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三十四) “驸馬怎……

第34章 被驸馬刺死的公主(三十四) “驸馬怎……

侍衛們沖進樹林, 只見永安公主淚水漣漣,而驸馬靠坐在一顆大樹樹幹上,意識模糊。

“保護殿下!蛇在哪兒?都去找蛇!”

他們四處搜尋, 咬人的毒蛇已經不見了。

衆人連忙将驸馬擡起,挪到了帳子裏。

帳子裏很快忙起來, 衆人亂成一團。

不一會兒, 皇帝陛下沖進了營帳, 付小将軍也跟在身後。

皇帝緊張地握住永安公主的手,将永安公主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仍然心有餘悸, 擔憂道:“六妹妹沒事吧?”

付添站在後面,也憂心忡忡地看着她, 卻因為皇帝在這裏不好說話。

可憐的公主殿下撲到皇帝懷裏,又哭了起來:“有蛇……”

皇帝連忙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已經派遣侍衛在營地各處繼續搜尋了, 各個營帳外面也灑了雄黃, 蛇不會再過來了。”

永安公主仍是抽噎,明顯沒緩過勁來。

有醫官來給驸馬診治,見驸馬昏昏沉沉,意識不清,心中頓感不妙。他翻了翻驸馬的眼皮,又去觀察驸馬的舌苔, 懷疑咬傷驸馬的是一條毒蛇。

當務之急,還是應當盡快排出毒血, 醫官用繩子綁住驸馬的腿,用匕首給毒蛇咬傷的地方又劃了一道大口子,上手擠血。他下手很狠, 看得旁人都覺得,自己的腿也痛了起來。

等血擠的差不多了,醫官問永安公主:“請殿下回想一下,咬傷驸馬的蛇是什麽樣子的。”

永安公主擦着眼淚,歪着腦袋想,又抽噎了起來:“本宮不記得了……”

醫官怔住,又問了一遍:“殿下再想想吧……”

付小将軍看了醫官一眼,看得醫官冷汗直冒,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永安公主明顯被吓壞了,她哭哭啼啼,猶豫道:“可能是灰色的吧……”

醫官點點頭,在心中思考這一帶灰色的毒蛇都有哪些,正想在藥箱裏找藥,卻又聽到永安公主說:“也可能是紅的……”

醫官:“……”

永安公主哭着,愧疚道:“本宮都說了,本宮記不清了……”

永安公主突然撲向驸馬,淚水從臉上劃過:“是本宮對不起你……”

醫官連忙喊道:“殿下,您壓着驸馬的傷口了!”

衆人一看,只見驸馬雙頰通紅,唇色蒼白,又不敢過去拉開永安公主,只能手足無措,在心裏幹着急。

醫官當機立斷,對小藥童吩咐道:“你們去驸馬遇見毒蛇的地方看看,若是有半邊蓮、蒲公英一類的藥草,快些采回來,再磨些犀角粉過來。”

犀角粉很快被拿過來,醫官捏住驸馬的下巴給驸馬灌進去,又給驸馬喂了一顆清熱解毒的藥丸……也不知道對不對症,總之先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驸馬的傷口已經出現潰爛,小藥童終于跑回來,拿着幾片爛爛的葉莖,哭喪着臉道:“我找到了,只是賴副相聽說那裏有了蛇,過去查看,不慎将地上的草藥踩爛了。”

醫官扶了扶額頭,道:“無妨,我先開方,給驸馬先用上吧。”

不知道是哪一個舉措有了效果,驸馬終于睜開了眼睛,氣若游絲,斷斷續續道:“是青蛇,尾尖赤紅,頭吻尖尖……”

醫官聞言,連忙飛快改方子,又帶着小藥童下去熬藥,終于離開了倒黴的驸馬。

永安公主還在驸馬身邊,她見驸馬醒了,一串淚珠子又落了下來,說道:“驸馬怎麽那麽不小心……”

