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于小孩來說，看……
第3章 第 3 章 對于小孩來說，看……
對于小孩來說，看不見盡頭的超市，仿佛夢的天堂。
有她夢裏吃不到的棒棒糖，有她只在電視裏見過的洋娃娃，有她見過的沒見過的水果，還有許多新奇的，不一樣的玩具。
生怕跟不上許以夏，小家夥邁着小短腿，飛快的跟上，可是那一雙眼睛，就是忍不住，忍不住的，滴溜溜的看着。
超市好大啊。
東西好多啊！
要是可以每天都來就好了。
她好喜歡這裏。
突然不想回家了呢。
許以夏自然注意到小朋友放光的眼睛，不過她目光很平靜，平靜的看着她閃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周圍一切。
她走到賣衣服的地方，給她拿了一套睡衣。
路過賣小裙子的地方時，腦海中閃過她那又脆弱又廉價的醜衣服，又拿了一條藍色的小裙子，一條紅色的小裙子，按理說這樣就夠了，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她又拿了一套牛仔的，一套條紋的背帶褲，仿佛，要給她們的萍水相逢，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反正也沒有多少錢。
她唇角翹了翹，最後把四套都拿去結賬了。
小朋友一看這個漂亮姐姐要給自己買那麽多的衣服，當即就緊張了，小手揪着衣服，小聲道：“姐姐！姐姐！你不用給我買那麽多的衣服！”
“要花很多錢的！”
許以夏聽到小孩子有些激動的話，看了過來，發現，小姑娘臉蛋因為太過緊張，變得紅撲撲的，跟一個桃子一樣。
許以夏沉默的看了一會，道：“我有錢。”
她不僅有錢，而且有錢到，花不完。
或許有一天，會帶進棺材裏邊去。
許以夏想到這裏，不禁一笑。
笑容又很快消失了。
除了給她買衣服以外，許以夏又去給她買了零食，水果，看到小孩子盯着洋娃娃，她又去給她買洋娃娃……
湫湫卻不想要了，她想要把洋娃娃放回去，聲音很低的道：“弟弟會搶走的！”
“不要買。”
許以夏一愣，忽然對這個生活在重男輕女家庭的孩子，充滿了同情。
不過她也沒有多問。
問也沒用，小女孩有她自己的人生，而她，也有自己潰爛的路需要走。
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突然的遇見，不應該有太多的瓜葛。
在小朋友的堅持下，洋娃娃被放了回去。
而許以夏，付了錢以後，就提着東西，帶她走了。
往外走的時候，小朋友搓着小手，探頭探腦。
許以夏以為她嘴饞了想要吃裏邊的東西，剛想要說回家再吃，就聽到小孩說：“姐姐……我幫你提一點，你自己提好重的哦。”
這小孩太懂事，懂事到，許以夏有些麻木的心，都跟着揪起來。
她說：“不重，我提着就行。”
“可是，你提着那麽多東西，你就撐不到傘。”湫湫充滿擔憂的看着。
但是事實證明，許以夏不僅可以撐傘，還可以，讓她一滴水都淋不到。
湫湫看着姐姐提着的她覺得重重的東西，聲音充滿了贊嘆：“姐姐你好厲害！”
“你像一個……超人一樣厲害！” 她用她匮乏的詞語誇獎道。
許以夏沒什麽表情。
她想說，她并不是什麽超人。
相反，她脆弱不堪，脆弱到，她每一天都覺得，她活不到明天。
但是她沒必要跟一個孩子說這些。
只淡淡的，擠出寡淡的笑，就往前走了。
生怕小孩淋到雨，她提醒說：“你抓着我的衣服，不要亂跑。”
小孩子也很懂事，那帶着傷疤的小手，緊緊的抓着她的衣角，踩着雨水，一步一個腳印，就和她回家了。
許以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給她買點藥膏塗一塗她的手，應該給她買兩對鞋子……可是這樣下去的話，應該買的，就太多了……
她沒必要，也不應該，對一個原本跟她是平行線的小女孩，施加這麽泛濫的同情，雖然能夠滿足她一時的同情心，但是對于孩子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
她有屬于她自己的人生路。
過早的去接觸一些超越她認知以外的東西，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到了家裏，許以夏把給孩子買的東西放在沙發上，拿起她的睡衣，去洗衣機裏邊洗了，又去烘幹。
整個過程，她就跟小尾巴一樣，跟在許以夏身後，一雙好奇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好厲害啊！它轟隆隆轟隆隆的，就能把衣服洗的又幹淨又香。”
