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思念決堤 被他左右

第36章 思念決堤 被他左右

周五, 下午1：50，B棟106。

拿着競賽輔導教材，江霁明踏進教室，坐到了第三排的最內側。

剛坐下, 就聽到身旁傳來一陣溫和如春風般的男聲：

“姜明同學, 請問,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側頭看去, 男生穿着平整到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 緊緊地裹着他白皙的脖子。

而他揚起的嘴角，配上那雙笑眯眯的琥珀色眼睛，使得謝知韞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和善。

但是, 江霁明卻覺得對方笑得格外奇怪。

身側那人，擡起的手指輕扶眼鏡，鏡片在教室的日光燈下，反射着白色的光。

江霁明被這光閃到了眼睛, 便轉回視線, 随意地點了點頭。

無所謂他又想整什麽幺蛾子。

在離2點還差1秒的時候，教室正門出現了一道瘦削的身影。

原本江霁明正低着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教材。

最前方響起的那道冰冷的男聲, 卻讓他瞳孔收縮, 猛地擡起了頭。

“大家好, 我叫安述卿。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 我會負責本次物理杯的培訓。”

男人留着一頭鴉黑的自然卷，單薄的眼皮，恹恹地搭着，嘴巴機械地說着“大家好”, 臉上卻寫着“我不好”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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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色的皮膚，襯得他眼下的青黑格外顯眼。

像是一灘沉默的黑水。

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他眼球微微轉動，便對上了江霁明略顯詫異的目光。

平靜的眸底泛起了一秒波瀾，就被安述卿壓了下去。

他繼續毫無感情地介紹着，本次物理杯培訓的注意事項。

短暫的驚訝過後，江霁明輕蹙眉心。

他為什麽會在這兒？

安述卿。

小時候經常來他家蹭飯的科學怪人。

他倆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對方暈倒在他家院子的門口。

年幼的江霁明看見倒在地上的安述卿，非常冷靜，掏出智能手表，就撥打了120。

結果，這人只是因為沉迷科學研究，好幾天沒吃飯，餓暈的。

母親是個非常善良熱情的人，擔心安述卿又把自己餓暈倒，後來這個家夥便經常來他家吃飯。

小江霁明一度對他沒好臉色。

一方面是因為他好幾次吃了母親親手做的飯，另一方面是安述卿老是給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玩具。

例如什麽別人靠近就會爆炸的氣球，碰一下就會咬你褲腿死也不放的機器狗。

讓年幼的他受盡了苦楚。

然而每次只要他對安述卿隐秘地翻白眼，對方就會端着飯碗，面無表情地蹲在角落裏。

海藻般卷曲的黑發無精打采地耷拉着，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

那時還不太成熟的江霁明，看着母親端出一盤點心安慰安述卿，差點咬碎了一口小米牙。

要不是那些點心都是江霁明最讨厭的，沒人吃才會剩在廚房，他早就給這家夥一點顏色瞧瞧了。

但自從母親去世，江霁明就再也沒見過安述卿了。

當時的他，也沒心思管一個每隔一天都要蹭飯的人，為什麽再也沒來了。

只是江霁明每年，還是會收到一些詭異的生日禮物。

沒想到，再一次見面，居然是在這裏。

劇情裏提到的培訓班的負責人并不是安述卿，這個年僅25歲的博士。

應該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

這家夥不乖乖呆在自己的研究院裏，跑這個偏僻小鎮當物理杯培訓講師是做什麽？

他根本不差這點工資吧。

算了，這劇本也不是第一次跑歪了。

只要別影響他這一次扮演人設。

安述卿介紹完培訓課的相關問題，便下發了一套測試卷，用來評估每個人的水平。

這套試卷的最後一道大題，是遠超高中生水平的綜合力學題。

整張試卷的題幹都是用英文寫的，完全模拟了本次物理杯的國賽歷年真題的出題方式。

而江霁明所要做的，就是中規中矩地完成這張試卷，并且在最後一道題卡住。

劇情中，老師會在收卷前詢問，是否有人能夠解答出最後一題。

原主為了能夠超過學神男二，咬牙舉手，在臺上“絞盡腦汁”，終于用一種最原始複雜的方法解出了題目。

然而，男二也同樣舉手上前答題，使用的方法比原主巧妙靈活得多，讓老師贊不絕口，卻導致原主被襯托得像是個“死讀書”的呆子。

幸虧這一次沒有劇情點，江霁明只需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別人的行為都與他本次的任務無關。

