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乖乖男
第6章 Chapter 6 乖乖男
方枳夏給祁奕的崗位起了個新名字——領讀員。
按照班主任袁友方的安排，第二天，領讀員祁奕就要正式上任了。
這天清早，依然是方正韬上班之前送她去上學，順便就把住在對面的祁奕也捎上。
方枳夏敲開祁奕家的門，看到他已經換好校服，還是保持以前的習慣，把書包帶調到最長，單肩背着。
也許是臉長得好，穿這種全國統一毫無特色的運動校服也很好看，頂着那張沒睡醒有些臭臉，氣質有些頹靡，乍一看還顯得挺冷酷。
方枳夏笑着，跟他穿着一樣的校服，很哥倆好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下樓，我爸在車裏等我們。”
祁奕像是還沒睡醒，嗓音微啞地“嗯”一聲，耷拉着眼皮慢騰騰下樓梯。
清晨的樓梯間潮氣好像更重一些，兩側的牆壁都濕漉漉的，晨光從窄小的窗戶裏鑽進來，透過細微的塵粒，像是被揉碎般朦胧。
少年的輪廓好像也被鍍上一層毛絨絨的光暈。
方枳夏倒是神采奕奕，下個樓梯都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轉頭看他一眼：“怎麽樣領讀員同學，準備好開始你光榮的使命了嗎？”
祁奕恹恹道：“這光榮的使命交給你怎麽樣。”
方枳夏搖頭：“不不不，你可是被老師欽點的。”
祁奕掀起眼皮，虛扶了下她胳膊，“你走路看路，別一會兒滾下去了。”
“摔不死。”
“我怕你拉我墊背。”
“……”
上車，兩人并排坐在後座。
方正韬一直是比較沉默寡言的性格，一般不會主動跟孩子們交流什麽。
祁奕就靠在座椅上睡覺，方枳夏在旁邊刷手機。
這個年代，大部分學校都沒有那種網頁版需要注冊賬號的論壇了，但即使刷其他軟件，大數據還是能精準推送相關的信息。
方枳夏剛點開小地瓜軟件，居然在首頁看到了她自己。
是她昨天在開學典禮上講話的照片，标題：桐安市實驗一中這屆新生顏值都這麽能打嗎？
發帖的時間是昨天中午，到現在，已經有了幾百個點贊和幾十條評論。
方枳夏有點忐忑地往下滑，看到評論區第一條。
[發言的是這屆高一新生？靠，這是哪來的素人小仙女。]
看到陌生人誇獎的話都會心情好，她無意識彎了下嘴角，繼續往下看。
第二條評論：[圖二的弟弟是藝術生嗎，這側臉絕了啊啊啊！五分鐘內我要知道他全部的信息。蹲:/蹲:/]
于是方枳夏又劃上去，翻第二張圖片。
不出所料，看到了祁奕的臉。
照片是他在學校便利店被抓拍的，手裏還拿着幫她買錯的那瓶藍莓味酸奶。
便利店的燈光照得他皮膚更加冷白，穿着白色的T恤，鼻梁高挺，側臉輪廓精致，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再往下，還能看到脖頸上凸起的喉結。
方枳夏偏頭看了一眼。
正在睡覺的祁奕校服拉鏈差不多拉到鎖骨下面，阖着眼，額頭上有垂落的黑發，離得近，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要清俊一些。
還行吧。
方枳夏默默在心裏評價道。
只是，他這喉結是什麽時候長出來的來着，六年級，還是初一？
她還記得那時候祁奕先開始變聲，說話聲音有點啞啞的，剛發現他好像長了喉結的時候，她還動手去摸過。
祁奕似是感覺到有人盯着他，半眯着睜開眼，往她這瞥過來，默了一下，轉回頭，“看什麽看。”
“就看，你管我。”
方枳夏往窗外望去，把手機關機放書包裏，“別睡了，醒醒吧，快到了。”
祁奕搓了搓臉醒神，“哦。”
-
他們算是到教室比較早的，進門，發現他們倆的同桌已經坐在位置上了。
