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說海後誰是海後
第12章說海後誰是海後
轉眼間就到了重陽節,軍中無趣,鹿莞實在憋得難受,扯着袖子跟華慕耍賴,華慕終于答應晚上陪她出去放放風。
盛京繁華,每逢節日大街上便人來人往,商戶們變着法地招徕客人,近年來因與南楚通商,也學了些南方的手段,将生意做到了水上去,河道中滿是大大小小的游船,追逐着唱堂戲的畫舫,遠遠望去,便是一條光河。
此刻華燈初上,鹿莞手裏捧着兩只精致的河燈,上面有一叢工筆畫的菊花,燭火将她罩在一片暖意中,像極了光河中逃出來的一簇。
“阿九,我們放河燈吧。”華慕是南楚人,放河燈正是南方習俗,鹿莞将燈和紙筆遞給華慕:“傳說河水連接着人間和異世,如果在河燈上寫上自己的願望,讓它順流而去,故去的親人便會幫你實現。”
“都是騙人的。”華慕不為所動:“願望,只能靠自己實現。”
“你才十五歲呢!說話怎麽像個老太婆。”鹿莞對她做了個鬼臉,自顧自地坐在橋邊石階上:“不管許願靈不靈,和他們說說話也好啊……很多不可為人道也的事情,一直憋在心裏,會把自己憋壞的。”
“姐姐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嗎?”華慕坐在她身邊,看她認真地在河燈上寫寫畫畫。
鹿莞擡頭,正對上華慕探究的目光,深黑的瞳色,将所有光亮都吸了進去,如同死去多年的古井。
那可太多了。尤其是想到華慕所有的悲劇都是她設計的情節,她的後腦勺就更涼了。
被她這樣瞧着,鹿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被鎖在水牢裏千刀萬剮的畫面突然出現,她不敢和華慕直視,只能含糊其辭:“快寫你的吧!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華慕提筆,看着空白的紙,許久,寫下幾個字。
在南楚,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都有着狂熱的巫觋崇拜。重九祭祖時,迎神的大巫會在高臺上起舞,帶來神明的喻誡。
與華慕相關的,皆是惡谶。
因為大巫的幾句話,她便成了災星的化身,宮人都對她避之不及,若非王室再無其他的血脈,怕是早就餓死在冷宮裏。
搖曳的燭火讓華慕有瞬間的晃神,回憶起了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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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稱孤道寡,重掌帝位後,她曾再次召來那個巫師,她命人燒了巫師的祭壇,讓他再為自己蔔一卦。
“陛下,會有一人為你而來,教會你慈悲與善良。”大巫在傾頹的祭壇中微笑看她,直到被火舌吞噬。
重生後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着,除了為她跳下高臺的鹿莞。
她将雪狼斬首,半是不想讓鹿菀死得那麽輕易。半是好奇,那個為她而來的人,會是鹿菀嗎?
但她雖然會好奇,但不會允許自己的複仇出現變數,也不信她真會有所謂的善良與慈悲。
她給鹿菀熬的藥,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你說,我們的河燈能順流入海嗎?”鹿莞捧着臉,期待地看着她。
夜晚的天京,風中有脂粉香氣,無數河燈被河水帶向遠方,輕飄飄的一頁紙,風一吹就翻了,自然是到不了的。
可看着鹿莞亮晶晶的眼睛,華慕還是點了點頭。
對于必死的人,她一向很有耐心。
她們沿着河道散步,順着人群看畫舫上的戲班表演。
“姐姐”遠處一艘游船突然朝她們劃過來,鹿莞定睛一看,發現是盛裝出行的白清宣,她此刻正站在船頭,身邊圍着一堆俊朗公子,絞盡腦汁讨她開心,生動诠釋了何為風流海後。
“你在這裏幹嘛呢?”游船靠岸将鹿莞和華慕接了上去,白清宣指揮着身邊的美男,正拿着個竿子在水裏撈來撈去。
“我撈河燈玩啊,讀讀看,這些人寫了什麽好玩的東西。”白清宣拆了一只河燈,盛情邀請鹿莞共賞八卦。
鹿莞連忙拒絕:“這不太好吧”
“調皮。”白清宣對她抛了個媚眼:“往年不都是姐姐與我一起看的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華慕看了鹿莞一眼。
鹿莞心虛地到處亂瞟,原身竟然還有這種癖好,不愧是原作第一惡女。
說話間,一個風流婉約的美男便湊了過來,給鹿莞遞了杯酒:“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不知是否有幸,與佳人共飲此杯”
鹿莞黑人問號臉,這是什麽古代版酒吧搭讪話術
見鹿莞不語,那婉約美男也不嫌尴尬,反而搖了搖右手的扇子,笑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幾日不見,郡主仍是風姿綽約啊!”
為什麽每句話前要帶句酸詩啊!