徐賀遠勉強微笑着,說道:“臣看見那條蛇就在殿下頭頂,險些要咬向殿下,臣當時什麽也沒想,只知道殿下絕不能出事,就撲上前去,擋了一下。”

說話間,他又咳嗽了幾聲,看着就可憐。

公主殿下感動極了,握住了他的手。

“驸馬對本宮的真心,本宮已經知道了。”她說。

徐賀遠欣慰地笑了笑,又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公主殿下見他暈過去,嘆了口氣,看向陛下:“皇兄事務繁忙,不必在我這裏浪費心神。”

陛下見她不再哭泣,又沒有被咬傷,點了點頭,說道:“六妹妹受驚了,一會兒朕獵到的東西,朕給六妹妹送過來。”

永安公主笑着說:“好。”

皇帝走到營帳外,又折返回來,說:“也不知道你怕不怕,讓付添留在這裏陪你。”

永安公主的笑容更大了:“好。”

待帳子裏只剩下他們,付添坐到公主殿下身邊,緊挨着公主殿下,苦惱道:“怎麽回有蛇。”

永安公主悵惘着說:“誰知道呢。”

付添又道:“還好殿下沒有受傷。”

永安公主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說:“我不會有事的。”

付添伸出手臂,摟住公主殿下不盈一握的腰。

兩個人什麽也沒有幹,只是靜靜地靠坐着。

醫官進來送藥時,便看見公主殿下與付小将軍溫情脈脈地靠在一起,徐驸馬生死不知,躺在一邊。

醫官驀然無語,只低下頭,把藥碗放在桌上,對永安公主說:“這藥還是讓驸馬盡快喝了。”

永安公主點了點頭,說:“你先下去吧。”

“是。”醫官趕緊退了出去。

見永安公主要給徐賀遠喂藥,付添不解道:“殿下,您還要留着他嗎?”

以往殿下和徐賀遠相處,付添是不聽不看的,他只會盡力避開和徐賀遠相見,當一個殿下養在府裏的野男人。

可是自從知道徐賀遠欺騙了殿下,付添的內心像有火在燒。

他在徐賀遠面前,永遠矮了一頭,可徐賀遠竟然是犯了欺君之罪,才得到了驸馬的位子,他怎麽能不怒火中燒?

自己仰望的雲端上的花朵,竟然被別人這樣欺騙,這樣亵渎,徐賀遠在付小将軍的心裏,早已經死了一千一萬遍。

驸馬背叛了殿下,就應該被處死,現在被毒蛇咬了,殿下竟然要給他喂藥?

公主殿下用湯匙攪着藥。

付小将軍咬了咬唇,問道:“殿下,是驸馬給殿下擋了毒蛇,殿下心有不忍嗎?”

他也可以的,他可以為了殿下被毒蛇咬死,可以為了殿下被刀劍加身,可以為了殿下變成一粒微塵,變成鞋底的泥土。

公主殿下嘆了口氣,對着付添笑道:“付小将軍真是個善良的人呢。”

付小将軍被公主殿下這樣說,臉上怔了怔,說:“……是嗎?”

永安公主點了點頭,将藥碗遞給付添:“我累了,你給他喂吧。”

付添舀了湯藥,掰開徐賀遠的嘴,直接把湯匙插進去,不管湯匙是否磕到了徐賀遠的牙。

徐賀遠的嘴裏像是在打一場仗,勺子和牙齒砰砰地響。

公主殿下被逗笑了:“小付,你好幼稚啊。”