林言心在看書，王康林在埋頭刷數學題。
方枳夏的習慣也是在早上背書，她早上會更有精神點，反而是到了晚上，腦袋就會轉得比較慢。
跟祁奕恰好相反。
方枳夏也拿出單詞書，坐在位子上默默背誦。
桐外初中部畢業的學生的确像外界傳的一樣，英語基礎都不錯，主要是比較注重學習方法。譬如，背單詞的時候不會機械地讀字母或者反複按順序抄寫。會更習慣背亂序版的單詞書，蓋住中文，念一遍對應的英文單詞、近義詞和同義詞，再在紙上拼寫，或是蓋住英文去回憶用法和意思。
後來有同學陸續進教室，目光劃過他們這兩排，表情都微微變了一下，內心感嘆不愧是前三名。
才開學第二天…卷死他們算了。
當然，三個人旁邊，還有個公認他們這級最帥的男生，趴在桌上睡得很香，絲毫沒有被周圍一圈的學習氛圍帶動到。
有跟祁奕還不熟悉的同學又暗暗在想，不愧是帥哥，心理素質過硬。不焦慮就是當代學生最大的優點！
課表上的班會課時間是在周二下午，也就是說，昨晚袁友方還沒有把班委的安排傳達給班裏同學。
所以目前，他們班連課代表都還沒選。
作為尖子班的班主任，袁友方這人有點不拘小節了，昨天早上花了那麽長時間講學校規矩、學習方法雲雲，卻連好多基本的班級事務運行問題都沒有交代。
好在，袁友方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
早讀鈴響之前，班裏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王康林環視一周，穩如老狗地站起身，走到教室前面，用白板擦拍了拍講桌，聲音沉着道：“大家都靜一靜。”
班上頓時安靜，所有同學面帶茫然地看向他。
王康林很從容淡定地自我介紹完，簡短道：“昨天袁老師安排我暫時擔任班長，其他關于班委的安排，老師應該會在下午班會課跟大家同步。”
“現在先來安排兩件事，第一件事，同學們把昨天的家庭作業交到每列第一排同學的桌上，讓學習委員負責收一下。第二件事，實中的早讀課原則上老師不會進班，是讓同學來負責帶領，我們班帶領早讀的是祁奕同學，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認真早讀。”
早讀鈴聲響起，王康林就回座位上了，表情都不帶變的，拍了拍旁邊祁奕的肩膀，把自己的數學習題收起來，拿出語文書。
同學們開始往前傳作業，方枳夏站起身，去第一排挨着收作業，在心裏默默嘆服這班長人選實至名歸。
祁奕也站起身，臉頰上有淺淺一條剛才趴着睡覺壓出的紅印。
他拿着語文書，緩步走上講臺。
這工作也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幹，祁奕手掌往講臺上一撐，也是很淡定的樣子，姿态還有些懶倦，“早讀課周一三五是語文，二四六是英語，現在大家把語文書都拿出來。”
下面傳來窸窸窣窣翻書的響聲。
方枳夏也在教室第一排穿梭着收作業。
生物鐘使然，祁奕其實還是很困，說話時嗓音更低些，讓大家翻書翻到第一篇必背篇目，《沁園春·長沙》。
“齊讀三遍，然後自由背誦。”
等了半分鐘，臺下鴉雀無聲。
祁奕沉默一霎，又不得已毫無感情地給大家起了個頭。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起。”
教室裏終于響起朗朗讀書聲。
方枳夏一邊清點作業，一邊又在憋笑，抱着半摞作業走到正中間時，回頭朝祁奕眨眨眼。
祁奕沒好氣地橫她一眼。
一班還是相對比較好管理，大家到了時間就都坐在位置上，聽安排該讀什麽讀什麽。
其他班就不一定了，遲到的、不聽話的、借上廁所買水之名到處晃悠的。