鹿莞被他油到了,下意識退了兩步,那人還想繼續尬聊,一旁的華慕閃身擋在了鹿莞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婉約美男踹進了河水裏,衆人皆是一驚。
白清宣怒道:“大膽奴才!你在做什麽”
華慕根本不搭理她,反倒委屈地看着鹿莞,低聲說:“登徒子,活該。”
看到華慕這樣的眼神,鹿莞心都要化了,連忙攔住白清宣:“不生氣不生氣,孩子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訓她。”
華慕扯了扯鹿莞的袖子,鹿莞轉身輕聲跟她說:“騙她的,我怎麽會教訓你呢?”
“我聽見了……”白清宣嘴角一抽。
鹿莞深知白清宣與自己感情甚篤,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分,便笑着和稀泥:“清宣,一個男人而已,不值得生這麽氣。”
“什麽叫一個男人而已你與他……與他……”白清宣支吾許久,換了種較為委婉的說法:“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與他以詩會友的嗎?”
“啊?”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昔日你我泛舟游湖,載歌載舞。那些過往,郡主都忘了嗎?”水裏那位一臉心碎,仿佛被渣女欺騙感情的老實人。
鹿莞算是明白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白清宣玩到一起,原身怕也是個風流海後。
原身!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這樣絕情,讓吳公子杜公子秦公子王公……唔……”白清宣還想說,卻被鹿莞捂住了嘴巴。
你為什麽要百分百痛擊我方隊友啊!
鹿莞視死如歸地看了華慕一眼,從華慕緊繃的面色可以看出,自己精心塑造的知心姐姐人設已完全崩塌。
“以詩會友吳公子杜公子秦公子”華慕挑眉,神色複雜地看着鹿莞。
鹿莞欲哭無淚,正想解釋一番,華慕卻轉身去了船頭,一副要與她劃清界限的架勢。
“都怪你多嘴,很難哄的啊!”鹿莞沒忍住朝白清宣哼唧了兩聲。
白清宣的眼神在鹿莞和華慕之間打轉,不知想到了什麽,終于咂摸出味兒來了,她擺擺手示意衆人散了,将鹿莞拉到船艙裏,壓低聲音問道:“姐姐,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所以你老實和我講,你是不是……是不是斷袖了”
“什麽”鹿莞驚掉了下巴。
斷什麽和誰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說法,反正你懂的。”白清宣扭捏道:“從你上次為她跳進獵場起,我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向來都只有你把人踹下去的份,你從來沒有對誰這麽上心過。”
鹿菀有些尴尬:“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那你幹嘛要和諸位公子劃清界限!”
她這個大嗓門,壓低了還有二兩響呢,何況她還帶着百分百密謀洩露的屬性,以華慕的耳力,肯定是聽得到的。
果不其然,白清宣話音剛落,華慕就看了過來。
白清宣瞪了華慕一眼,拉着鹿莞苦口婆心道:“這姑娘長得确實有幾分姿色,玩玩倒是可以,但可千萬不要沉迷其中,我看她像個醋性大的,你可得好好管管,不然下次帶她出來游玩,姐姐那麽多藍顏知己,萬一她全給踹水裏了怎麽辦?”
那邊華慕頻頻回頭,鹿莞欲哭無淚,聽見了,她肯定全都聽見了!
這下好了,好好的救贖文學變成了海王養魚,以後她可怎麽和華慕相處啊?
這邊白清宣越說越離譜,鹿莞臉漲得通紅,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離開。
回軍營的路上,華慕和鹿莞并排而行,二人皆沉默不語,尴尬得鹿莞想當場去世,她正想着如何解釋,結果沒注意腳下,差點跌倒,被華慕攔腰撈了起來。
肌膚接觸的時候,鹿莞渾身過電一般抖了一下,連忙想從華慕懷裏起來,可卻被單手死死桎梏在懷中。
“放,放手。”鹿莞緊張的咬到了舌頭。
華慕卻只是盯着她饒有興趣地看,像是要把她的臉都盯出個窟窿。
鹿莞索性閉眼,破罐子破摔道:“你聽到了多少”
“七八分吧。”
好的,全聽到了。
白清宣,這盛世如你所願!
“我不是因為喜歡你才救你,我真的只想和你結盟……不是你想的那樣。”鹿莞垂死掙紮,越描越黑。
“我想什麽了?”華慕愈發來勁:“比如……你當真喜歡我”
“沒……”
“真沒有嗎?”
華慕突然靠近,近的鹿莞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月光下,她像極了蠱惑人心的精怪,眉目妖冶,馬上就要擇人而噬。
太犯規了!
這可是讓整個任務世界都為之瘋狂的萬人迷女主啊!
鹿莞呼吸都停了半拍,臉紅的像個煮熟的蝦米,再也說不出話了。
等她理智回爐,想解釋清楚時,華慕卻突然松開了她,修長的手指在鹿莞眼前晃了晃:“姐姐,最好不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