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怎麽傷成這樣?

第39章 第 39 章 怎麽傷成這樣?

夢裏好像也是一片黑暗, 血腥味在空中蔓延,纏繞在江釉白的鼻尖,他想嘔吐, 卻發現自己已經什麽都吐不出來了。

周遭一片漆黑, 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想站起來, 卻發覺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力氣,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很快,他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族長, 新的藥送來了,只是這些藥和妖獸的反應如此劇烈,已經死了不少了,剩下的若是還不能成功幻化出人形, 咱們的研究可就功虧一篑啊。”

那個被稱為“族長”的人嘆息了一聲:“不成功便成仁,這些年妖獸被人魔獵殺,我們如果再坐以待斃,也只會被滅族, 他們的犧牲都是有意義的,去吧。”

“是。”

江釉白聽到有人靠近他,在他旁邊打開一個罐子, 而後用妖力注入他的體內。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體內游走, 順着他的血液, 像是要将他整個煮沸。

好疼,太疼了, 整個人都在疼,受不了!!!!

可是他發現,自己連叫都叫不出來。

他在劇烈的顫抖, 整張床板都在搖晃,對方似乎發覺了他的不對勁,連忙用刀在他的身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争先恐後地湧出,江釉白到最後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只剩下疼,疼到意識模糊。

“這些孩子,太可憐了,族長……”

族長的語氣裏也帶着不忍,卻仍舊道:“為了妖獸一族能夠成功幻化,隐藏在人類當中,他們必須成功,否則,我們妖獸一族的痛苦無窮無盡,直至滅亡啊。”

江釉白再醒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周圍仍舊是黑的,恐怕是因為他們也不忍看見這樣殘忍的一幕,手背被人輕輕碰了碰,江釉白只有眼珠子能動,轉過去也看不到人,但他好像知道那人是誰,不用問也知道,因為他們親密無間,身體裏流着同族的鮮血。

“哥哥,別死,你一定可以活下來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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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釉白聽清了那人的話,也知道了對方是誰。

慕霁鳶。

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争先恐後地朝他湧來。

妖獸一族最開始并不是生活在靈山的,而是在一處隐蔽的叢林之中,妖獸一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但有一日,人類闖進了這片叢林,發現了妖獸,兩族相見,妖獸對人類并不警惕,相反,他們友好又好奇地望着人類。

而那個人類也對這處從未記載的叢林充滿了好奇與想要探索的心。

可是後來漸漸的,那個人類發現,妖獸的秘密遠比叢林的秘密要更有用的多,于是他将這裏的一切告訴了外面的所有人,害得整個妖獸族只能被迫離開生活了世世代代的家園,流浪,逃亡,甚至最後,被逼到絕路,只能想着幻化成人類的模樣,躲在人族之中,以此來保全妖獸族的血脈。

他們的身上懷着天材地寶,可沒有能力與那些貪婪的人類反抗,注定滅亡。

而族長為了保護妖獸一族,作為表率,将自己的大兒子江釉白率先作為研究的對象,小兒子慕霁鳶作為血脈傳承,留下來沒有承受那些痛苦。

但慕霁鳶很多次走近那黑暗的山洞中,偷偷去看望他的哥哥,想要哥哥能夠堅持下去,想要哥哥能夠活下來,他還阻止不了這一切,他想要哥哥等等他。

變故發生在人類再次找到了他們,原以為此處足夠隐蔽,還有結界,可那些人類卻把威力巨大的法器也用了出來,這一片山洞和外面的整座山都被毀了,山洞外的妖獸被抓的被抓,死的死,唯有山洞中的妖獸被堵死了洞口,外面的人以為裏面沒有什麽東西,又或者覺得裏面的妖獸可能已經死了,便沒有再進來。

他們竟然活了下來,是慕霁鳶折返回來,将他們從山洞中救了出來,也沒有再繼續那些折磨妖獸的實驗。

但慕霁鳶發現,妖獸幻化人形并非是虛妄,一只小狐貍在療養得當後,竟然真的幻化成了人形,雙腿和手,還有人類的模樣,與人類一般無二。

慕霁鳶狂喜,他看到妖獸一族被人類打壓,欺辱,将他們當做材料,肆意獵殺,他雖然不忍将妖獸族人做那些殘忍的實驗,但他也不希望這樣的不公平繼續下去。

他的野心,原比族長還要大。

于是,那些在山洞裏的妖獸成為了棋子,故意被仙門和魔族抓走,等待時機,哪怕拼上性命。

而已經能夠幻化成人形的小狐貍則故意被魔尊帶走,安插在魔尊謝卿禮的身邊。

至于江釉白,則是在靈山等一個被帶入上清宗的機會,而最終的目的,自然是沈長川。

江釉白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靈山了,他的記憶恐怕也是慕霁鳶動的手腳。

但他此刻顧不上質問慕霁鳶,也沒辦法去想慕霁鳶之後要做什麽,黑暗中的疼痛記憶紛至沓來,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那段記憶,确實如慕霁鳶所言,不如忘了的好。

“哥哥,我不想你這麽痛苦的,是你逼我的,別再離開我了,我不能沒有你的。”許是慕霁鳶的喉嚨方才被洞穿,現下說話十分吃力,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還啞。

感覺到有人靠近,江釉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回了孔雀原型,翎尾一掃,直接朝着慕霁鳶往死裏揍。

他雖然意識混亂,卻仍舊忍不住罵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把妖獸作為棋子送到仙門和魔界,那些妖獸發狂自爆是你的一步棋吧?他們可是我們的同族!”

