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城堡主人
2-13 城堡主人
這日周五,賀若垚和路峥剛好都不忙,于是相約着去把結婚手續辦了,就像相約着去吃晚飯一樣随意。
兩人對這事從一開始就看得很淡,反正終究是要結了這場婚,父母那邊又已經把正月十五的儀式和酒席訂了,證什麽時候領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
賀若垚在婚姻事務處看到了自己大學時認識的文學系小師弟,伸手想打招呼,但是突然叫到自己的號碼,對方似乎又在忙于與人交談,于是便遺憾錯過了。
結婚證的照片上,兩人臉上帶着笑、洋溢着幸福,但這裏有幾分真幾分假,大概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
路峥的情緒已經基本恢複,他最終選擇了隐瞞,确切地說,他最終選擇了善意。生活和工作都還要繼續,活在過去的記憶或現實的陰影中,遲早會被黑暗吞噬。現在的他,想努力求生。
和賀若垚走在一起,莫名會感到安全和放松,這是好現象。雖然不知道和身邊的男人最終會走到哪一步,但對方的存在,給了自己健康生活的方向。
辦完手續,路峥帶賀若垚去吃了之前董钊推薦的中亞餐廳。飯間,路峥告訴賀若垚自己有一個關系親密的Beta好友,幾乎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曾經陪自己度過了非常艱難的時光,是他這邊伴郎的不二人選。
這幾日,在首都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工作的董钊攢足了錢、請了年假,飛去C國會自己的Beta女友了,告訴路峥至少要三周才能回來。
為了不打擾好友的二人世界,路峥決定等董钊回國以後再把自己婚期已定、邀他當伴郎的事情告知。
賀若垚難得開了一次玩笑:“買通他,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你所有秘密了?”
“那你試試看啊,”路峥笑,回以玩笑,“他的钊,可不是招供的招。”
中亞餐廳離警局不遠,走路二十分鐘的距離。賀若垚陪路峥踱步在風景不錯的街道上,路過街心花園、精品小店、時尚咖啡館,與步履匆忙的白領、推着嬰兒車的少婦、悠閑遛狗的老者擦身而過,像一對出門約會的普通情侶,只是沒有肢體上的觸碰和甜膩的對話。
路峥始終大方淡然,賀若垚也保持着平和優雅,不再多想路峥的過去和當前若有似無的疏離。
時間會給與一切答案。
*****
Advertisement
盡管邬元允再三推脫,李鶴還是在周六下午把他拉到了龐煦的“城堡”。
“這以後就是你的家,你不來看看怎麽能行?”
“我反正也不在首都。”
李鶴欲言又止,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此時身上穿着圍裙。
“來啦!”女人笑眼盈盈,“快進來。”
“這個是郭姐,龐煦的管家。”
女人癟了癟嘴:“什麽管家,就是個保姆!”
“郭姐。”邬元允害羞地笑了笑。
“叫什麽郭姐,叫郭姨!”女人語氣嗔怪,臉上卻還笑得開心,“我估計比你媽還大哦!”
邬元允默然,李鶴連忙使了個眼色:“就叫郭姐吧,跟着龐煦叫。”
郭姐看懂了李鶴的眼神,知道自己大概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忙指指廚房:“我爐子上還有東西,難得龐煦今天回來吃飯,桌子上有水果,你們随意!”
說完,笑着轉身回了廚房。
邬元允想,這個管家看上去利落能幹,精神飽滿,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叫郭姐,不為過。
李鶴從桌上拿了一個紅提塞進嘴裏:“龐煦不在,他下午有個應酬,晚飯時間才回來,你不用這麽拘謹。”
“嗯。”邬元允應,身體卻還站在原處僵硬不動。
“帶你上樓看看!”
邬元允表情帶着抗拒,但總算挪動了腳步,跟在李鶴後面。
“龐煦平時不習慣被叫‘少爺’,所以傭人們基本都是直呼他大名的。”
“他有很多傭人?”
“本來有很多,後來都被他辭退了。”李鶴拐過樓梯的轉彎,“沒成年的時候,有專門的人照顧他的起居,有打掃衛生的阿姨、司機、廚娘、保镖、家庭教師……”
邬元允的表情很微妙,李鶴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匪夷所思。
“別這麽驚訝,小時候家裏沒人管他的,他爸不和他一起住,他媽基本在療養院,有個妹妹在國外。”
邬元允的唇張了張,心底泛出幾許同情,随後便覺得好笑,以自己的情況,哪有什麽資格同情別人。
“他上大學以後就比較獨立了,這邊的房子是結婚後住進來的。平時基本就郭姐一個人,主要負責房子的一些事務,打掃一下簡單的衛生,龐煦回家吃飯的時候會兼職廚娘。”
邬元允點點頭,兩人來到二樓大廳,從整面透明的落地窗可以一覽後花園的绮麗景觀。
“園丁每周會來一次料理花園,周中會有專門的清潔公司過來打掃房子,龐煦有些……喜歡幹淨。”
李鶴把“潔癖”兩個字憋了回去。
“他為什麽需要保镖?”
“呃……”李鶴表情微僵,半開玩笑,“長得太好看,他爸怕他被拐走。”
他怎麽可能告訴對方因為龐爸曾是黑幫大佬、因而潛在仇人太多的真相……
邬元允默然,眼睛眨了眨,這話确實挑不出什麽錯。
“那他不去上學嗎?為什麽需要家庭教師?”
