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備忘錄 “讓她難過的人才有辦法讓她不……
第34章 備忘錄 “讓她難過的人才有辦法讓她不……
時間在短暫停滞後再次運轉, 周遭的聲響重新回到耳朵內。
冬日枯枝頹敗,冷風吹眯了下眼睛,發梢搔得臉頰皮膚癢。
麥初擡手把頭發勾到耳後, 眸光一晃,捏着耳垂對喬漾說:“我耳環好像掉了, 我上去找一下。”
“哦, 好。”
許恩霖站得遠, 他不太确定剛剛那一瞬間兩個人的視線有沒有碰撞, 從他的視角只看到麥初突然停下腳步, 然後轉身就往樓梯上走。
他一秒都沒猶豫, 緊盯着那道身影,大步追了上去。
肩膀被重重撞開, 喬漾踉跄兩步站穩,看着拔腿跑上樓梯的男人自顧自嘀咕說:“許長溪幹嘛啊?尿急啊?”
她抱着酒瓶繼續往車邊走,在看到後備箱旁邊的又一個許長溪時猛地抽氣瞪大了眼。
“怎麽回事?!”
剛剛在樓上只顧着搬東西,夏燦也是剛發現多了一個人,擡頭看向許長溪問:“就是啊,你怎麽把許恩霖叫上了?”
“他。”許長溪摸摸後腦勺, 攤開手說,“我爸媽非要讓我帶上他, 我也沒辦法。”
他每次一緊張小動作就特別多, 夏燦看出來了, 但沒多想,覺得多個人也不算什麽大事, 點點頭說:“也好。”
喬漾卻急得跺腳:“這怎麽行?麥初會以為我們故意的。”
“故意什麽?”夏燦問完又“哦”了一聲,幫忙解釋說,“哎呀沒事, 阿姨跟叔叔沒壞心的,他們也是希望許恩霖能多跟朋友出去玩玩,難道還真的指望他跟麥初能看對眼啊?哪有這種好事?”
她這振振有詞的一番話把另外三個人都說懵了,往前一盤才發現每次這個秘密暴露時夏燦都不在場,她好像也成了唯一的不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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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長溪把胳膊往她肩上一搭,嘬了下腮壓住嘴角,問:“你怎麽知道不會?”
“拜托。”夏燦笑了,覺得問出這個問題的許長溪真傻,“他倆又不是不認識,不是留學的時候還一起住過嗎?要喜歡早喜歡了吧,反正我覺得沒戲。”
“我也覺得沒戲。”喬漾把酒瓶塞進後備箱裏,嘴一撅心裏冒着無名火。
陳天衢看着一前一後走下樓梯的那對男女,勾起嘴角問:“打不打賭?”
“賭就賭。”夏燦問面前的兩個男人,“你倆一邊是不?”
許長溪點頭:“嗯哼。”
夏燦這會兒自信得很,踮起腳勾住喬漾的脖子,說:“那我倆一邊,五百塊,敢不敢?”
許長溪爽快答應:“行。”
喬漾摁下後備箱,瞪着許長溪和陳天衢警告道:“提前說好,誰都不準插手,你們男人最會狼狽為奸了。”
陳天衢笑着應好。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喬漾立刻跑過去挽住麥初的胳膊,小聲道歉說:“對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他會來,都怪許長溪。”
“沒事。”麥初朝她笑了下,“沒關系的。”
“他剛剛上去有跟你說什麽嗎?”