小朋友接過香噴噴的睡衣時，聞着上邊的味道，驚嘆着說道。
好像上邊的味道，有多麽的香一樣。
可實際上，那只是，普通洗衣粉的味道。
許以夏的目光微微沉着，良久，都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應該說一些什麽。
她本不應該心軟的，可這個孩子，對一切的無知與好奇，讓她覺得，心底好像有什麽在壓着一樣，沉甸甸的。
到底生活在什麽樣的環境中，讓她對洗衣機都一無所知。
許以夏覺得自己不應該好奇的，但是，又忍不住，覺得好奇。
可最終，理智讓她，把一切，都壓了下去。
保持緘默，沒有多問。
給她換好了睡衣，她拿了一袋面包給她，然後道：“要是晚上餓了你就吃。”
小姑娘接過她手中的面包，睜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問道：“姐姐，你不吃嗎？”
“我不吃。”
“可是你今晚吃了很少哎，三個餃子你都沒有吃藥。”湫湫撓撓頭，納悶的道。
她覺得，比起自己，漂亮姐姐更需要這個面包。
而且——
她小心翼翼的問出了一個問題：“姐姐，你看起來很不開心，你為什麽，不開心啊？”
為什麽不開心啊……
許以夏沒想到，她竟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過她這一切，她不認為應該告訴這個跟自己不熟悉的小女孩，聲音冷冰冰的道：“這跟你沒什麽關系。”
“哦。”因為感覺自己招惹了這個漂亮姐姐的不快，小朋友聲音很低，但是，但是納悶極道：“我只是很奇怪，你擁有一個這麽大的這麽漂亮的房子，還有那麽多漂亮得衣服，還有可以買那麽多好吃的，為什麽不開心啊？”
小孩子口中的這麽大這麽漂亮得房子，實際上，只是兩房一廳的房子，實際上，裝修非常的簡單，至于漂亮衣服跟好吃的，也只是普通人的日常——而對小小的她來說，一切都那麽的遙不可及。
許以夏搞不明白，不過是幾個小時而已，為什麽，她竟然對她心生恻隐。
剛才在樓下已經充了話費了，按理說，她應該現在就打電話給警察局，讓他們趕緊把這個話很多的小孩子趕緊送回家去，然而，她竟然，莫名的，沒有了那種，急切想要把她送走的想法。
許以夏說：“你趕緊刷牙睡覺。”
“哦，好的。”小朋友沒舍得吃那袋好看的面包，刷完牙後，拿着它，還有漂亮姐姐給她的玩偶，睡在柔軟寬闊的大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湫湫是第一次睡這麽好的床，這麽漂亮的房子，閉上眼睛前，她想，她或許這輩子都會記得，自己來過這麽美好的地方，睡過這麽大這麽溫暖的床，遇到過這麽美麗的一個天使。
許以夏渾然不知，自己在小孩子的心裏，宛如聖潔的天使，她洗漱完，躺在床t上，翻來覆去，竟然是小孩子那張小小的，髒兮兮的臉。
她想着，明天送回去，她估計又得變回去了，變成了她出現在垃圾桶旁邊時的邋遢樣子。
許以夏想不明白，一個這麽小的孩子，為什麽大晚上的，出現在工地旁邊的垃圾桶。
如果不是他們丢垃圾需要到外邊去，或許，今晚她也不會突然遇到這個孩子。
如果不是她跟着自己，或許，此時她也不會出現在她家裏。
許以夏其實也想過，或許是壞人利用孩子的騙局，但是……她也沒什麽好騙的，她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竅而已，有什麽好騙的……
迷迷糊糊的到了天亮，外面天亮透的時候，她感覺鼻子有些堵，打算起來吃個感冒藥，到了廚房，竟然發現，小朋友正在，淘米……
她自己都不知道家裏還有米，竟然被小孩子找出來了，她站在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個盆，小手正放在盆裏邊，洗着裏邊白白的米粒。
許以夏皺着眉，問道：“你在做什麽？”
小朋友聽到聲音，回過頭，道：“我在準備煮粥！姐姐，我在家，早上要起來煮粥的，不然要被媽媽罵我懶。”
許以夏：……
五歲的小孩子起來煮粥？
許以夏問出口：“你到底幾歲？”
小朋友道：“還有兩個月五歲呢。”
比她想象的，還要小一點。
“你媽媽放心你一個人，用電？”
湫湫擺擺手：“我們家不用電煮粥，用火的，用竈臺燒的火。”
許以夏表情有點難看：“你這樣子，多久了。”
湫湫道：“很久了，我每天都這樣，媽媽起來的時候，就可以喝粥然後去地裏幹活了。”