沒過多久，方枳夏剛收齊作業，讓林言心和王康林幫忙抱着練習冊一起出門去辦公室，剛拉開門，發現他們班教室門口站了好幾個外班女生。
其中兩個性格偏外向的見有人出來，立刻湊上來，自來熟一般地問：“同學，你們班帶早讀的男生叫什麽名字啊？”
方枳夏愣了下，“…祁奕，你們找他有事嗎，我幫你們把他叫出來？”
兩個女生搖頭，“不用不用。我們在網上刷到實中這級有個大帥哥，沒想到居然還是一班的，就過來看看。”
“他成績這麽好嗎，是考進的前四十？”
“是考進的。”
方枳夏話音剛落，前面王康林在催她，她沒再閑聊，抱着作業快步跟上去。
他們要去的幾個辦公室都在二樓，上樓梯的時候，林言心在方枳夏耳邊低聲道：“昨晚放學出校門的路上，我也有幾個初中同學跟我打聽祁奕來着。他真的好受歡迎。”
“對了…還有幾個外班的男同學問我…你有沒有男朋友。”
方枳夏擡了下眉，看向她：“你怎麽說的…”
林言心認真道：“我說大家都還在上中學，不能早戀。”
方枳夏笑起來，騰出一只手給她比了個大拇指：“以後還有人問就都這麽說。”
林言心也彎了下唇角。
她猜也覺得方枳夏對那些來打聽的男生應該沒什麽興趣。就算抛開實驗一中禁止早戀這一點，她有個長得那麽帥、成績也很好的發小，眼光應該早都被養刁了。
-
早讀快結束的時候，方枳夏他們班前門進來一個沒穿校服的男同學。
大搖大擺地穿過走廊，走到最後一排的位置上。
按照常理還說，一班的人是不應該遲到的，連祁奕這種不喜歡語文，也不耐煩早讀的人都乖乖按時過來了。
但偏偏還是有人遲到。
這位男同學也沒穿校服，上身一件黑色印暗紋的襯衫，還帶了項鏈，看起來就很拽。
——跟祁奕還不是同一種拽。
祁奕是看起來不愛搭理人的冷拽，這人是那種耀武揚威、吊兒郎當的拽。
方枳夏在思考，她身為還沒正式上任的學習委員，是否需要提醒一下這位同學注意早讀時間的問題。
她拿不定注意，偏頭去問林言心。
班裏的人都在自由背詩，林言心靠過來，小小聲跟她說：“徐牧飛嗎？別管他了。他不是按排名考進來的，他家是在省會開公司的，學校那棟新的實驗樓是他爸給捐的，所以…”
“那就留給老師去管吧。”方枳夏恍然，又疑惑道：“不過，這種內部消息你都知道？”
林言心：“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
方枳夏點點頭。
林言心壓低聲音：“我媽是副校長，對我們年級情況特殊的學生都有了解。開學前就讓我離他遠一點，怕我被帶壞…”
方枳夏眨了眨眼，再次保證她不會告訴別人。
只是，她雖然沒管，臺上的領讀員祁奕眯了下眼，邁下講臺，漫不經心地走到徐牧飛的課桌旁。
也不知怎麽的，班上同學背書的音量突然就減小了，視線也不約而同地朝後看去。
果然，人都是八卦的，尤其對班上兩個長得都很好看的男生。
祁奕拿着一個記考勤的名冊本，往他桌上一放，語氣淡漠道：“同學，遲到半小時，在你名字旁邊标注一下。”
方枳夏也忍不住轉頭過去看。
在其位謀其職，祁奕這種非常不愛管人閑事的性格，現在也不得不去操心誰早讀遲到的問題。
沒想到這位徐牧飛同學比大家想象中還桀骜不馴，把名冊本又塞回祁奕手裏，“要标你自己标。”
說完，竟然還低頭從書包裏拿出一臺游戲機。
班上同學基本都是從小就按部就班的好學生，也都驚了，頓時全安靜下來，看向後排那一角。
祁奕對外并不是多好脾氣的人，但估計也不想為這種破事大清早跟人争執，微揚了下下巴，依然是淡淡的聲音：“哦，叫什麽？”
徐牧飛還是不理他，就盯着游戲機的小屏幕。
祁奕等了幾秒，也有點不耐煩，伸手把他桌子往前拉了一下。
“問你話呢。”
桌子摩擦地面，發出‘刺啦’一聲響。
徐牧飛這才擡頭，扔下游戲機，徑直站起身，一副不良少年的神情和語氣，還聳了聳眉毛，“什麽意思，大清都要找我茬是吧？這學校的人可都真事兒，拿個雞毛當令箭。”
