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變數5
第11章 變數5
盛贊慢慢吃完手裏的東西,站起來,朝着外面指。
他指着碼頭上停着的黑色轎車,說:“我要混黑*幫。”
每當夜幕碼頭上總有來做交易的人和車,他們的一切被掩蓋在黑暗下,顯得是那樣的神秘,讓人渴望。
盛贊生長在這裏,如同三千港的每一個人,從小耳濡目染,習以為常。
“呵。”黑暗中的男人笑了,好像很久沒有笑過的人,聽起來有些生疏。
他在笑盛贊的幼稚。
遠處的那輛車緩緩駛去,男人說:“要做人上人,你還差得太遠。”
盛贊站在星光下,不卑不亢。
“你還差得太遠。”男人彈掉煙,用腳尖碾過,“三千港遲早有一天會恢複正常,到時候你該怎麽辦?”
他問的,盛贊聽不懂。
正常的三千港,是什麽樣子?
他滿腔熱血,希望能遇上伯樂相馬。
***
與男人分開後,盛贊蹲在路邊,等毛毛下工。
毛毛将身上的背心脫下來,擰出一把汗水,看着路燈下的盛贊,他家盛少爺低着頭,一臉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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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說:“阿贊我倆像不像小夫妻?你來接我下班?”
盛贊還是低着頭,踹了毛毛的屁股。
“媽喲!”毛毛嚎叫,出其不意彎下*身來,看清了盛贊差點埋在胸口的臉。
“操!老子幹*死*他!”毛毛一下火了,聲音太大引得船上的工人紛紛側目。
“給我閉嘴!”盛贊低喝。
他們現在不能鬧事,他能去的地方不多。
毛毛握緊了拳頭,頭一次看見這樣的盛贊。
他心中那個永遠昂頭挺胸的阿贊,變了。
盛贊擡起頭,咧着嘴笑,嘶嘶吸氣,說老子破相了沒?
毛毛不做聲,撇開臉。
盛贊說:“我沒事。”
他一把攬住生氣的毛毛,兄弟倆緊緊貼着,少年的身體纖長而瘦,毛毛說:“我回家給你拿點藥?”
盛贊搖搖頭,說:“忍着,總有一天咱們會變得不一樣。”
毛毛的眼睛,亮的想天上的星星,盛贊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他們倆沒有回去睡,坐在海邊看了一個晚上星星,誰也沒提盛贊挨打的事情。
但,這個仇不能就這麽算了。
第二天,毛毛又回家一趟。
他跟毛媽說:“嘴饞,想吃豬蹄子。”
毛媽現在也懂得心疼兒子了,把睡在她懷裏的招財團子緊了緊,伸手朝牌搭子要錢,然後站起來,得意顯擺:“不打了不打了,給我兒子做飯去!”
毛毛接過團子,偷偷的親了親。
很快,紅燒蹄子出鍋,毛毛說碼頭有事情忙,讓毛媽給他打包帶走。
這時,招財團子醒了,揉着眼睛一個勁問毛毛:“哥?哥?”
毛毛逗了逗團子腦門上的那撮小妞妞,說:“等着,給你哥報仇呢!”
團子聽不懂,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哥哥了。
***
就是這麽湊巧,房間裏昨晚欺負盛贊的那幾個都在,盛贊上工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毛毛一進去,就将那袋子香噴噴的豬蹄子挂在了牆上。
香味飄了滿屋,說話聲漸漸停下,大家都看着毛毛。
毛毛一臉緊張:“不能吃,這是我媽特地給我做的!”
他越是這麽說,老工人們就越是想逗逗新來的。
毛毛被一腳踹到門外,砰一聲,門被甩上,裏面的人在分豬蹄,毛毛蹲在門口,壞壞的笑。
吃吧,吃吧,多吃點。
十分鐘後,門開了,老工人還說:“下次多帶點,不夠分。”
毛毛嘿嘿笑,心想,你們還想有下次?
很快,有人不吭聲的往外走,一個,兩個,三個,可就是那麽不湊巧,茅廁被鎖住了。
加了料的豬蹄子在肚子裏咕嘟咕嘟的絞着腸子,又酸又痛,最重要的是,快要拉到褲子上了!
毛毛不躲,就在床上敲着二郎腿,臉上笑眯眯,看着幾個男人排一排,蹲在小樹後面,露出黑黑的背脊,白花*花的大屁*股,屁股與腰之間有一道黑白分明的線,是常年光着膀子幹活曬成這樣的。
等解決完了,幾個老工人也知道是着了道,氣的來抓毛毛,可惜腿軟無力,只能靠在牆上罵罵咧咧。
毛毛這時正了臉,警告道:“我說了不讓你們吃,你們非要吃,嘴巴那麽饞,怪我做什麽?如果還有下次,拉血也是有可能的。”
***
幾個老工人一臉菜色,拍着當做隔牆的木板,讓隔壁兄弟來幫忙。
這時,盛贊從外面沖回來,他越過那些人,一腳踹上毛毛,看着用勁兒,其實沒分量,他心裏熨帖但又板着臉,教訓毛毛:“讓你多事!”