“就打了聲招呼。”
喬漾抿唇看了她一眼,想繼續問卻又礙于其他人在場。
身側的人存在感太強烈,麥初克制着目光不去朝那個方向看,可還是能清楚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她沒有撒謊也沒有隐瞞,剛剛在樓梯上兩個人确實只打了聲招呼。
耳環掉在了臺階上,後面的透明耳堵不知道去哪了,她蹲下身去撿,身後的光忽然暗了下去。
這次她反應很快,立刻就調整好了呼吸和心跳,并且揚起恰到好處的微笑,站起身朝站在臺階下的人攤開掌心,說:“耳環掉了,我上來找。”
黑色毛呢大衣襯得男人高大挺拔,背着光看不清表情,麥初聽到他“哦”了一聲。
“什麽時候回來的啊?”麥初把肩上的包帶往上提了提,雙手插進外套口袋邁步走下樓梯。
“昨天。”
輕描淡寫的一句“昨天”是幾十個泡在實驗室裏的日日夜夜。
那天張碩聽到“咚”的一聲響,從儀器後探頭出來問:“什麽聲音啊?”
師姐指指旁邊用腦門一下又一下磕桌子的人,忙內最近很反常。
第一天進組的時候張碩就說過,幹這一行要戒驕戒躁,要坐得住,當初也是看中這孩子性格穩重,以為是個能抗壓的。
“怎麽回事啊?”他沉下臉色,“一個個的,最近這麽浮躁。”
許恩霖不拿腦袋撞桌子了,直起腰看向導師,口罩遮住臉,他只露出一雙眼睛,悶聲開口說:“我想回家。”
這四個字一砸過來,張碩一下子生不起來氣了,別說生氣,被這麽可憐巴巴地看着,他都一瞬間有負罪感了。
搞科研的沒什麽正兒八經的周末,反複摸索中不知道哪個時候實驗就有新進展了,這棟樓每晚都有淩晨才離開的人。
算起來國慶之後這群小孩就沒放過假了,張碩越想越愧疚,他讀研那會兒最恨只知道壓榨的導師,他可不想學生也這麽記恨他。
“好好好。”張碩背過身去,“元旦多給你們放兩天假,還有別再擺一些烏七八糟的陣法了,有那功夫給我多看兩篇文獻。”
師姐舉臂“耶”了一聲,許恩霖擡起手蹭了蹭額頭,喜悅之餘卻又生出一種更大的焦慮和無措感。
回去了呢?又能怎麽樣?
麥初微一點頭,從他身側走過。
殘留在空氣中的香味淺而溫柔,冷風一吹很快消散。
拳頭握了又松,許恩霖邁步跟上她。
愛恨都是情,最怕的是不在意。
原本五個人許長溪一輛車就夠坐,喬漾從包裏摸出車鑰匙,主動安排說:“那就你們三個男的一輛,我們仨跟在你們後面。”
“不行不行。”夏燦揪住許長溪的胳膊,“我得跟許長溪一輛,不然我不放心他開車,他老不看導航。”
“那你去他們那兒。”喬漾把車鑰匙遞給陳天衢,“你開我的。”
陳天衢沒接,搖搖頭說:“我趕了一天路,累了。”
從這兒開過去得個把小時,喬漾上了一天班,她也不想開。
看他倆僵在那兒,麥初沒耐心了,伸手過來想搶:“都不開我來開。”
“诶诶诶,別。”喬漾趕緊抓緊車鑰匙藏自己懷裏,“你考完科四拿到證了再說。”
“我來吧。”
喬漾擡眼看向旁邊的男人,腦中随即冒出一百八十個小心思,猶豫着沒同意。
“別磨叽了哥哥姐姐們,天都要黑了。”許長溪和夏燦早就上車了,探出腦袋喊他們說,“那就你們四個坐一輛吧,跟緊我們啊。”
“那辛苦你了。”喬漾把車鑰匙放到許恩霖掌心。
對方禮貌地回:“不用客氣。”
上車前喬漾想把陳天衢推向副駕駛,卻被這家夥捏住兩只手腕圈在懷裏,連帶着自己一起打包塞進了車後座。
“你…...”