說着，把袖子往上撸，像是準備動手。
“…？”
方枳夏本來在看熱鬧，聽到這人的态度，皺起眉，火氣也蹭得一下往上湧。
重點高中、尖子班，怎麽會有這種人存在。
尤其祁奕這會兒好好穿着校服，手裏拿着語文課本和名冊，眉清目秀，長身玉立，俨然一副乖乖男即将受欺負的樣子。
方枳夏腦子還沒跟上，人已經先趕過去，豎着眉毛，指着徐牧飛的鼻子，語氣也很兇。
“你什麽意思？你遲到你還有理了，這是學校，想玩游戲回家玩去，別在這妨礙班裏其他人學習！”
全班同學都震驚了。
沒想到開學典禮上看着乖巧又文靜的年級第一，私底下原來可以這麽兇的。
祁奕冷着臉，伸起胳膊，下意識把方枳夏往後面護。
他們倆站在一起，就像無形中圈了塊地，把周圍其餘人都排除在這範圍之外，默契又自然。
王康林起身，也往這邊來。
徐牧飛看看方枳夏，又看看祁奕，忽然笑了聲：“喲，還有美救英雄的戲碼，你倆這是什麽關系？”
祁奕冷漠道：“你管得着…”
方枳夏也同時開口，音量高他一度，正義凜然地道：“學習委員和早讀領讀員的關系！”
“……”
徐牧飛一時間都被噎住。
早讀結束的鈴聲也在此時響起，樓道裏巡邏的老師看見一班教室後面鬧成一團，推開門進來。
“幹什麽呢！尖子班的學生，早讀課不好好上，你們班班長是誰？”
王康林過去，跟老師言簡意赅地說明情況。
然後徐牧飛滿臉不服氣的被老師帶出去了，出了門，還不忘轉頭，給祁奕留下一個‘你給我等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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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方枳夏注意到班裏各種方向投來的打量她的目光，才想起來尴尬。
她埋下頭，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耳朵已經通紅。
林言心從桌子底下拍拍她的手，很佩服的語氣，輕聲：“你好厲害啊…我也想什麽時候能像你這樣。”
方枳夏捏住她的手，頭埋得更低：“…好丢人，當着這麽多不熟的同學。我現在只想在原地挖個洞鑽進去。”
林言心：“為什麽要鑽洞裏，真的很帥，像武俠小說裏的主角。”
方枳夏捂了捂臉：“還是不行，我要盡快把剛才的畫面忘記。”
“忘記吧…忘記吧…”
她聲音飄飄的，試圖給自己催眠。
林言心在旁邊笑了下，趁課間，又拿出本子畫剛才的動态q版小漫畫。
她也真的越來越喜歡方枳夏這個同桌，起先以為她只是成績好，後來發現性格好像跟她有相像之處，也沒那麽擅于交際。
今天又發現，方枳夏身上竟然還有俠義精神的影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事後又把頭埋到桌上好像不願意見人。
她作為女生，都覺得她好可愛。
第一節課上課前，徐牧飛還是沒有回來，大概率還在哪個老師辦公室挨訓。
祁奕踩着鈴聲的末尾，風塵仆仆從外面進教室，室外天氣很熱，他額頭和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
經過方枳夏的座位，他悄無聲息地在她桌上放了兩瓶草莓味的酸奶。
正處在社死邊緣線上掙紮的方枳夏眼睛一亮，轉過頭，看向他，眯着眼低聲問：“幹什麽，賄賂我？還是報答我？”
一邊說着，她擰開其中一瓶的蓋子。清甜的草莓香味從瓶口鑽出來。
祁奕抿了抿唇，別開眼，硬邦邦道：“喝就行了，哪來那麽多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