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家
第5章 宋家。
帶着滿身的松木香氣,顧念走到段謹的書桌前站到一邊,恭敬的候着。
“不會研墨?”看着半天沒有動靜的顧念,段謹挑眉問道。
顧念點頭,他是會的,只是這樣會離段謹過于的近了一些,于一個暗衛來說,這是逾矩了。雖然被段謹強迫着逾矩,也不是一回兩回,但是段謹沒有動作的時候,顧念還是不敢靠前。
“會,那就過來研墨!”段謹擡起下巴,指了指桌邊立着墨塊的硯臺,上好的端硯錦墨,都是皇帝開心的時候賞下來的東西。
顧念依言上前,用小銀匙舀出一匙清水,置入硯臺中,拿起墨塊輕輕研墨起來。
看着顧念娴熟的動作,段謹眉心又皺了皺,但是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饒有興致的盯着顧念那段細長的手腕,和纖細修長的手指。
“你沒有入暗衛營之前,家中是幹什麽的?”段謹嘴角微微挑起,有了一絲的笑意。
顧念目光落到硯臺裏被他研磨出來,濃稠正好的墨汁,然後輕輕答道:“教書先生。”
段謹點了點頭,難怪會做這種研墨的細致活兒。顧念研好墨,便退到一邊。
作為一名常年刀口求生的暗衛,認識幾個字已經是很不錯的事情,研墨這種活兒,不該使他們會的。對于剛剛段謹的試探,顧念是知道的,只是恰好那些僞造的過往裏面,為他圓上了這些。
“會寫字嗎?”段謹又問。
顧念點頭:“會!”
段家的暗衛營裏,會教這些,因為有時候他們執行任務,難免會接觸到書信一類的東西,要是字都不認識,基本的回信都不寫,就太麻煩了。
“來,我來念,你來寫。”段謹聽到這個會字,立刻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讓出自己位置。
顧念再一次遲疑,坐到段謹坐的位置是逾矩,還有段謹是真的那麽信任他,還是再一次的試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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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顧念的遲疑,段謹語氣有些嚴厲:“愣着幹嘛?”
顧念還是坐到了段謹的位置上,衣服都穿了,一把椅子坐不得嗎?
顧念拿起筆,看向段謹:“世子。”
段謹看見顧念準備好了,慢慢走到書案前,緩緩開口:“叩禀阿爹,天氣肅冷,邊塞苦寒,阿爹身體康健否?兒自稷下回都,已有數日。雖遠離學府,亦日日苦讀,謹記先生與阿爹之教誨,從不沾花惹草,也未惹是生非,阿爹安心即是。”
這能……安心?顧念只是想了一下,然後提筆繼續寫。
“近日錦都也無大事,不過是中書令宋家被皇帝抄家,總歸與兒無關。兒也少進宮,每日多讀書,以求進益……!”
段謹又陸陸續續說了一些,多是一些有的沒的東西,三句不離讀書,五句多說自己乖巧懂事。
顧念一一寫完,然後将信紙鋪展開來。等待紙上墨跡涼幹,也為了讓段謹看看,自己有沒有寫錯什麽。
段謹擡眸掃過面前鋪展開的五張信紙,紙上墨跡已經快幹了。可是那字的每一筆筆鋒,都深深印入段謹的眼底。
好一手幹練淩厲的字,鋪展而來的都是鐵馬冰河的磅礴氣勢。
“你這字真好看!”段謹笑着拿起信紙,一張張收好。
“嗯!”顧念沒有多說什麽,立刻起身持禮,恭敬退到一邊,垂下頭。
段謹見顧念沒有變化的神色,收好信紙,找來一個信裝好,又用蠟油封好才交給顧念。
“送到前院交給管家,他知道怎麽處理,然後你就回去休息吧!”段謹将信擱在桌子上。
“是!”顧念再一次行禮。
顧念應下,便拿上段謹給他的那封信去了前院,将信交給管家就自己回了雲宮。
深夜。
雲宮此時亮燈的房間不多,顧念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了。進門的第一件事,顧念利落的脫下裏面穿的長袍裏衫,這是段謹的貼身衣物,沾染着段謹最愛的松木冷香。淺淡的香味,一絲一縷的透過肌膚的縫隙浸入血肉,再不脫下來,他會失态。
顧念将這件裏衣一點點疊好,想着要不改天洗一洗送回去,但是想着想着就放棄了,段謹是齊王世子,皇帝陛下看他比親生兒子還重要的人,什麽好東西沒有,還差一件衣服麽?
淡淡的松木冷香又鑽進了鼻間,顧念索性轉身将那件衣服放到了櫃子裏。眼不見,心不煩。
剛剛聽見段謹說及,宋家被抄家,顧念在心中思索片刻,将一個人名從腦海裏拉了出來。當朝中書令宋駁,宋駁是先帝在世時的臣子,今上登基的時候,提拔其為中書令,替今上執掌中書六部。是今上登基時就選好的輔政大臣,非一般的臣子能比。怎麽說倒臺就倒臺,一點預兆都沒有。
宋家是今上一手養出來的人,非皇帝不能撼動。是皇帝想要宋家死的,那又是為了什麽?顧念想不通,他知道的消息太少,只知道一個抄家,還知道今天段謹帶會來一個人,叫宋言,宋家的長子。
夜太深了,顧念不想多想,只得先睡去。明天是他第一天輪值,還是要打起精神才是。
顧念剛走,阿一便把那封顧念送到管家手裏的信帶了回來,交給段謹。
“他的字是真的漂亮,一般人寫不出來的,所以他到底是誰呀!”段謹感嘆着,然後在椅子上往後一靠,慵懶的斜眸看着眼前立着的阿一。
“世子,屬下去殺了他?”阿一擡眸,不放心的人不能留着。
“為什麽呀!我很喜歡他,我要留着他!”段謹搖頭,他不僅喜歡這個人,還特別喜歡那雙眸子,現在又喜歡這個人這手字。
“世子,您不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王爺還在等着您回家。”阿一聽見段謹的話,猛的擡頭,看着段謹嚴厲的開口。
段謹忽的一笑:“回家?阿一,我被困在這裏十年了,像一只餓極了的獸。那些人高興的時候,就拿些好東西哄着我給他們表演,不高興了,就用鞭子抽我,逼着我哭泣求饒。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回家。在稷下的時候,我想偷偷跑回去,然後就被人一路追殺,險些喪命。除了我死,這輩子我都別想回家。”
“世子!”阿一聽出段謹聲音的蒼涼,只能忍着,不去一起沉淪哀傷,心疼悲鳴,忍到最後,額頭青筋暴突,低聲沉沉的喚了一聲。
“我要留下他,是別有目的,還是真心實意,我都認了!”段謹随後目光一沉,一掃之前的慵懶之态,認真的說道。
“是!”阿一見到段謹堅毅認真的目光,最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