“嗯……當然上學,家庭教師是監督他學習的,課餘會教他彈琴,他學習成績還不錯的。”
邬元允望向花園,有兩只小麻雀在那棵修剪成傘形的喬木旁追逐嬉戲,發出叽叽喳喳的叫聲。
“他本來要出國的,但是泰朗最近出了事,你應該也在新聞裏看到了,”李鶴和邬元允并排站着,同樣望着窗外,“他爸現在退下來了,龐煦也算是趕鴨子上架,竟然把危局撐下來了……”
邬元允聽着,他雖然确實有些好奇,但沒想到李鶴會和自己透露這麽多,畢竟,是說好互不過問、互不幹涉的。
李鶴換上一副輕松的表情,轉身朝向右邊的走廊:“走,到你的房間看看!”
“我的房間?”
“嗯,龐煦不和人同房的。”
李鶴似乎對邬元允的疑問沒有理解到位。邬元允只是并沒有細想過在這房子裏會真的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
“這個房間是鄭勤之前住的,”李鶴指指左手邊,“已經徹底清潔過了,物品和家具全部都換掉了,牆面也重新粉刷過,如果你還是覺得膈應,對面的房間也可以住,就是小了一些。”
膈應,邬元允不理解為什麽李鶴會用這個詞。
“我都可以的,小房間就行。”
“成,一會兒我和郭姐說,讓她找人把這個房間重新打掃布置一下。”說着,李鶴推開右手邊的房門。
一個二十幾平米的寬敞居室,家具和牆面是幹淨的乳白色,幾乎可以算是一塵不染了,外面還有一個伸出去的半圓形小陽臺。
邬元允不明白這哪還有重新打掃和布置的必要。
退出房間,兩人回到中間的廊廳,李鶴指指前面,也就是房子的左翼:“那一側是龐煦的‘地盤’,盡量不要去,他不太喜歡別人進入他的私人空間、碰他的東西。”
“嗯。”邬元允從喉嚨裏滑出一個字。
“其他就沒什麽了。”李鶴帶着邬元允往樓下走,與此同時,聽到車庫門滑動的聲音。
“哦,對了,以後要出行就聯系司機,龐煦自己開的車,是不載人的。”李鶴補充。
“城堡”主人風塵仆仆歸來,不知道是門縫灌進來的臘月寒風,還是那一身冷硬的黑西裝,抑或是男人周身散發的涼漠氣息,讓邬元允微微打了個哆嗦。
龐煦擡眼,看到站在旋轉樓梯拐角處的男孩。這個角度,邬元允完美的下颌線好似經過了羅馬工匠的精雕細琢,垂眼對上視線,竟俨然一副居高臨下的驕傲姿态——龐煦知道這是錯覺。
郭姐已經往飯桌上端菜了:“回來得正好,整理一下就開飯吧!”
滿滿一桌子菜飄香四溢,可是李鶴中午帶他吃的牛排還沒消化,邬元允一丁點都沒餓。
“談得怎麽樣?”
“兩千七百萬。”
“哦吼,可以啊!”
“從他們年底剛剛出來的財務報表看,已經搖搖欲墜了。”
“你保住了七百人的工作,他們應該謝謝你。”
李鶴和龐煦的對話,聽不懂,郭姐也并不和他們一起吃飯,邬元允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他們沒留你吃飯?”李鶴邊喝湯邊問。
“留了。”
“那怎麽沒吃?”
龐煦的眼神從邬元允的臉上掠過,只停留了一秒又看回到李鶴:“你說呢?”
邬元允垂着的眼皮撩起來、又垂下,度秒如年。
“一品鍋怎麽樣?我從三天前就開始炖底湯了,海參、豬肚和魚翅都熬化掉了。”吃完飯,郭姐又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詢問,然後側過頭對邬元允說,“這是龐煦最愛吃的!”
邬元允表情有點呆,郭姐說的一品鍋,應該就是之前餐桌正中間的那個擺成梅花形的大鍋菜。邬元允之前沒有吃過海參、魚翅、鮑魚這些,自然也分辨不清,他只知道這裏面同時有海鮮、家禽和蹄膀一類的東西,很豐盛、很好吃。
李鶴和龐煦已經離席了,邬元允無所适從,便伸手幫郭姐把殘羹剩菜端到廚房。
“哎哎,你別動!”郭姐連忙阻止。
“沒事。”邬元允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反正我也沒事情做。”
龐煦的目光移過來,看到邬元允正在認認真真地擦桌子,郭姐在一旁誠惶誠恐、不知所措:“小邬,你快別擦了……不是,小邬,這個抹布,是擦爐竈的……”
“啊……”邬元允停下手中的動作,自己家裏,似乎從來沒有分得這麽細致,他看到洗幹淨的抹布擺在廚房的案臺上,就直接拿過來擦桌子了,“對不起。”
“沒事沒事,”郭姐接過抹布,“這孩子怎麽這麽乖呢!”
說着,郭姐看向龐煦,一臉的耐人尋味,似乎在說:“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龐煦又把男孩盯了幾秒,收回視線。
“哦對了!”李鶴雙手一拍,“忘了件最重要的事!”
一邊說一邊快步走到門口的衣帽間拿出自己挂在那裏的公文包。
郭姐看客氣不成,只得擺出長輩的“威嚴”,“嚴令”禁止邬元允再繼續幫忙,把他推到水池旁,插着腰盯着他把手洗完,又推着他出了開放廚房的區域一直到龐煦所在的沙發旁邊。
“你這小家夥不聽話!”郭姐告狀。
邬元允無辜地呆立在原地,像一個走丢的、被別家大人撿到送回來的孩子。
只是這孩子,不髒、不熊,白白淨淨,還乖巧懂事。
龐煦在聽到“小家夥”這三個字的時候,瞳孔微弱地動了動。他看向邬元允,張了張嘴,擠出一句:“你……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