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嘴硬 “可惜我不是那麽随便的男人

第13章 嘴硬 “可惜我不是那麽随便的男人。”……

13

兩個身影恍惚間重疊, 夏雲端脫口而出: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男人正要邁步離開的動作一頓。

感應燈随着女孩落下的話音一同亮起,打在他身上,光影分明。

梁京雲緩慢偏身,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半晌, 忽地一挑眉, “不裝了?”

驟然亮起的燈光, 幾乎瞬間将夏雲端從回憶裏拽出。她慢半拍地擡頭對上男人輕佻的表情,反應了一下他意味不明的話。

“……什麽?”

“想這樣很久了吧。”

梁京雲懶洋洋地把雙手插回兜裏, “不是在挽留我?”

夏雲端:“?”

“可惜,我不是那麽随便的男人。”

他耐人尋味地睨她一眼,“你的算盤打——”

一句話還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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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驟然被拍上的門帶過一陣風, 迎面吹亂他額前碎發。

梁京雲本能後退一步,表情僵在臉上。

他甚至能聽見裏面防盜鏈咔噠扣緊,又被測試着拉晃的聲音。

與此同時,女孩的冷笑聲從門內傳出:

“不送!”

-

“到底誰受得了他!”

短短幾句話, 夏雲端波動了一晚的情緒徹底炸開。

注意力完全被轉移,就連洗澡時, 腦海都會忽然閃過他的話被氣笑。

夏雲端甚至忘了自己的手指受了傷, 直到洗頭時洗發露刺激到傷口,傳來一陣刺疼, 才回過神。

頓時失去了繼續洗澡的興致,她草草沖去泡沫,換上睡衣。

夏雲端拿毛巾擦着頭發坐到床邊。

直到擡眼時, 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不遠處桌邊的日歷。

濕漉漉的發梢還在往下滴水,女孩目光定格在被圈出來印了朵蜀葵的數字上,發了會愣,突然又拿起手機, 翻出一個聯系人,點開短信。

編輯許久,才發出消息。

……

隔日晚上,夏雲端在直播平臺挂上請假條,出了門。

難得的,在出門前,她還換了身衣服。

衣櫃裏花花綠綠的衣裙不少,她看了半天,還是選了件一眼看去很是淡雅柔和的紫色長裙。

雖然并不太符合她平時的氣質和習慣。

但比較适合見長輩。

折騰完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梅雨季,外面淅淅瀝瀝下着雨,提前約好的網約車恰好停在路邊,她上車,收了傘,問司機能不能等會路過花店停一下,她去買束花。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車內光線昏暗,看不清女孩的模樣,但聽嗓音悠揚悅耳,司機勉強應了聲行。

在花店挑了束粉調的天竺葵,又順便在路邊買了籃水果,夏雲端上車,低頭看了眼昨天自己發的消息。

那邊沒有回複,也不知看沒看見。

她垂着眼睫,按滅手機。

十分鐘後抵達目的地,夏雲端禮貌地道了謝,又圓滑地給司機師傅打賞了個紅包。

司機那邊顯然也看到了消息,頓時喜笑顏開。

“哎喲,姑娘客氣了。”

他客套着,又瞅了眼她手裏的花果籃,從手扶箱裏拿出兩個口罩遞上前。

“你是去探病吧?最近流感多發,還得做好防護措施。”

夏雲端也沒拒絕,笑了下接過口罩。

戴了口罩也難掩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夏雲端一向不喜歡醫院,從進了門,擰在一塊的眉就沒松開過。

醫院走廊一路望不到盡頭,雖然已經是晚上,來往的人卻不間斷,都慢動作似得掠過她眼底。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步履匆匆,時不時會有病人的呻吟,或是家屬的哭泣。

耳邊是雜亂的刻意放輕的談話聲,夏雲端輕車熟路地經過導診臺,和一衆人進了電梯。

腳步和呻吟聲被門隔開,每到一層都有人出門,直到電梯緩緩到十三樓,只剩她和另一個沉默的小姑娘。

夏雲端偏頭看了眼。

小姑娘看起來年齡絕不大,手裏大約是拎着晚飯,臉上卻盡顯麻木和疲倦。

電梯門一開,她就默不出聲地走了出去。

十三樓大多是特需病房,還有幾間特殊的植物人病房。

夏雲端手指緊了緊,跟着出了電梯。

兩人是相同方向,小姑娘很快進了病房,夏雲端放慢了腳步,逐漸停滞在她隔壁那間門前。

視線穿過觀察窗,她生根似得站在病房外,手指僵麻。

病床上插着鼻飼管的女孩安靜地躺着。

一個中年婦女坐在病床一側,手裏捏緊了什麽紙片,垂頭啜泣着。

這一層太安靜了,安靜得夏雲端只能聽見她隔窗傳來的壓抑的幽咽。

搭上冰冷的門把的手指怎麽也按不下去。

夏雲端就這樣站在那一動不動,拎着果籃的手指越攥越緊,無端的窒息感洶湧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

屋內響起漸近的腳步聲。

她本能收回手想逃離,還沒來得及後退,門被裏面的人由內拉開。

夏雲端無意看清了她手裏捏着的東西。

不是紙片。

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女孩面容看起來更年幼些,對鏡頭笑得燦爛。

夏雲端怔怔然向上看。

對方疲倦的面容就這樣映入眸底。

女人瘦骨嶙峋,眼窩深陷,眸裏布滿血絲。

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頭發竟然幾近花白。

夏雲端猝不及防對上于珍含淚的目光。

在看見她的剎那,那雙通紅的淚眼又瞬間變得生冷。

“我不是說過,你不用來了嗎?”