不然，光是老師變成了安述卿，他就覺得劇情肯定會發生很大偏移。

就在江霁明低頭認真寫題的時候，講臺前的安述卿向這個角落投來了隐晦的視線。

是小阿明。

整整三年，自從伯母離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理由去這個小家夥的家裏吃飯了。

因為江雲銷并不歡迎他，明裏暗裏都在阻礙他靠近江家一步。

之前能夠一直來江家吃飯，全虧了善良的江母。

剛分別的那些夜晚，安述卿幾乎無法入睡。

一開始他并不明白，原本一直能夠令他感到興奮和愉悅的實驗研究，為什麽會變得那麽難捱？

只要他拿起工具，腦海裏就會出現那張精致可愛的小臉，對着他翻着自以為很隐蔽的白眼。

後來，安述卿發現，自己是活在那些回憶裏的囚徒。

每一個失眠的深夜，現實和夢境交織的時刻，閉上眼的瞬間，安述卿的面前出現的，都是重複的身影。

那個有着如海一般蔚藍雙眸的小小少年。

被他困在夢境裏的孩子。

直到兩人在京都的偶然遇見，安述卿終于明白，這種時刻灼燒着他神經的感覺是什麽。

是思念。

而思念的來源，是愛。

安述卿的大腦，幾乎能夠解出所有物理難題，卻始終無法明白，到底什麽才是愛。

那次街頭的巧遇，剛從實驗室出來的安述卿，呆呆地望着路口那個衆星環繞的男生，以及對方嘴角清朗恣意的笑容。

這一眼，那道高挑的身影，便和記憶中的孩子重合。

安述卿才發覺，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感情，早已經在時光的長河裏變質。

原本，他只是身為一個年長的哥哥，對鄰居弟弟的寵溺。

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這種感情，已經變成了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喜歡。

他多麽希望，能夠再次回到那些時光。

那些和江霁明相處的點滴，對安述卿來說，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也是懲戒。

既讓他在夢中重逢時欣喜萬分，又讓他在無盡的思念中苦苦掙紮。

他只想回到那個牆角，端着江母遞來的點心，餘光裏是阿明幸災樂禍的小模樣。

因為點心裏早被對方放了無數的芥末醬，足以讓安述卿辣得眼淚和鼻涕齊流。

萬年沒有一絲表情，如同一個機器人的安述卿，只會平靜地咽下所有的點心，并在小阿明露出一絲失望表情的時候，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他辣的發紅的眼眶，會讓小家夥得意洋洋地揚起嘴角。

每當這時，安述卿也會在心裏，揚起一個小小的月牙。

離別的三年裏，他都會在江霁明生日的時候，匿名寄出一份他最新研發的産品。

盡管之前江霁明收到這些小玩意兒，總是露出個嫌棄的表情。

但江母曾經悄悄告訴他，自己的兒子将所有他送的東西，都好好地收在一個紙箱裏，放在床底下，和他心愛的昂貴玩具們一起。

或許是上帝不忍心他永遠沉溺于那個無法也不願醒來的夢裏。

前些天，安述卿發現江霁明的父親，也就是江雲銷，突然給一個裏京都非常遙遠的鄉鎮高中捐了大筆資金。

這對江雲銷這個對除了兒子以外的任何人，都一毛不拔得如同鐵公雞的黑心商人來說，是非常反常的。

一經調查才發現，那所高中裏有個叫姜明的學生，是從京都過來的。

而江雲銷的投資，讓學校對這一屆的各種硬件和軟件都分外上心。

種種線索串聯起來，就讓安述卿明白，這個姜明，就是江霁明的化名。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這個小家夥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上學。

多半和江雲銷那條老毒蛇有關。

因為對方居然完全不敢把自己的兒子找回去，只敢默默地在背後掏錢，讓兒子的校園生活舒心一點兒。

發現這一點的安述卿，立刻将手頭所有的工作放下，跑到廣城職高來應聘。

聽說江霁明報名了這次的物理杯，他直接用金錢和多達十頁的簡歷将原本的老教師換了下去。

只為了能夠和對方近距離接觸。

短暫地從回憶裏出來，安述卿收回視線。

因為他知道，江霁明對他人的目光是非常敏感的。

所以他不敢太長時間注視對方，這會引起江霁明的不滿。

作為和對方相處了六年的鄰居，安述卿對這個小家夥的真實脾性，可以說是了解得非常透徹。

畢竟年幼的江霁明，被家人捧在手掌心長大，根本不會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

喜歡，或是讨厭，他都會直接擺在臉上。

因為他的家人會密切關注他的心情是好，還是壞。

如果是好，他們也會同樣感到無比喜悅。

若是壞，他們就會找到源頭，改變或者消滅。

在安述卿的心目中，江霁明就是合該得到全世界人的寵愛。

他是住在太陽上的小王子，散發着奪人的耀眼光芒，只需要等待，他人便會将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

而他安述卿，是其中最虔誠的一個。

不在他左右，卻永遠被他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