慕霁鳶躲得狼狽,想要觸碰江釉白,卻被翎羽一次又一次掃開,鋒利的翎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他們都是自願的,為了妖獸一族能夠不再過這種東躲西藏瀕臨滅族的日子,犧牲幾個族人又如何?他們願意的,很早以前不就願意了嗎?”

江釉白嗤道:“我原本以為你和族長不一樣,可終究你們是同類,你們都會犧牲族人做這種事,看似大義凜然,實則和那些人類有什麽區別?”

慕霁鳶似乎被踩到了,語氣也不再平穩:“我怎麽會和那些該死的人類一樣?我和我們的父親也不一樣!他只想要躲藏,想要我們變成人,生活在人類當中,企圖掩蓋自己是妖獸的事實,我不!我要妖獸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我要妖獸一族被那些曾經踐踏我們的人類捧在天上奉為瑰寶!我這麽做可都是為了妖獸一族啊!哥哥,難道你也不理解我嗎?”

江釉白用翎尾狠狠給了慕霁鳶一巴掌:“犧牲那麽多妖獸來成就你的野心,你也好意思說為了妖獸一族?你看到了那些妖獸自爆的模樣,化作血霧,連屍首都沒有,無人記得他們的模樣,無人能祭拜他們,慕霁鳶,你好狠的心啊。”

慕霁鳶在黑暗中看着江釉白,冷冷道:“成大事總有犧牲,今夜過後,妖獸一族将會永遠活在陽光下,不用再被那些人類抓捕獵殺做成法器,這難道不好嗎?我有什麽錯啊?!”

江釉白在發抖,沒能再和慕霁鳶對峙,此刻與對方對峙也沒有任何意義,沈長川快要死了,說明慕霁鳶的計劃如期執行,只是他不知道那後面的計劃究竟是什麽。

“你準備怎麽殺沈長川?就靠謝卿禮嗎?謝卿禮若是能殺沈長川早就殺了。”江釉白故意嘲諷道。

慕霁鳶算着時間也差不多了,笑着道:“光靠謝卿禮一個人自然殺不了沈長川,可若是再加上上清宗的封靈大陣呢?”

江釉白瞳孔一縮:“你怎麽會封靈大陣?”

慕霁鳶:“我是不會,大師兄會啊。”

江釉白在黑暗裏看不到慕霁鳶,只能聽着聲音轉向慕霁鳶:“大師兄可不會幫你殺他敬愛的師尊。”

慕霁鳶輕笑:“可我可以纏着他教我啊。”

江釉白抿了抿唇,如果是封靈大陣,确實可能殺死沈長川……

慕霁鳶又開口:“哥哥,你怎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他呢?這麽久了,他應該已經在封靈大陣中魂飛魄散了吧,哥哥,從今以後就只剩下我們了。”

江釉白沉默了許久,久到慕霁鳶都要以為他昏過去了,剛要靠近,江釉白卻陡然出手,銀白的翎羽在空中交錯,即便沒有光亮,那冷冽的鋒芒也在黑暗中猶如一道道銀月,淬着滲人的冷意。

……

沈長川找到這處山洞的時候,外面早已被封住,可裏面卻風平浪靜,什麽聲響也沒有。

他眸光一冷,面若寒霜,腳下是一步一寒冰,身後的郁郁蔥蔥皆被冰霜所覆蓋,他身處一片冰雪之中,卻比冰雪還要寒冷。

山洞門口有着妖獸一族特有的封印,沈長川的玉牌直直砸在結界之上,傾注全部的靈力,用最原始卻也最快速的方式生生砸開了那道結界。

足見沈長川此刻有多焦急。

結界一破,血腥味撲面而來,令沈長川直接皺起了眉頭,他閃身掠入山洞,一路進去,玉牌嵌入山洞石壁,整個山洞随着他的身影被點亮。

最先看到的便是那一地染着鮮血的銀白翎羽,鋪了滿地,沈長川眸光冷得凝成了冰。

這羽毛太多了,恐怕小孔雀的身上都沒剩多少了。

一地的狼藉,足見纏鬥的激烈。

沈長川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快步朝裏面走去,在看到倒在地上的江釉白時,身上的鮮血近乎凝固。

那原本一身紅袍的人衣衫破碎,狼狽的趴在地上,整個人似乎是想要往前爬,身後拖了一路的血跡,可最終竭力倒在這裏,烏黑的長發散亂着,遮住了他的面容,鮮血沾染着發尾,黏在了一起。

沈長川将人一把撈了起來,抱進了懷裏,靈力源源不斷地朝着江釉白輸送。

許久,那冰冷的吓人的體溫才漸漸回暖了一些,此刻的沈長川臉上滿是鮮血,雪白的璞玉被那些髒污的鮮血掩蓋,卻不減他的瑰麗。

江釉白身上漸漸暖了,他費力地擡了擡眼,模模糊糊看到了眼前的人。

沈長川……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确認:“沈長川,你還活着?”

他一開口,嗓子啞得不行。

沈長川低低應了一聲,他能分辨江釉白的語氣,是嘲諷他活的太久,還是揶揄他竟然還沒死,又或是确認他是否還活着。

而此刻,江釉白的語氣帶着輕微的顫抖,沒有嘲諷也沒有揶揄,而是在害怕。

怕他真的死了。

沈長川懸着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擡手用指節在江釉白的臉上擦了擦,将鮮血擦去一些,似嘆息:“怎麽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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