付添別過臉去。

徐驸馬一直發熱發到了整個秋狩結束,期間心口又疼,舊傷複發,又是好一通折騰。

陛下對驸馬的賞賜像流水一樣送了過來,勉強讓徐賀遠有了些許安慰。

等回了公主府,徐賀遠的傷才算穩定下來。

他腿上的傷口因為處理不太及時,留下一道被烈火灼燒似的傷疤,因為暫時不能行走,公主殿下給他打造了一把豪華的輪椅。

太學自然是不能去了,公務積壓嚴重,同僚們怨聲載道,心中對徐賀遠更是厭煩。

等徐賀遠坐着輪椅重新回到太學上值時,仿若情景再現,受到的冷遇比以前還盛。

在太學連上幾天值,又過上了以前一天說不了一句話的日子,徐賀遠終于受不了了。

他找到了公主殿下。

彼時殿下正在創作一副丹青作品,畫紙上是一張美人面,殿下極盡工筆,将那美人畫得活靈活現,仿佛要從畫裏跳出來一樣。

他從沒有想過永安公主竟然有這樣的才情,呆愣在那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贊嘆道:“殿下如此畫技,真是丹青妙手。”

永安公主笑了笑,問道:“驸馬來啦?”

徐賀遠點點頭。

自從秋狩以後,永安公主對他的态度一日好過一日,徐賀遠雖然受了苦遭了罪,但他在心中想,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近日在公主府裏備受尊崇,連付添那個狐貍精在他面前,也得退一射之地。

他溫柔小意地給公主殿下磨墨。

這活兒以前都輪不到他呢。

見公主殿下心情愉悅,徐賀遠試探着開口:“殿下,臣最近在太學……”

永安公主看他:“怎麽,驸馬想好了,不想在太學上值,要回府裏陪伴本宮了?”

徐賀遠一驚,忙道:“殿下說笑了。”

永安公主道:“那你怎麽啦?”

徐賀遠嘆了一口氣。

美人嘆氣,別有一番風情,他嘆了氣,又不說話,吊足了公主殿下的胃口。

永安公主果然追問:“到底怎麽了?驸馬怎麽不說了?”

徐賀遠這才悠悠開口,話語憂郁:“太學同僚,對臣有些誤會,臣在太學待着,心中沉郁。”

永安公主驚訝着說:“誤會?他們對本宮的驸馬能有什麽誤會?”

說完這幾句,公主殿下面露不豫:“本宮看這些人就是不知好歹,不如再去太學,打他們幾十板子,這就乖了。”

徐賀遠一驚,被公主的任性吓到,忙道:“別!”

永安公主又不耐煩了:“驸馬總是這樣,本宮好心幫驸馬,驸馬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次次都這樣。”

徐賀遠只好挑明,說道:“臣只是,不想在太學上值了,殿下可有法子,能讓臣換個地方……”

永安公主沉吟,然後說道:“驸馬既然開口了,本宮無有不應。明日本宮就去找皇兄,讓他給你換個差事。”

徐賀遠心中一喜,更加倍殷勤小意起來。

僅過了一天,永安公主便拿着殿下的手谕,放在驸馬面前。

她明顯有些歡喜,對驸馬說道:“驸馬猜猜看,本宮給驸馬謀了一個什麽差事?”

徐賀遠心中緊張,口中只道:“殿下謀的差事,定然是頂好的差事,臣只等殿下告訴臣。”

永安公主滿意他的乖覺,也不賣關子,說道:“廷尉正年紀大了……”

徐賀遠心想,是廷尉正嗎?真好啊。

卻聽永安公主接着說道:“廷尉正将要致仕,不适合接任廷尉,等他告老還鄉,一來一去要耗費不少時間,本宮已經對陛下說了,讓你當廷尉!”

廷尉正好啊……徐賀遠正想着,突然愣住。

永安公主說什麽?廷尉?廷尉!

徐賀遠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像他被毒蛇咬住的那一刻一樣。

他張嘴,好久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殿下……真的?”

永安公主皺眉:“這還能有假。”

廷尉可是九卿之一!

徐賀遠連忙打開手谕,飛快地掃過手谕上的話,久久沒有言語。

他徐賀遠,這就是廷尉了?

他徐賀遠,這就位列九卿了?