毛毛輕輕挨着他,看着小小的房間裏,擠進來幾個大塊頭。
“有些事,不能忍。”毛毛說。
眼見着就要開打,給工人們住的這塊地方卻一下湧進了一些人,一些不屬于這裏的人。
他們找盛贊,把他帶走了。
毛毛的臉上血色全無,他沒有辦法不讓盛贊走,他沒有能力去救他。
這是毛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特麽就是一個屁!
他一路追着:“阿贊,阿贊!”
然後被人攔下,“滾一邊去!”
毛毛摔在地上,随即被老工人們圍上來,拳打腳踢。
他起先還反抗,可越是掙紮打的就越兇,最後被一個啤酒瓶開了瓢,血流進眼裏。
見了血,大家也就停手,嘴上罵罵咧咧,讓毛毛以後小心點,還讓毛毛晚上帶醫藥費過來。
毛毛頂着滿臉血往三千巷跑,路上被人當做怪物看。
他其實也不大,真出了事情,他頭一個找的,還是大人。
盛贊被帶走了,他要告訴盛老爹。
可,快要跑到門口時,他看見盛老爹載着團子回來,團子抱着一根冰棍,小舌頭滿足的伸出來一下一下,像小奶貓那般舔着,時不時從前面的籃子裏扭着身子回頭看老爹。
毛毛,突然就頓住了。
***
這幅畫面太過于美好,他的腳像是釘在了青石板上,挪不開。
盛贊說過的:“忍着,總有一天咱們會變得不一樣。”
毛毛将自己縮在角落裏,背對着盛老爹,等他們進了家,他才跑出三千巷。
天地茫茫,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盛贊。
唯一知道的,帶走盛贊的人,是秦五爺的手下。
一天一夜,毛毛沒去上工,躺在細白沙灘上,心裏很害怕,他從小就跟着盛贊,如果盛贊不會來了,他該怎麽辦?是回家,還是繼續留在這裏?
回家了,他該怎麽跟盛老爹交代?
清晨,海平面上升起一顆蛋黃,蛋黃越升越高,越來越刺眼。
毛毛跟鴕鳥似的,将腦袋埋進沙子裏,忽然,聽見有人在笑。
一只手,摁着他的腦袋惡作劇般往沙子裏壓,忽然卻又放開。
下一秒,毛毛被人拎着脖子拉起來,入眼,是盛贊的臉。
盛贊看起來很生氣,手裏沾了一點血印子,毛毛沒洗臉,半邊臉都是已經幹掉的血印子。
他哇的一下哭出來,一夜的害怕,懸了一夜的心,在看到他家盛少爺時,終于踏踏實實落地。
他先抱住盛贊,到處查看,生怕他的盛少爺傷到了哪裏。
盛贊氣的一掌拍在這二貨脖子上,打的毛毛一愣。
“誰幹的!我剁了他的手!”盛贊變得與前一天不同了。
毛毛還是愣愣的,被他家盛少爺摁着脖子往工人房去。
盛贊一腳踹掉門,說:“誰幹的!”
令毛毛驚奇的是,昨天還追着他打的幾個人,今天怎麽一轉眼就這麽低聲下氣了呢?
***
盛贊從褲頭上解下一把馬刀,剁在桌上,要人出來切掉手。
毛毛吓壞了,看瘋子一樣看着盛贊。
可就真有人出來了,拔*起刀子要自*殘。
三千港,風向轉的最快,一日之間,人與人就變得不一樣了。
毛毛說:“我不要你的手。”
盛贊挑了挑眉,意思是:你別後悔。
毛毛照着樣子挑眉:“毛爺爺愛吃的是耳朵!”
那人左右為難,拿着刀子想劃掉自己的耳朵。
“爺喜歡吃豬耳朵!你給爺起開!”毛毛一把奪過刀,匆匆往外走。
盛贊一個個看過這幾個欺負過他的人,跟着毛毛走了。
出了門,就換他走在前面,一手拎起毛毛,去診所看傷。
毛毛這傷,是為了他。
盛贊看毛毛被剃了光頭,後腦勺那裏一道血痕,大夫戴着個眼鏡,扒開紅嫩嫩的肉,翻着一顆顆沙粒,氣的盛贊又一巴掌拍在這二貨大腿上。
腦子開花滿臉血還躺沙灘上玩浪漫的白癡,怎麽是他兄弟呢?
毛毛嘶嘶吸氣,扮可憐讓他家少爺饒他一次。
大夫的手很穩,用鈎子穿過腦皮,扯着線,盛贊一邊看着,一邊說了自己的事情。
一夜之間,他莫名其妙地從碼頭最低層的工人,被提拔為老大手下手收保護費的小羅羅。
黑幫有很明确的階級,他在金字塔的最下面。
但他終于,摸到了一點門路。
那一晚,那個抽煙的男人離開時,對他說:“我等着看你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