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奇怪的聲響

第17章 第 17 章 奇怪的聲響

*

江風起,浪翻湧,濃霧籠罩的江面陰森詭異,窺不見一絲光亮,仿佛身處無間地獄,連空氣都無比令人窒息。

“嗡嗡嗡嗡嗡——”

發動機持續運轉,巨大的嗡鳴如雷貫耳。風翼號重新啓程,穿過層層疊疊的霧瘴,宛如漂泊在大海的孤舟,乘風破浪,一路向東。

出發一個多小時,風翼號始終保持均速平穩航行,負責值班的孟高陽放松下來,靠坐着船長椅休息,目光緩緩從船舵挪動到旁邊折疊椅。

駕駛臺旁,本應在卧室休息的顧孟然心血來潮,支了把折疊月亮椅在駕駛室裏。

他優哉游哉地窩在包裹性極好的月亮椅上,旁邊還攤了一張折疊桌,桌上擺着零食水果,整得跟郊游野餐似的。

老爺子多少有點無語,說他會享受吧,放着好好的卧室不躺,跑來駕駛室折騰。說他放心不下風翼號吧,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哪去了。

忍不了一點,別人值班他在這度假,這親外孫怎麽看怎麽礙眼。孟高陽輕咳一聲,不滿地訓斥道:“亂七八糟的擺出來又不吃,趕緊收拾收拾回房間睡去,你晚上不是還值夜班嗎?”

神游太空的顧孟然充耳不聞,望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孟然,顧孟然!你小子耳朵讓天狗啃了?”

“啊?”顧孟然如夢初醒,四周環視一圈,茫然看着老爺子,“外公你在叫我?”

孟高陽:“……這屋裏就我倆,除了我還能有誰?”

幾句話的功夫,顧孟然又走神了。

這小子吃完早飯跟丢了魂似的,心裏指定裝着事兒,孟高陽也不急着攆人了,甚至後背都挺直了,放緩語氣充當起關心孩子的長輩。

“孟然,是不是遇到事了?看你愁眉苦臉的外公擔心得很,有什麽事兒和外公說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裏。”

這話一出,顧孟然長長嘆了一口氣,旋即坐起身。

他看起來糾結得很,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過了好半晌,顧孟然餘光掃過果盤裏晶瑩剔透的葡萄,啞着嗓子艱難道:“外公,酒越陳越香,人也會這樣麽?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經過學習,可能會成為一個大廚,但一個鐵石心腸的利己主義,有沒有可能會變成一個心地善良、舍己為人的善人呢?”

“嘶。”老爺子倒吸一口涼氣,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這個還是有點難度哦。人都是自私的,好人變壞容易,壞人變好……除非良知覺醒。”

顧孟然不說話了,眼神飄忽無處安放,看起來愈發迷茫。

老爺子清了清嗓子:“也不是沒可能,人是複雜多樣性的,或許他經歷了強烈的情感沖擊,幡然醒悟,下定決心做個好人也是有可能的。”

外公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實際上毫無參考性。

梁昭根本不算壞人,拿好壞來對比本身就很不恰當。

想不通,顧孟然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他的反應孟高陽看在眼裏,老爺子面上不顯,心裏愈發好奇。見他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孟高陽顧不上隐藏自己的好奇心,試探着問道:“這個他……是梁昭?”

一石激起千層浪,顧孟然瞪大了雙眼,猛地一激靈,“怎麽可能!外公你別瞎說,梁昭他、他才不自私。”

這反應,實錘了!

老爺子哈哈一笑,無視顧孟然兇狠的眼神,直截了當道:“別遮遮掩掩的,說吧,是不是梁昭性格和你夢裏不太一樣?”

猜得也太準了,顧孟然來不及震驚,還想掙紮一下,“外公你說什麽啊,我跟梁昭多少年的老朋——”

“我不了解他,我還能不了解你?”孟高陽哼笑一聲,眼神諱莫如深,“就你們平時的相處,像是老朋友嗎?半生不熟的,頂多算多年不見的老同學,還沒交情的那種。”

疑似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氣,顧孟然如霜打的茄子,瞬間蔫兒了下去,“好吧,外公你猜得沒錯。”

老爺子得意地笑了笑,“展開說說,外公給你分析。”

解不開疑惑憋得慌,反正外公也猜到了,顧孟然索性略去自己殘疾毀容,大致将梁昭在“夢裏”如何舍命救他,如何待他好和外公說一遍。

本以為外公又要和他分析一通,不料話音剛落,老爺子立馬“啧”了一聲,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眼神緊緊把他盯着。

“怎麽了嗎?”顧孟然心裏咯噔一聲。

“我發現你小子有點遲鈍。你一直在糾結梁昭性格變化大,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從來沒變過,問題其實出在你身上。”

