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戲劇夜 “其實你也是我的日出和月光

第11章 戲劇夜 “其實你也是我的日出和月光。……

臨近七點時會場的燈光暗了下來,陳天衢調低手機亮度,剛準備給喬漾發消息就聽到旁邊的椅子發出響動。

他偏頭看過去,眼裏立刻含了笑意,放下手機問:“忙完了?”

“嗯。”喬漾一路從二樓跑下來的,喘着氣回,“我功成身退了,現在就看他們的了。”

“辛苦了。”

觀衆席上零零散散坐了幾排人,喬漾舉着食指一個一個人頭數過去,失望地垂下胳膊:“怎麽才這麽點人來啊?”

“他們不懂欣賞藝術。”陳天衢牽起喬漾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看向舞臺說,“我懂。”

話雖這麽說,但純英文的對白沒多久就把他念叨困了,要不是喬漾在旁邊,他也大概知道《仲夏夜之夢》的故事劇情,他早就坐不住了。

舞臺上演員熱情演繹,舞臺下陳天衢用指節用力蹭了下眼角,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高中九門科目他學得都不算差,唯獨一門英語總繞着班級平均分徘徊,以前胡亮就說他語文學得那麽好怎麽偏偏英語瘸腿了。

陳天衢對此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也說不上是不喜歡英語所以學不好,還是學不好才更加厭惡,也可能是初中的時候基礎就沒打好,後來想努力趕也只能堪堪把差距填平。

大二上考六級差了三分沒過,陳天衢雖然可惜但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反倒是喬漾比他還不能接受,在下一年考試前給他嚴格制定了一套複習計劃,還複興了“迪克推行”。

那一個月喬漾每天給他布置一頁紙的背誦內容,第二天再抽空給他默寫批改,考前一周陳天衢更是在她的看管下把往年的真題卷全刷完了。

大二課多,陳天衢想停一天喬漾都不肯,說大課間三十分鐘默完足矣,她可以去他們院的教學樓下等他。

“你比沈麗雲還可怕。”陳天衢閉眼嘆息。

喬漾抱着胳膊哼哼一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毒的話:“敢不過你就等死吧。”

Advertisement

第二年的英語六級考試中陳天衢不負衆望考取了576分,查完分數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老爺,這比他四級成績都高一百。

這多出來的一百分肯定得歸功于兢兢業業的喬漾老師,所以開學後陳天衢主動約人吃了個飯。

那天的夕陽金黃燦爛,他站在外院樓下等喬漾上完課。

下課鈴回蕩在校園裏,不多久陳天衢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喬漾跟随人群走出來,朦胧的光打在她的周身,讓她多了層溫暖的色調。

陳天衢逆着光走向她,問:“想吃什麽?”

“嗯……”喬漾扯着書包帶子,忽然眼睛一亮,“有家新開的啤酒坊,轉發朋友圈就送塊蛋糕呢。”

陳天衢沒立即說好,愣了愣問她:“你想喝酒啊?”

“我是想吃蛋糕。”喬漾揚唇笑起來,“走啦。”

抱着“來都來了”的心态,那天喬漾還是點了兩杯精釀啤酒。

她先嘗了一口,确認酒味不濃後告訴陳天衢:“你喝喝看,和飲料差不多。”

高考完的散夥飯上他們幾個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嘗過酒了,那會兒陳天衢嚴格意義上還是個未成年,他沒喝,後來在聯誼舞會上陰差陽錯地把可樂威士忌當飲料喝了,但那晚的體驗感不算好,之後凡是有聚會他都說自己喝不了酒,所以也一直不知道酒到底有什麽吸引力。

他在喬漾的注視中端起杯子嘗了一口,冰涼酸甜的果味先入為主,吞咽之後才能感受到殘留在口腔中的淡淡麥芽香。

“怎麽樣?好喝嗎?”

上大學之後喬漾就摘了框架眼鏡,昏暗的燈光下她雙眼亮晶晶的,陳天衢點了點頭,評價說:“還行。”

薄底披薩經過窖烤自帶焦香,喬漾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一塊直接卷成卷往嘴裏塞。

陳天衢看樂了,問她:“你吃手抓餅呢?”

“你試試看。”喬漾說,“網上說這樣吃更香。”

“真的假的?”陳天衢嘴上質疑,但還是學着她的樣子把披薩當卷餅吃。

那會兒他倆都不知道酒喝得越快越容易上頭,兩個傻小孩純把精釀當飲料喝。

喝得多了也不知道自己醉了,就覺得臉頰在發燙,對面的人又遠又近,說話聲忽大忽小。

“走吧,回學校了。”

喬漾身子一歪趴在桌上,嘴裏嘟囔:“好飽啊,不想動。”

陳天衢拿起她的書包,把胳膊遞了過去。

陸州的夜風缱绻溫柔,喬漾走得慢吞吞,一路上哈欠打了一個又一個。

校門口有段上坡路,有個女生在搬東西,見對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陳天衢快步走了上去,幫她扶起腳邊的行李箱。

“謝謝謝謝。”女生連聲道謝。

“我們幫你拿吧。”喬漾跟了上去,問她,“你回宿舍嗎?”