這是夢境吧!徐賀遠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突然想,不愧是永安公主。

她能讓付添當羽林衛副使,漏漏手指,自然能漏給他徐驸馬一個九卿。

終于第一次體會到皇親國戚的好處,徐賀遠仿佛踩在雲上,雙腳落不到實處。

他想給公主行禮,卻坐在輪椅上,只能嘴上說道:“臣多謝殿下……臣太高興了……”

公主殿下無所謂地說:“驸馬高興就好。”

徐賀遠露出一個沒有什麽實感的笑容。

永安公主說道:“三日之後,驸馬就上任去吧。”

徐賀遠說:“啊……好,好。”

徐賀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着!

他飛快地在心裏數着他科舉的同年。

他的那些同年,要麽在修書,要麽在哪個官屬做小吏,要麽外放到哪裏當了小縣令。

只有他,徐賀遠,二十餘歲,當了九卿!

太學裏那些冷待他的小官又算什麽!

上一個二十餘歲當了九卿的人,現在已經成了禦史大夫!

上一位廷尉的煊赫權勢也歷歷在目,徐賀遠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哪怕傷腿撞到了床板,他也絲毫不覺得疼。

事情很巧,一件接着一件,第二日的時候,徐賀遠收到了父親的來信。

父親說,妻子趙漁已經患了風寒,不治身亡。

再次看到趙漁這個名字,徐賀遠有恍如隔世之感。

上一次見他妻子的臉,已經不知何夕,如今收到家中書信,卻天人永隔。

一絲酸楚纏上徐賀遠的心尖。

徐賀遠打發小荷從卧房出去,拿被子蒙着頭,狠狠地大哭了一場,哭得被子上的染料都沾在臉上。

他将阿漁埋在了他的心尖。

她香消玉殒,此生是他負她,若有來生,他必要與她重新結為連理,償還于她。

第三日,徐賀遠換了新衣新鞋,被公主府豪華的車駕,送去廷尉衙署點卯。

他梳着高高的發冠,雖然坐在輪椅上,但也非常有達官顯貴的派頭。

徐賀遠的心中略有忐忑,卻更多是激動,志得意滿的情緒充斥在他的心間,讓他看起來精明幹練,運籌帷幄。

他終于爬到了這個龐大國家的政治樞紐之中,變成一個備受尊崇,不再可有可無的官員。

他的十年苦讀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借着微薄的燈光讀書,冬天寫字生的凍瘡,起早貪黑勤學不綴,春節也不敢休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定要努力再努力,當好這個廷尉,當得不比賴廷尉差!

廷尉府的一衆屬官都提早出來迎接他,徐賀遠讓他們免禮,聽廷尉正給他講解廷尉府的公務。

一些事務還需要交接,恰巧,賴副相剛好來到衙署。

賴副相并未為難于他,而是細心講述,讓徐賀遠松了一口氣。

姓賴的似乎也沒有傳說中的那般難以相處。

直到公務交接完畢,賴副相看着他的輪椅,突然說道:“驸馬怎麽淨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呢?”

徐賀遠愣住,然後道:“廷尉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心中知道,賴副相升了禦史大夫,他才能接任廷尉。但是賴副相已經是禦史大夫了,為什麽還會在意這個廷尉的位置?

賴副相說道:“本官當了禦史大夫,不要廷尉這個位子了,公主殿下才把這個位子給你的,你記住了嗎?”

徐賀遠心道,這就是下馬威了。

賴雲白未免太過霸道,他有意激烈反駁,又有點懼怕賴雲白積攢的威名,只好不輕不重地頂回去:“廷尉之位總要有人接任,承蒙陛下看重罷了。”

賴雲白輕輕笑了一下。

賴雲白用手扶着驸馬的輪椅,突然說道:“驸馬怎麽也坐輪椅。”

徐賀遠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了。

賴雲白說:“殿下喜歡我坐輪椅。”

這麽意料之外的一句,徐賀遠震驚地看向他。

賴雲白語氣漠然,像是對他有着全然的輕蔑:“殿下幸過驸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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