對方也想帶着生父不明的兒子尋個容身之處。
就這樣,葉青莞成了重組家裏更加游離的外人。
約莫葉文山本就是破罐破摔先再婚,從而不在前妻面前落伍的賭氣心态作祟,秦海雲進門後才恍然,葉文山家徒四壁的蕭條經濟和料想中存着巨大出入。
而葉文山的概念裏,下層出身還嚣張圖錢而算計他的女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算計失敗咎由自取。
半斤八兩的兩個人把日子鬧的愈發雞飛狗跳。
而葉文山外出嫖又不遮掩的程度與日俱增。
葉青莞高一那年冬天,一場力度奇大的掃黃打非專項活動在滬市如火如荼地展開。
常在河邊走的人終究濕了鞋。
随着葉文山在這次活動中被扣押,葉青莞的噩夢來臨。
社會新聞中兼有八卦的消息傳播力度強勁,熱度同樣居高不下。
意外地,眨眼之間這事兒就在雅禮傳開來。
未曾接受過周圍人惡意的葉青莞頭一遭嘗遍了謠言吃人不吐骨頭的誅心滋味。
整個年級留言四起。
最廣為人知的版本是,葉青莞父親嫖-娼被抓,而她媽媽其實是妓-女。
更有甚者在傳,葉青莞身上同樣染有不明種類的性-病。
連帶着葉青莞的長相也成了孜孜不倦的玩笑裏讨論的目标。
流言蜚語添油加醋地被進行藝術加工。
後來俨然演變成,葉青莞的母親是某著名會所聲名大振的頭牌。
葉青莞這副美豔中透着微純的相貌,正是随了她的媽媽。
流言三人成虎。
葉青莞全然無從解釋。
隆冬天,肅人的冷風如刀片般割過葉青莞盈白裏含着幾分破碎的面頰。
她環臂繞雙膝,獨自龜縮在晚自習前無人光顧的校園小道深處。
任由眼淚無聲糊了一臉,連成細密的水跡淌過眼尾。
而手機屏幕映亮葉青莞充斥水潤的雙眼,辛雪卉的號碼赫然停滞在撥號界面。
辛雪卉再婚後,聯系葉青莞的頻率就呈斷崖式往下砸。
偶有也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葉青莞下了晚自習以後。
猶如白日裏舉動均被束縛,每日僅片刻時光為她而留。
葉青莞能感受出,辛雪卉在新家的日子同樣游走于戰戰兢兢的邊緣,對她有心無力又愛莫能助。
葉青莞攥緊手機,愈演愈烈的撥號沖動下是迫不及待想要跟辛雪卉傾訴,她在學校受委屈了,她能否抽空來看看她。
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也跟同學們講一下,她的媽媽是正兒八經的好人,沒做錯任何混亂的事情,并非傳聞中那樣。
至于她自己,同樣沒有傳言所述的傳染病。
不行的話她有體檢報告作證明的。
通話響起,嗡嗡的振動如冰天雪地中滑雪者腳下的雪板。
聲響每踏出一步,蜿蜒前行的利刃均在她如皚皚白雪般簡單敞平的內心刻下連串不絕的傷痕。
嗡聲一停。
彼端轉為了标準規範的女聲播報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外如此。
葉青莞垂下眼睫,面無表情地将手機收回了口袋裏,随後木然地回了教室。
人聲起伏的喧嚣如同背後把她作為談資的話外音。
随着葉青莞踏入教室,周遭霎時安靜了幾許。
放學後。
葉青莞再拿出手機,一條未讀消息驀然入眼。
[辛雪卉:抱歉小莞,你來電時媽媽沒方便接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有些事過了當初等不及分享的時間點,就如同被捅開到鮮血淋漓的窟窿一樣再也填不上去。
飄搖的心緒因喪失被回應的優先級再次沉入谷底。
葉青莞手指點向輸入法,讷然敲擊字符。
于是對面接到的只剩一條簡短的:[沒事。]
-
接下去幾天,葉青莞以極度緩慢的态勢逐步陷入了一蹶不振的郁郁裏。
她窘迫地樹起殼子,連同幾乎屏蔽了來自正常好友的關心。
原先愈是親密到形影不離的疏遠愈明顯。
程度最甚的當屬程芊雨。
食堂擁擠的人群裏,程芊雨的形單影只尤為突兀礙眼。
鄭銳單手操着餐盤一屁股印在了程芊雨隔壁,力道大的桌面都撞的晃了三晃。
囫囵吞地往嘴裏塞着東西,鄭銳不用打量都知道少了個人影,“課代表沒來啊。”
程芊雨想到最近隐有的流言,還是某些好事的女生“不小心”地專門透漏給她的。
不過男生相對沒那麽八卦。
齊思衍又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心高氣傲,漆眸向來盛滿對擦邊話題的不屑,鄭銳又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邊兒。
沒誰會湊他們面前找不痛快,因而這兩人沒聽說也正常。
一言不發地默了半晌,程芊雨悄無聲息地咽下了在大庭廣衆前述這難以啓齒又未知真僞的傳言。
程芊雨搖搖頭,心情複雜地說了句:“她說她不舒服,不來吃飯了。”
面前不遠處。
一手揣着兜,另只漫不經心正抄着盤前來的齊思衍不疾不徐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了下。
身高優勢顯著的男生直着身子居高臨下,鄭銳目光自下而上描摹,途經極為拓跋的一副身軀,才如願彙聚在齊思衍的雙眸。
齊思衍疏懶地垂着眼,墨瞳中思緒不明,在鄭銳剛要迎人坐時,齊思衍長腿一邁突然轉了個反方向。
另一邊鄭銳懵了:“哎哎衍哥,你哪去?”
“沒胃口”,齊思衍沒什麽表情地吐出兩個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