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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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柯玉實被手機鈴聲吵醒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接到的卻是單位的工作電話。
時間剛過八點,杜若和柯男已經走了。餐臺上那只黑白條紋的保溫袋裏裝着給他留的早餐。
他簡單洗漱過後,從保溫袋裏拿出一碗白粥、兩塊蔥花雞蛋餅和一碟用腐竹、黃瓜和皮蛋拌成的小菜。餅是溫的,粥還有點兒燙,小菜是麻辣味的,十分爽口。他默默地吃幹抹淨,把用過的碗筷放進廚房的水池,然後點燃一支煙,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慢慢吸。
早晨的陽光從落地窗盡情地射進來,照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映得玻璃臺板下面那副雙截棍閃着烏油油的金屬光澤。
他下意識地伸手把它拿起來,棍子觸手冰涼,沉甸甸的,讓他驀地聯想到C市科技大學繼續教育學院911宿舍門上挂的那把鐵鎖。
結婚這麽多年來,他一次也沒見過杜若練雙截棍。但他知道她會練,而且水平不低。因為兒子柯男八九歲的時候曾經報名參加過一個跆拳道興趣班,在那兒學過幾天雙截棍,當時杜若還手把手地指導過兒子。
不過,他記得兒子那時候用的雙截棍是兩根塑料管,上面還套着彩色的海綿套兒,用一條亮晶晶的細鐵鏈連在一起,掄起來輕飄飄的。
他回憶着兒子小時候的動作,試着比劃了幾下,碳鋼的棍子在半空中發出不祥的“嗚嗚”聲。他一個不慎,後腦勺兒就被棍子末梢掃了一下,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好厲害啊!
他戰戰兢兢地摸着後腦勺兒上明顯鼓起的一個大包,想起姜小麗提醒過他,別忘了杜若是一名警官。
快到中午的時候,姜小麗打來電話,叫他過去一起吃午飯。
“我就不去了吧,早晨起得太晚了,剛吃完早飯還不到半個小時呢,”他扯謊說,“你們吃,順便多聊聊,差不多的時候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就去酒店一樓大廳等你們,好吧?”
“也好。”姜小麗說,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買了一些咱們C市的土特産,把那包醫金也放進去了,等會兒臨走的時候一起送給高主任,你看行嗎?”
“行,給了就行,形式不重要。”柯玉實笑道,換上調侃的語氣,“你可別把那信封藏得太隐蔽了,人家要是沒找着,還以為咱們不懂事呢。”
姜小麗也笑,笑着笑着,卻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麽,就結束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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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玉實懶得給自己做午飯,就走進柯男的房間,想翻幾樣小零食湊合着填填肚子,翻來翻去卻只找到兩包方便面,幾只蛋黃派和少半罐每日堅果。
他撕開一個蛋黃派的包裝,覺得那只派的樣子很可疑,就去看包裝袋上的生産日期。
“這都過期一個多月了。”
他嘟哝一句,把幾只蛋黃派都塞進了廚房的垃圾桶,順手拿一只湯碗,拆一包方便面放進去,用養生壺燒開水泡上,再打開每日堅果的罐子,抓一把果仁填到嘴裏,剛嚼過幾下,就皺着眉頭都吐了出來。
“呸,都不是味兒了。”他低聲說。
于是,堅果罐子也進了垃圾桶。
吃面的時候,他給杜若打了個電話。
“老婆,你下班之後想着給咱兒子買點兒零食,他屋裏的蛋黃派和果仁都放太久不能吃了,兩包泡面被我當午飯消滅了一包。”
杜若剛要開口責備他不好好做飯吃,只知道泡方便面,卻被他截住了話頭。
“哎,老婆,你多買點兒香腸、肉棗、楓葉肉幹什麽的給咱兒子吃,別整得那麽素,又不是喂兔子。”
杜若聽了,笑道:“行,行,這怎麽聽着我像後媽似的。我那是擔心咱兒子一天到晚總學習,也沒時間運動,再吃那麽多肉,長得太胖了對身體不好。”
“每天這麽累,還不給點兒好的吃吃?稍微胖點兒怕什麽,咱考大學又不考體育專業。”柯玉實說,“我原來單位旁邊那家熏醬店的鹵味就不錯,我建議你下班去那兒買點兒,離家不遠,還正好順路。”
這話一出口他就愣住了。他真沒打算這麽說,這句話仿佛是自己從他的嘴裏跳出來的。
他有多久沒去過C市商檢局旁邊那家熏醬店了?大約有二十年了吧?
他記得最後一次去那兒買吃的還是剛和洛霞離婚後不久的事。那時候,他還不認識杜若,他拎着一袋子洛霞愛吃的熟食,在寒冷的冬夜裏在街邊的白桦樹下站了一宿……
他發了一會兒呆,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家店現在還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