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轉折
第2章 轉折
戰争仍在繼續。
但是人的意志好像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渾身疲憊慢吞吞走回來的與謝野晶子直接倒在了床上，好像化成了一灘水一樣。
超負荷使用的異能力，明明已經死去多次的人居然再一次睜開了雙眼，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開始流露着恐懼和絕望。
身心疲憊的與謝野晶子感到痛苦，自己真的還在救人嗎？
無助的眼淚開始落下，她趴在被子上開始小聲啜泣。
“晶子，你在難過嗎？”晴也放下手裏的書，慢慢走到在她的身邊坐下。
僅僅只是一句普通的問候，與謝野晶子卻是立馬放聲大哭了起來，除了哭聲，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回答這個問題。
但在晴也的視角看過去，濃黑的煙霧從她的身體裏面散發開來，他伸出手，煙霧朝他的手心聚攏然後滲入皮膚，一點點被吸收，感覺身體都輕盈了起來。
他沒有注意的是，随着他一點點地吸收，與謝野晶子顫抖的身體卻慢慢平緩下來。
吃得大飽的晴也仔細觀察了一眼，才發現與謝野晶子已經睡着了。
他給對方蓋上了被子，往士兵休息的地方走去。
這裏有着比與謝野晶子身上還要濃厚的痛苦。
晴也一邊看着他們的表情，一邊慢慢吸收着空氣中漂浮着黑霧。
這些士兵，不斷死去，不斷複活，然後接着不斷死去。
生與死的界限開始模糊，痛苦也開始變得麻木。
“晴也……”
晴也轉過頭去看，是上等兵在叫他。
他走過去，對方的眼神開始變得麻木，一動不動地，手中持有的那塊項鏈已經連正字都寫模糊了。
“晴也……”他又喊了一聲。
晴也面無表情，雖然眼前這個人曾經在戰場上救下來自己，可是當自己看到眼前這個人痛苦的時候，自己內心卻是沒有任何的觸動。
說到底，自己也并不是人類吧。
也只是一個從痛苦中誕生的怪物罷了。
他伸出手，慢慢吸走了士兵身上湧動出來的黑霧，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這個士兵，随着晴也的動作卻是慢慢放松了下來，直到閉上眼，慢慢陷入了沉睡，難得的一場休眠。
晴也走到了森林太郎的辦公室，一推門，就發現對方面容嚴肅地看着手裏的報告。
他轉眼看到來人，就露出了一絲微笑：“晴也君，怎麽來到我這裏了？”
晴也熟稔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扒拉着桌面上僅有的幾塊糖果，這可是稀缺資源。
千年過後，人類制作各種食品的手藝上漲了太多，雖然吃食不是必須的，但是晴也就喜歡上了吃一些又好看又甜的東西。
他說：“士兵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森林太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最近幾次的報告看來确實不是很明顯。
他看向那個吃糖的少年：“所以，你是有什麽辦法嗎？”
晴也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只是一個從痛苦中誕生的怪物，沒有帶來痛苦已經很不錯了，他還能解決什麽呢？
他想了想，然後說：“現在直接投降，可能損失會少一點。”
森林太郎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回答，但是轉而又想到了眼前人的身份，讓他明白人類的思考好像确實有點困難，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本能覺得自己好像給出了一個錯誤的答案，晴也頓了一下，把糖果塞到口袋裏面就趕緊離開了。
回到宿舍，發現與謝野晶子已經醒了過來。她呆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也不知道再思考一點什麽。
晴也想了一下，拿出一顆糖果放在了她空空的手掌心。
與謝野晶子一愣，擡頭看向晴也。
晴也內心則在想，她可是讓自己吃了一頓飽餐，送顆糖果給她當做回報。
可是這麽一對視，與謝野晶子又開始流淚了。
不像之前的大哭，她只是呆呆地流着眼淚說道：“我想回去，我只想簡單地賣糕點……”
晴也聽她說過，上戰場之前，她就是一家糕點店的小員工。
與謝野晶子抓住晴也的衣角，閉着眼睛哭訴：“我好害怕，我讨厭我的異能……”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來拯救生命的，可是現在她已經混亂了。
晴也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別人，也只好站着一直等到她哭累。
……
與謝野晶子又去工作了。
可是在晴也看書的時候，突然聽到陣營裏面傳來了一陣槍響。
他擡頭想了一下，站起身一直走到了槍響的地方。
到處都是将死未死的士兵，混濁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現在，給我治療！”
晴也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森林太郎手裏那着一把槍，槍口微微冒煙，看來剛才開槍的就是他了。