女人嗓音是哭過後的嘶啞。

夏雲端手指緊了緊,喉嚨發澀:“伯母……”

“別喊我伯母。”

于珍語氣疲憊地打斷她:“小語不會想看見你。”

夏雲端身形驀地一僵。

寂靜片刻,于珍再開口:“你回去吧,以後也別來了。”

下一刻,女人擦過她的肩膀。

其實也不重,可夏雲端還是踉跄了半步,小腿撞上一側冰冷醫療椅的一角。

果籃裏的花束和水果散落一地,鈍痛後知後覺泛上神經,夏雲端回過神,來不及撿起,忍着疼追上前。

“伯……于阿姨!”

夏雲端伸手想拉她,不想手指才一擦過對方手臂,就被猛力拍開。

清脆的響聲在空曠的走道格外清晰,于珍猛然回頭,尖銳蒼啞的嗓音引得路人頻t頻回頭:

“別碰我!”

白皙的手背瞬間留下一道鮮紅的掌印,刺疼如水波緩慢擴散開來。

有路過的護士匆忙上前來制止:

“有什麽話好好說——”

女人掙脫護士的手,她看見于珍眼底的怨恨幾乎是抑制不住地溢出來,聲音都在顫:

“躺在裏面的人為什麽不是你?!”

她胸膛起伏着,聽不見般,雙目赤紅地死死盯着她。

“光來看有什麽用?要那些冠冕堂皇的道歉有什麽用?你要真有愧,你就去死啊!你去死,把我女兒還給我啊!”

走廊上回蕩着女人字字泣血的聲音,路人紛紛駐足側目,小聲議論紛紛。

于珍步步緊逼,直把她逼至牆邊,退無可退。

冰冷的瓷磚緊貼着肌膚,夏雲端不自覺輕顫,女人咬着牙抹去眼角的濕潤,聲音顫抖着:

“她把你當成那麽好的朋友……”

“……”

夏雲端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面色蒼白,連唇都褪去血色。

一旁的護士終于回過神,連忙幾步走到兩人身邊,拉過于珍,“這位家屬,你冷靜點。”

她重重地呼吸着,護士安撫着她的情緒,拍了拍她的背。

于珍沒再看牆邊失神的女孩,像蒼老了數歲,佝偻着腰,轉過身。

“我要找趙醫生。”

護士:“我幫您去喊,您是1326病人的家屬吧?”

于珍:“是,我女兒體溫有點不正常……”

聲音愈漸遠去。

痛覺慢慢化作麻意,夏雲端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才緩緩行屍走肉般轉身。

遠處的花束和水果都還散在地上,她拖着腳步,蹲下身一個個撿回籃裏。

-

天竺葵還是留在了病房門口。

夏雲端沒回家,游蕩間不自覺拎着果籃到了醫院天臺。

清淩淩的月光傾灑在天臺角落雜養着的花草枝葉,花瓣或是葉片上的晶瑩水珠折射着朦胧的光,又滑落葉尖搖搖欲墜。

下過雨的天潮濕悶熱,空氣裏彌漫着清潤的苦橙香。

天臺沒有燈,好在醫院在市區,周遭的寫字樓都蓋得高,戶戶通明的光勉強能讓夏雲端看清腳下的路。

她慢吞吞往前走了幾步,也沒管髒不髒濕不濕,就地沿邊坐下。

随手從果籃裏拿出個蘋果,用裙擺擦了下,夏雲端咬了口。

不想似乎咬到了塊剛剛掉地上摔壞了的部分,爛味在口腔裏散開,女孩不自覺皺緊了五官,一口吐到了旁邊。

瞬間沒有繼續下口的心情,夏雲端把蘋果丢回籃子裏,捋了捋黏在臉頰的發絲,擡頭看了眼天邊的懸月。

夜風忽而蕩過,裙擺随之搖曳。她一手後撐,歪着腦袋,微微揚起,擡起另一只手臂,遙遙地描着彎月,曲起兩指。

寂靜的天臺一時只有招搖而過的風。

花葉亂顫,夏蟬輕喃。

突兀的腳步聲打破寧靜。

急迫。

淩亂。

或許還有失措。

伴随着不知何物叮鈴亂撞的清響。

似乎同遙遠記憶裏的風鈴一齊,夢一般的,越來越清晰。

直至幾乎就在耳側。

夏雲端尚未來得及判斷是夢境還是現實。

揚起的手腕被一只泛涼的大掌用力拽緊。

來人猛地止住步伐,清冽的嗓音短促而沉抑:

“——夏雲端!”

夏夜潮濕的晚風,随着那人的聲音,糾纏上他們緊貼的肌膚。

懸空輕蕩的雙腿忽地頓住。

夏雲端眨眨眼,緩慢偏頸回頭。

對上那雙漆黑的,隐約抑着些許惱意的眸。

淩厲的面龐,抿成直線的唇,緊繃的下颌角。

和……努力克制着,卻依舊暴露出一絲紊亂的呼吸。

是一個未曾設想的,也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風聲漸漸遠去。

像是要确定面前的人是否真實存在般,夏雲端仰着頭,又眨了下眼。

沒消失。

他盯着她,唇角的弧度好像扯得更冷了。

視線再往下,徐徐落在他扣緊自己手腕的掌。

夏雲端一如當年那般,輕輕往回拽了拽。

感受到那人愈發用力的手勁,她終于确認。

眼前這個不知因何緣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存在的。

是梁京雲。

和七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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