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54、054
54、054
她的四肢酸軟無力。
頭腦亦是昏昏沉沉, 整個人暈得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聽到有人撥動着算盤珠子算賬的聲音。
有人道, 這可是“好貨”, 無論是姿容,還是身段,都是上上之乘。
蘭芙蕖再睜開眼, 只看見頭頂四四方方的帳,她被綁在一張床上, 動彈不得。
她身側,是那名用胭脂拐她的婦人。
如此柳綠花紅, 庭外嬉笑連連,調.情聲此起彼伏。蘭芙蕖怔了一下, 立馬反應過來——她是被人拐到了青樓!!
而身側, 正是前來調.教她的媽媽。
城中慣有人.販子, 拐.賣形單影只的姑娘, 一旦入了這香雲閣, 便是有來無回。
老鸨眉眼含笑,打量着床榻上烏發披肩的少女。
模樣是極好的。
至于這身段, 更是該纖瘦的地方纖瘦、該飽滿的時候飽滿。
也難為她冒着這麽大的風險, 迷.暈她。
單是這雙純情又無辜的眉眼, 莫說是男人了, 就算是她一個婦人見了, 也忍不住一陣心動。
對方拍了兩下手, 立馬有人魚貫而入。
“你們要做甚?”
床榻上的蘭芙蕖警惕地抱起被子,護住胸前。
對于剛拐到這裏的姑娘, 老鸨們有的是法子讓她們放下身段, 先使軟, 再用硬的,如若不成,便直接将她灌了春.藥、扔到貴客的床上去。這一旦第一回成了,姑娘也就安分下來了。
望着眼前這棵搖錢樹,老媽媽不舍得讓她破皮。
于是語重心長地哄騙她。
“姑娘,你不是沒錢嗎,只要跟了我們這裏的恩客,有的是銀子打賞姑娘。姑娘也就不愁吃穿了。”
婦人走上前來。
伸出一根手指,輕.佻地挑了挑她的下巴。蘭芙蕖皺着眉頭躲閃。
“你們這是逼良為娼,就不怕旁人去報官嗎?”
聞言,對方用帕子掩住唇,“噗嗤”笑了聲。
“報官,小姑娘,你如今身在我們香雲閣,如何報的了官?再者,就算是這官爺,也會有七情六欲、體嘗兒女情長,姑娘這等溫香軟玉,不若替媽媽我多拉攏幾個官人,我們也好一起富貴呀。”
老鸨說話時,身上飄來濃郁的脂粉味兒。
惹人反感。
蘭芙蕖雖在駐谷關待了四年,好歹小時也是在世家長大的貴女,自然能分清楚胭脂脂粉的好壞。她抿着唇,聲音冷了冷,裝腔作勢道:
“拉攏官人?怕是你們有眼無珠,就算是金枝玉葉的官人貴客到了你們面前,都認不出來。”
說這話時,少女烏眸柔軟,聲音卻泛着清冷之意。聽得那老鸨一怔,下意識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蘭芙蕖坐直了身子,攏緊衣裳。
“我的意思是,你與其拉攏官人,倒不如來攀附攀附我。”
只聞她聲音硬氣,有條不紊,好似……真有幾分底氣。
這話引得屋內之人一陣遲疑。
不由得在心底裏猜測她的來路起來。
“你,你是何人?”
屋內熏着氣味濃郁的香,那香味,直往蘭芙蕖衣衫子上撲。她掃了周遭面色各異之人,佯作着鎮定。
然,心底早已着急忙慌。
此處是什麽地方,吃姑娘的青樓。
是清鳳城內的青樓。
如若她說沈蹊,且不說香雲閣的老鸨認不認識,就算知曉沈蹊的大名,恐怕也會覺得她是在開玩笑說大話。
“你究竟是何人?!”
見她絲毫不慌亂,老鸨聲音發了抖。
蘭芙蕖只想着,能拖一陣是一陣。沈蹊等不到她,一定會派人來尋她的。
如此,她便道:“我是清鳳城城主的表親,安翎郡主的遠方表妹。”
果不其然。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吓得面色灰敗。
唯有老鸨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見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打扮得也是粉嫩可愛。只是這腰間并未佩玉,發髻上的首飾也并非稀世之物。
回想起先前拐她時,她那句“我身上沒有多少銀錢”,對方冷笑了聲,一口咬定她在撒謊:
“小妹妹,你這謊話說得可真是信手拈來呀,你當媽媽我傻呢,我從未聽說過安翎郡主有什麽表妹!”
“都說了是遠方表親,外人不知道很正常,我這次過年也是投奔我表姐而來,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城主府周遭打聽打聽,昨夜是否有一輛馬車進城、投奔城主府邸。”
說這些話時,蘭芙蕖有些緊張。
她向來不會撒謊,右手小拇指下意識蜷了蜷,又揪住了手邊的被褥。
“你們不信也無妨,那就看看,你們這偌大的秦樓楚館,賭不賭得起。”
言罷,少女半倚下身子,斜斜靠着帳子,鎮定又悠閑地眯了眯眼睛。
周遭有姑娘面露難色:“媽媽……要不,我們把人放了吧……”
“閉嘴!”