陳天衢把腦袋往她肩上一靠,說:“困了,我睡會兒。”
不用看都知道他這會兒肯定在偷笑,喬漾惱羞成怒,擡了下肩膀想趕他走。
駕駛座的座位是按喬漾的身高調的,許恩霖坐進去後難免有些擁擠,他手往座椅兩邊伸了伸,像是在找按鈕調整。
沒等喬漾開口麥初就指了個方向,告訴他:“這邊,往下摁。”
陳天衢不依不饒地挨着喬漾,寬敞的後排兩個人硬是只占了一半不到的位置。
“你耍賴。”她低聲控訴,“說好不幹預的。”
“我幹預了嗎?”陳天衢含着笑意反問她。
喬漾鼓了鼓腮幫,沒話說了,他确實不算幹預也沒耍賴,他只是沒讓她耍成賴而已。
天色漸晚,前排的兩個人一個沉默開車,一個望着車窗外像在發呆。
幸好自動播放的舒緩情歌填補了車廂內的沉靜,喬漾掏出手機,在備忘錄裏打好一行字後遞給陳天衢看。
她說:我不想麥初難過。
陳天衢把左手伸到她身後,讓喬漾靠在自己懷裏,接過手機打字回複她:讓她難過的人才有辦法讓她不難過。
車開出去沒多久後座的兩個人就腦袋挨着腦袋閉上眼睡了,麥初關了音樂,又将空調溫度調低,怕他倆下了車吹到冷風會頭疼。
“你是一畢業就回來了嗎?”許恩霖輕聲開口。
“沒有。”她看着一晃而過的路燈,否認完又啓唇說,“我哥喊我回來幫忙,他那兒缺人手,我就回來看看。”
許恩霖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到達目的地時天已漆黑,雖說是住在山林間,但附近燈火通明,遠遠能聽到煙花綻放的聲音。
“管家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送過來。”許長溪手裏捏着三張房卡,問他們說,“正好三間房,怎麽分配?”
“你跟夏燦一間呗。”喬漾抽走其中一張,“我跟麥初。”
陳天衢接過剩下那一張房卡,回身看向許恩霖,對方朝他點了點頭。
進屋前喬漾故意放慢了步調,攔在許長溪和夏燦面前,說:“我要修改一下賭約。”
“怎麽改?”
喬漾說:“定個期限,回家前他倆能好算你們贏,不能就算我們贏。”
夏燦歪了歪頭:“什麽意思,那他倆不輸定了?”
許長溪翻眼往天上看,嘟囔說:“那可說不準哦。”
喬漾對着夏燦留下一句“他倆早看對眼了,笨蛋”就邁步進了門。
許長溪把最後兩袋東西從後備箱裏取出,夏燦追着喬漾進去了,他一想到他家燦燦剛剛那副被一口大瓜噎到的樣子就想笑。
“是你喊許恩霖來的吧?”陳天衢伸出手幫他分擔了一樣。
許長溪摁下鎖車鍵,笑了笑說:“沒辦法,上輩子欠他的。”
許恩霖是昨天晚上到家的,他沒說元旦會回來,把許鳴升和丁岚吓一大跳,還以為家裏進賊了。
出發去高鐵站接陳天衢之前許長溪回了趟家,那會兒家裏只有許恩霖一個人在。
他跑上跑下好幾趟,終于下定決心敲響許恩霖的房間門。
“怎麽了?”
“你今晚什麽安排?”
“有事?”
許長溪撓撓脖子,咳嗽一聲問他:“我跟夏燦,還有幾個朋友約了出去玩,你高興來不?”
“什麽朋友?”
“就,高中那幾個朋友,你應該也都認識。”
許長溪和許恩霖曾經過着完全一樣的生活。
他們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飯菜,有一樣的父母和老師,聽到的、見到的、感受到的都近乎一致。
在重合的軌跡裏,他們的思想似乎也總能同頻。
這其實不是什麽奇妙的心電感應,這只不過是“當我産生某種想法,我确信你也會有”。
“爸媽好像有飯吃,你确定你要一個人在家?”許長溪問。
在許恩霖一言不發,只用那雙于他而言熟悉得像在照鏡子的眼睛看着他時,許長溪收緊手指,開口又說:“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