“不用不用,你們幫我拿一下這個就行,我把東西塞到書包裏就能拿了。”

“行。”喬漾接過她懷裏的東西。

等女生重新整理好了,他倆繼續邁步往前走。

陳天衢老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往旁邊瞥了一眼,問喬漾:“你什麽時候買的柚子啊?”

“啊?”喬漾低下頭,自己手上赫然抱着一顆圓滾滾的柚子,“啊!”

她趕緊回頭追上剛剛那個女生,一邊道歉一邊把柚子還給人家。

“沒事沒事。”女生的臉比她還紅,其實早就發現了,但沒好意思開口,都已經說服自己就當送給好心人的了。

這麽來回一折騰,喬漾跑出一身汗,擡起頭和陳天衢對視一眼,下一秒兩個人齊齊開始爆笑。

他倆說醉意識又還都算清醒,但神經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格外放松,以至于這一笑就停不下來了。

路燈在地上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光圈,剛好圈住他們兩個人。

濱海之城的夜潮濕燥熱,喬漾摁着小腹笑得渾身脫力,自己剛剛險些社死,但因為身邊的人是陳天衢,所以不覺得丢人只覺得好笑。

“喬漾。”陳天衢笑着笑着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喬漾看向他的眼睛,問:“幹嘛?”

陳天衢看着她,深色的眼瞳倒映着繁星點點,讓人一不留神就沉淪于此,他攥緊書包帶子搖了搖頭。

那天月光清朗,在夜風和酒精的催化下某種幸福感充擠着他的心髒,以至于他差點脫口而出“我喜歡你”。

但人不應該在太幸福或太悲傷的時刻做決定,陳天衢告訴自己,這個夜晚已經足夠難忘。

你不要貪念太多。

肩上忽然一沉,陳天衢側目看去,下巴蹭過喬漾額前的發絲。

“困了啊?”

“沒。”喬漾的聲音很輕,但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近,“就想靠着你。”

“下個禮拜有空嗎?”陳天衢低聲問,“我們出去玩吧。”

“下個禮拜?”喬漾算了算,“好像不行,下周末要考專八了。”

再往後就得忙着論文答辯,畢業前又有很多雜事需要處理,陳天衢問:“那暑假?”

喬漾笑着提醒他:“我還哪有暑假啊,六月底就得去館裏報到了。”

“對哦。”陳天衢嘆了聲氣。

“後悔說晚了吧?”喬漾哼了一聲,“讓你不早點。”

“不後悔。”

喬漾擡起頭,陳天衢遠遠看着舞臺上穿着華服的男男女女,眉目平和,不像是在嘴硬。

“真的不後悔?”她出聲确認,“如果我再遲鈍一點呢?如果我喜歡上別人呢?”

“有些話只有你想聽的時候我說出來才有意義,所以在此之前。”陳天衢收了聲,沒有把話說完。

“在此之前什麽?”喬漾着急地追問。

他卻只是一笑,說:“我告訴過你的。”

喬漾蹙起眉心,她和陳天衢說過太多太多話了,她一時間想不到是哪一句。

舞臺上海麗娜向心愛之人卑躬屈膝、苦苦哀求,文學作品中的愛恨糾葛總是濃烈、混亂、致命而危險。

陳天衢看着那對癡男怨女,安靜聽着他們的對白,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喬漾的手背。

事實上有許許多多人在愛中保持沉默,因為膽小懦弱,因為不配得感,因為害怕失去,所以隐忍所以謹小慎微,投去目光卻不敢奢望回應,一個人的心境就構成一整幕劇,還要欺騙自己這樣就已經足夠,“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

但世上的愛恨又太難純粹,人難免會有私心,只要付出心血就會期望回報,只要喜歡就想擁有。

陳天衢不是不想被看見,他只是怕自我的樣子無法滿足他人期許,因此寧願不要。

“《不安之書》,對吧?”喬漾出聲問。

陳天衢怔住,轉頭看向她問:“你還記得?”

他既意外喬漾居然記得幾年前他的随口一提,也意外過去的十幾分鐘裏她竟然一直在想這件事。

喬漾笑容得意,告訴他:“高中的時候為了趕上你,你看過的書我都會借去看,你忘啦?”

陳天衢失神般望着她,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那時喬漾确實時常回過頭問:“你在看什麽?”

在他做出回答以後又說:“那你看完借給我看看。”

“陳天衢。”

他眨了下眼,視線重新聚焦,記憶中的女孩幻化成此刻的模樣。

喬漾輕聲喊他的名字,說:“其實你也是我的日出和月光。”

她的目光真摯而溫柔,靜靜落在自己身上。

他被看見了,被完完整整地,以自我的樣子看見。

舞臺上幕布落下,燈光随後熄滅,會場內安靜下來,只剩些窸窸窣窣的動靜,上半場結束了。

一片漆黑中不知是誰先靠近對方,溫熱的唇輕輕貼合,呼吸交纏,心跳聲如雷震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