快要到嘴的鴨子,豈有讓她飛走的道理?更何況這還是只肥鴨子。老鸨怒斥道:“她說什麽你就信,方才咱們也都搜過她的身,她要真是城主大人的表親,何至于身上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周圍的姑娘被她訓斥得不敢吭聲。
但又沒人真敢得罪城主和安翎郡主。
老鸨前後思量,看着床榻上的少女,思索了陣。
終是同左右道:“先好生招待着她,再派幾個人去城主府邸旁邊打探打探口風。要是真被她騙了——”
婦人冷哼一聲,眼中有了狠意。
“有她好果子吃的!!”
……
沈驚游在兵器行前等了許久。
一邊等她,一邊把玩着剛買來的弩。
手上的弩小巧精致,做工更是細膩無比。他想了想,決定過幾天再去找個雕刻師傅,在弩身上雕刻一朵芙蕖花。
小芙蕖太瘦弱了。
她的力量太小、太過于單薄,可他身側卻是險象疊生,在北疆有敵軍義邙人,入了京都更是有沉浮的官場。他自己雖然能護着她,卻又不能時時刻刻保她周全,萬一遇見了什麽危險,她需要學一門技藝來防身。
北風呼嘯,夜色洶湧。
沈蹊立在門側,等了許久,估摸着時間,卻左右候不到她。男人微微蹙眉,不免有些擔憂。
她該不會是迷了路。
片刻後,沈蹊同兵器行掌櫃打了聲招呼,又将手裏東西暫且擱下,起身去找蘭芙蕖。
對于這個貌美的小姑娘,許多攤主都有印象。沈蹊一路問過去,忽見一人支吾不敢言語。
那人正是角落處買甜糕的小販。
這攤位正在街角,十分隐秘,看見沈蹊走過來,那小厮面上帶了幾分心虛。
他無端地,害怕眼前這名衣着貴氣的男子。
只見其腰間佩着長劍,長劍之側又佩了塊芙蕖玉墜子。這使得他每緩行一步,便是一陣琅琅聲響。明明是溫潤的白玉,到了他這裏,卻讓人感到一陣清冷與促狹,似乎發現了那小厮的不對勁,沈驚游走過來。
他站在一片光影交織處,目光審視,落下。
“你可曾見過這般高,身穿雪白色短襖,頭上盤着兩個發髻的姑娘?”
對方不敢看他的眼睛。
“沒、沒有,街上人太多了,官爺,小的不記得了。”
他今日穿得是常服。
也許是這氣勢太具有壓迫性。
那人下意識将他當作了官爺。
沈蹊凝視着對方垂下的眼。
淡淡一聲:“是麽?”
如同嚴苛的酷吏,正在審訊犯人。
聽得小厮後背直冒冷汗。
不過須臾,便繳械投降。
“官爺,官爺,”對方撲通一聲跪下,“小的将才看見,有人迷暈了一位姑娘,約摸着就是您要找的那位。小的方才不敢說,是怕被人捉住了報複,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迷暈了?”
沈蹊懶得與他斡旋,眉眼冷了幾分。
“什麽樣的人,往哪兒去了?”
“往西南方向去了,看那身打扮,似乎是香雲閣的人。”
“香雲閣?”
男人眼神微疑,顯然不明白香雲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他好似……是外地來的人。
見狀,對方偷偷咽了咽口水。
卻又恐再招惹旁的禍端,只好悄悄打量着眼前這位“軍爺”的神色,提醒道:
“香雲閣,便是城中最大的青.樓……”
秦樓楚館,煙花柳巷之地。
沈驚游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跳。
……
大年初一的夜,寒得滲人。
一時間,他仿若回到當初從清鳳城趕回駐谷關的那個夜晚。
也是這般淩冽的被風,從臉頰側呼嘯而過。
柳玄霜說,将她賣到了左青坊。
那時候的他亦是壓制住了想要殺人的沖動,一襲氅衣,沖入賭坊。渾身僵硬緊張,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快些,再快一些。
害怕遲上一步。
籠于袖中的手,手背早已青筋爆出。
香雲閣的姑娘一見了他,頓時眉開眼笑。一個勁兒地招呼着他往裏坐。幾個姑娘擁上前,紛紛往他懷裏湊,招呼着,嬌笑着,撲面而來一陣濃烈的胭脂水粉味兒。
沈蹊眉頭微鎖。
“這位爺,是第一次來我們香雲閣吧,喜歡什麽樣的姑娘,要不要來看看我們這裏的頭牌。嫣兒,快過來——”
媽媽扭着腰肢上前。
見了他,眼睛都直了。
上下将這位“恩客”打量着,只見他模樣俊美,氣質矜貴出塵,單單是看他腰間那佩劍,便知曉其定不是什麽尋常人。
要麽是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要麽便是在官場中身居高位。
聽見喚,那名叫嫣兒的姑娘嬌羞上前。
一手撚着帕子,幾乎要撲進他懷裏。
聲音也嬌滴滴的,仿若下一刻就要掐出水來。
“這位爺……”
不等她嬌笑着喚完。
眼前驟然冷光一閃。
一把匕首抵上她的下巴,硬生生劃出一道血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