與謝野晶子已經呆在了那裏，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而上等兵則是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身下流淌出來。
是想用這種辦法來逼迫與謝野晶子施展異能力嗎？晴也這樣想着，他看着空氣中的黑煙，當初自己果然沒有看錯眼啊，跟着森林太郎就是不愁吃了。
晴也慢慢走過去，森林太郎謹慎地看向來人，與謝野晶子卻是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撲到了晴也的懷中。
她不想再使用了自己的異能了，可是不使用的話，那個人就會死去啊！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自己擁有了這樣的異能啊！
“救、救我，救救他……”與謝野晶子語無倫次地哭道。
自己是帶來痛苦的人有什麽可以求救的呢？她這樣想着，原本的自我求救就變成了救救他。
晴也感受着充沛的痛苦，帶給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下子難以反應過來。
向我求救嗎？晴也看着埋在自己懷裏哭泣的與謝野晶子，又看向站立在一旁審視着自己的森林太郎，最後看向倒在地上虛弱至極的上等兵。
我能做出點什麽呢？
晴也還在疑惑，可是身體已經開始動了。
他一只手撫摸上與謝野晶子的發絲，另一只手對着上等兵張開。
白光從掌心開始浮現，振翅的蝴蝶飛向瀕死的士兵，最後沉入流淌在地上的血液。
這是與謝野晶子的蝴蝶。
……
“所以，晴也君居然有這樣的能力卻居然隐瞞着嗎？”森林太郎看着站立在眼前的人說道。
剛才，晴也使用了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請君勿死成功救活所有瀕死的士兵。
而這一點能力晴也卻在之前的對話中完全沒有談到。
晴也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也有點意外：“那個時候，我好像是突然想到的，原來我還可以這樣使用能力啊。”
森林太郎開始盤算，“所以，晴也知道該怎麽使用這個能力了嗎？”
晴也感受了一下，對着森林太郎伸出了手。
對方猶豫了一下，謹慎地搭了上去。
“好像，只要經過身體的觸碰，就可以使用對方的異能了。”
随着他的話語，一個一模一樣的愛麗絲出現在了房間裏面，原來的愛麗絲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觸碰了對方，觸感也是真實的。
森林太郎看着這一切。
“只要松開，就失去控制了。”
晴也主動松開了手，那個由他創造出來的愛麗絲也在空中消散了。
森林太郎的手指敲了兩下，轉頭問道：“只要觸碰嗎？如果觸碰的是異能者的屍體，也能發揮作用嗎？”
晴也搖頭：“屍體又不會産生痛苦，我沒有辦法使用的了。”
“這樣啊，”森林太郎的話音中有點遺憾，他笑着說，“晴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順便也要好好安慰一些與謝野哦，你們以後可是要一起工作了哦。”
晴也似懂非懂地點頭離開了，所以說以後他就要開始工作了嗎？像與謝野一樣救助別人嗎？怪物救助別人也太奇怪了吧。
他一邊疑惑一邊走到了宿舍，一打開門就看到與謝野晶子站在黑暗中間，頭低垂着，發絲遮住了表情。
“為什麽，那是你的異能嗎……”她低着聲音問道。
晴也也沒有能力具體解釋這個原理，只好含糊說道：“嗯，大概吧。”
“為什麽，為什麽，”她的聲音開始顫抖，“為什麽偏偏是這種異能啊……”
嘀嗒。
她的淚水落在了地上。
晴也思考對方哭泣的原因，之前就是因為讨厭異能力哭泣，所以現在也是嗎？
他想了想，開口道：“如果你以後還是讨厭你的異能力，那就不要使用了，我也可以去救他們了。”
但是這句話卻是換來了與謝野晶子的擁抱和更大的哭聲。
她在哭點什麽呢？
是對異能力的恐懼？是對這悲慘命運的哭訴？還是為自己可以逃避而感到慶幸從此衍生更濃厚的負罪感？
或許都有一點吧。
但是晴也卻是還在神游，因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吸收的痛苦有一點點區別。
他有點恍惚，這是因為自己所以産生的痛苦嗎？
晴也不明白。
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面，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那個由晴也救下來的上等兵并沒有堅持多久，他選擇了自殺，是與謝野晶子發現了他的屍體。
那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與謝野晶子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創傷，由此幹出了一些危險舉動，被強制隔離了。
戰場上，他們沒有多久也戰敗了。
晴也是在戰場上被發現的人，他并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森林太郎收養了他，帶着他一起轉移到了橫濱。
在這裏，森林太郎改名為森鷗外，開了一個地下診所，新的生活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