許以夏聽罷，便覺得可能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本來有些難看的表情，稍微和緩，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盆，道：“你出去，不用你幹這些。”
湫湫只能從凳子上下來，看到許以夏洗好米，把粥倒進鍋裏煮以後，這才出去。
吃完了早餐，給小孩換好衣服，許以夏就帶着她去警察局了。
到了警察局，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經過以後，許以夏就把湫湫留在這裏了，湫湫看到好心的姐姐要走了，依依不舍的跟她揮揮手：“姐姐再見。”
許以夏想到她要回到那個貧窮不幸福的家裏，心底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縱然心疼，她也做不了什麽，跟她道別以後，她就離開了。
而湫湫，在她離開後，看到女警桌面上的日歷，指着上邊的數字，納悶問道：“今天是2016年6月嗎？”
女警誇獎：“小朋友真聰明！竟然能看懂數字。”
小朋友咬着指甲，有點發愁與疑惑：“可是我是2018年才出生的啊！！”
……
許以夏離開了警察局以後，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沿着馬路往前走，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只是相處了一晚上而已，再跟那個孩子分別，她竟然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好像是，自己失去了什麽。
想到可憐的小家夥，回到她原來的家庭，繼續度過貧窮苦厄，甚至不受家裏人歡喜的日子，她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忽然就很難過，很難過。
那一張，似曾相識的小臉，總是能夠勾起她，關于另一個人的回憶。
就這樣在外面徘徊了大半天，下午的時候，她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電話裏女警聲音有些嚴肅，道：“許小姐，我們需要你過來，好好聊一下，關于小孩子的事情。”
許以夏有點懵懵的，最終還是帶着滿腹疑惑去了。
剛到警察局坐下，剛才打電話的女警就一臉嚴肅的說：“許小姐，我們提取孩子的dna比對了一下，發現，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
說到這裏，女警越發嚴肅：“孩子說，她是2018年出生的，所以，我們覺得，應該帶你們去做一個精神方面的鑒定。”
鑒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孩子沒什麽事情，聰明的很，心理醫生診斷應該是孩子思想過于天馬行空，記錯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但是……許以夏，卻有嚴重的抑郁症。
把孩子交給一個有嚴重抑郁症的母親，明顯，并不是很好的選擇，但是警察并沒有查到孩子的父親的信息，同時也聯系不上許以夏的親屬，而根據孩子拼湊出來的信息，警察發現，孩子也不是許以夏故意丢棄的，而是被拐賣的。
然而關于更多的被拐賣的信息，孩子說不出來。
許以夏也無法解釋。
最終，他們還是無奈的把孩子交給了許以夏，但是說明了，後續可能會回訪。
回去以後，許以夏并沒有急于相認，而是去重新做了兩份dna檢測，當結果仍舊是一樣的時候，她終于，正視起了眼前這個，長相漂亮，确實與自己的前男友有些相似的小女孩，指尖有些顫抖，問道：“你……出生日期，真的在2018年嗎？”
湫湫對數字還是很敏感的，聽到她的話，認真點頭：“爸爸把我丢在山裏那天，是2022年的8月十七號。”
前一天隔壁的大哥哥說了，那天是十六號，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警察不信，但是許以夏卻不能不相信她的話，雖然今年她已經25，但是确實，她沒有懷過孕，也沒有生過孩子，所以，這個孩子……到底打哪裏來的？
難道真的是她口中所說，是另一個世界來的？
那也太荒謬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