顧孟然一頭霧水:“哈?”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無奈搖頭解釋:“這都還不懂?明顯地區別對待啊!別人是死是活他毫不在意,你遇到危險他拼盡全力。”

“你難道就沒想過,那小子他也喜歡你。”

*

和老爺子聊完,顧孟然幾乎一天一夜沒合眼。

白天想事情睡不着,晚上值班操舵睡不了,掐着胳膊硬熬完一個通宵,顧孟然困得意識模糊,走路都開始打踉跄。

不過獨處讓他有充分的時間思考,對于外公昨天的猜測,顧孟然得出的結論是——不可能,絕無可能。

梁昭獨自一人在殘酷的末世中掙紮,孤獨了,想有個說說話的同伴,所以救了他,留下他。待他好也只是顧念同窗之情,不想讓他放棄生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當然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讓顧孟然篤定梁昭不可能喜歡他的主要原因——梁昭曾經親口說過,他喜歡女生。

重活一世,糾結這些沒有必要。

不論緣由,不論性格,梁昭還是梁昭,永遠是他的同伴和家人。

時間跳轉到七點半,距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

顧孟然打着哈欠從椅子上下來,扭扭脖子,舒展雙臂。

一套活動筋骨舒展運動才做到一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咳,顧孟然倏地扭頭看去,只見梁昭端着托盤倚在駕駛室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四目相對,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滞,但下一瞬,顧孟然鼻尖微動,一股熟悉的清香撲鼻而來。

“你還做了早飯?”饑餓戰勝了尴尬,顧孟然收起壓到一半腿,迎着梁昭快步走去。

梁昭先他一步進門,将手中托盤放在駕駛臺上。

顧孟然湊近一看,和昨天一樣,還是粥和包子,不過這兩碗粥……未免也太奇怪了點。

黃色黏狀液體摻雜着顆粒分明的黑色不明塊狀物體,與其說是一碗粥,不如說是一碗糊糊。聞着倒是挺香的,隐約帶點焦香味,但賣相屬實一言難盡。

顧孟然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什麽粥,茫然望向粱昭,“玉米糊嗎?我還聞到肉味兒,肉粒玉米糊?”

“不是。”梁昭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聲音小得可憐,“皮蛋瘦肉粥,我自己煮的,火候控制得不好,稍微有點糊。”

皮蛋瘦肉粥?這誰能看得出來!

沒見過黑暗料理的顧孟然驚呆了,但聽到粱昭自己煮的,他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想到外公昨天的胡言亂語。

梁昭在意他的話,昨天随口一提,今天皮蛋瘦肉粥就端上來了。顧孟然也沒自戀到認為梁昭一定對他有想法,只是覺得奇怪,好奇心都快溢出來了。

“是有點太煳了,先別吃了,我去重新弄點吃的。”

長時間的沉默給了梁昭錯誤信號,他端着托盤轉身就走,顧孟然恍然回過神,及時将他攔住。

“別啊,糊就糊嘛,聞着香就行了,味道指定差不了。”顧孟然從梁昭手裏奪過托盤放回駕駛臺,拿起托盤裏的勺子,舀起一勺就往嘴裏送。

一勺黏黏糊糊的皮蛋瘦肉糊下肚,見梁昭還看着自己,顧孟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笑吟吟地誇贊道:“好吃,焦香焦香的。”

不算說謊,味道确實不錯,就是有點糊嗓子。

吃完早飯已經到了下班地點,顧孟然沒急着回去睡覺,因為風翼號油艙裏快沒油了,需要及時補充燃油。

船舶加油頗為麻煩,通常是在港口或水上加油站與油船對接加油。

但顧孟然空間在手,風翼號一停穩,梁昭留在駕駛室盯着油表,顧孟然戴着防毒面罩下到底層甲板,在濃霧中摸索,找到并打開油艙口,直接上手快速加油。

空間省去了許多麻煩,卻架不住風翼號油艙大。

往甲板上一蹲就是兩個多小時,等油艙加滿時,顧孟然雙腿麻木,意識模糊,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艙口蓋複位,顧孟然邁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距離不算太遠,只用了五分鐘,顧孟然憑着記憶摸索到艙門口。可就在他握住門把手,即将推門而入時,一聲凄厲的怪叫蓋過發動機的嗡鳴傳進耳朵。

聲音很奇怪,像是動物的嚎叫又像是嗚鳴,響了一聲便沒了。

有那麽一瞬間,顧孟然以為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覺。他假裝沒聽見,擡腳剛要進屋,下一秒,叫聲愈發洪亮,無比清晰地回蕩在耳畔。

“嗷嗷嗷嗚——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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