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大喜大悲 任人宰割

第59章 大喜大悲 任人宰割

排了半個小時的隊後, 三人坐上了雲霄飛車。

在此之前，葉峻和楚翎川就誰坐在江霁明旁邊的問題，差點再次大打出手。

最後，在身旁那道冰冷的目光裏, 兩人汗流浃背, 用石頭剪刀布作出了決定。

三局兩勝, 葉峻慘敗。

坐到姜明身邊後, 楚翎川系上安全帶，不無得意地想：老子玩劃拳的時候, 就從來沒輸過。

随後，他偷偷瞥了下旁邊的人，便探手仔細地檢查了下姜明的安全帶, 确保沒有任何隐患後，自然地收回了手。

在其他游客依次入場的這段時間裏，江霁明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感覺到有人在動自己的安全帶，他微微地掀開了眼皮。

視線裏, 楚翎川已經收回了手, 正低頭回着微信消息。從江霁明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掃到半個屏幕。

注意到那個熟悉的頭像，他愣了愣。

白色藍眼波斯貓。

這一刻, 無數細枝末節的線索, 出現在江霁明的腦海裏。

怪不得他之前覺得那個女生的說話語氣很熟悉, 當時江霁明還沒想起來。

原來, 是和這個家夥一模一樣。

那麽，之前楚翎川認出他，應該就是聲音的緣故。打游戲的時候，江霁明不喜歡打字, 偶爾會發幾條隊內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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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直以來，這小子都擱自己面前演戲呢？

還真是難為他每次都切號給自己評論了。呵，當時還說什麽手機進水了，耍他很好玩吧。

江霁明舔了舔犬牙，心裏冷笑，臉上卻沒什麽變化，随意地望向遠處。

一旁的楚翎川并未察覺發生了什麽，他正在給楚競發消息。

楚立兄：「弟啊，你現在在哪兒呢？哥現在需要你。」

甜心少女喵：「約會，勿擾。」

楚立兄：「石化破碎jpg.」

甜心少女喵：「害羞jpg.」

不再理會對面，楚翎川将手機塞進挎包後，用餘光默默地看了眼姜明垂在座墊上的手。

在黑色皮料的襯托下，他的手背極白，淡淡的青色脈絡，像是白玉雕塑上蜿蜒的天然石紋。

瞧着前面的情侶十指相扣的手掌，楚翎川的指尖不自覺地撚了撚，敲擊着皮質的坐墊。

一下，又一下。

緩緩地靠近了那只戴着紅繩的手。

就在即将相觸的那一刻，江霁明不經意地擡起了手，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後，攥在手中。

原本高高懸起的心，猛地墜了下來。

楚翎川舔了下幹燥的唇，假裝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收回了手。

而兩人身後的葉峻，早就将猜拳慘敗，痛失寶座的傷心抛到了腦後。

安全帶也無法束縛他自由的身體。

葉峻正努力探着身子，将手扒在江霁明的椅背上，自以為小聲地提醒對方：

“姜明姜明，如果一會兒你害怕的話，就叫出來！

千萬別尴尬，到時候大家都叫，絕對只會聽到自個兒的聲音。”

前面的江霁明一時沒應聲。

在其他人要轉過來的時候，他快速将手探到後面，精準地把葉峻按回去，低斥了句：

“坐好，別亂動。”

葉峻感受着頭頂那只手掌的力度，并不重，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乖乖地坐下，片刻後，小聲地回道：“知道了，姜明。”

終于，雲霄飛車啓動了。它緩慢地向上攀爬，車身與軌道相碰時，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到達頂端的那一刻，雲霄飛車在短暫的停頓後，便以驚人的速度垂直地下降。

“啊啊啊——”

一個人的聲音，以驚人的分貝蓋過了所有人。

直到三人離開場地，游樂園的上空，仿佛還盤旋着那陣凄厲而尖銳的慘叫。

看着捧着肚子，差點笑倒在地的楚翎川，葉峻的臉頰瞬間由白轉紅。

吓得發白，又尴尬得通紅。

葉峻從沒坐過雲霄飛車，不知道竟然是這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他祈求地看了眼姜明，希望對方不要嘲笑他。

只有姜明的情緒，才會真正地牽動葉峻的心。

和楚翎川不同，江霁明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冷靜。

他的視線裏，葉峻正可憐兮兮地眨巴着他那雙水潤的狗狗眼。沉默片刻，江霁明淡淡地開口：

“你說的對，确實只能聽到你的聲音。”

之前，葉峻讓江霁明害怕就叫出來，說在大家都叫出聲的時候，就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可是，不是這個“自己”啊！

聽到江霁明話中的打趣意味，葉峻臉上尴尬的紅暈，卻不知不覺散去了。

他快步湊到江霁明的身側，傻笑着撓了撓頭，牛頭不對馬嘴地連連應和道：

“沒錯沒錯，姜明，我說的對，啊不對，你說的才對！”

徒留後面的楚翎川，直起身子，臉上誇張的笑容漸漸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楚翎川覺得，自從他們下了雲霄飛車，姜明就再也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這種冷漠的感覺，瞬間将楚翎川拉回到了那天放學的樓梯間。

仿佛兩人期間所有的相處回憶，只是他一個人的臆想。其實，他和姜明，從未靠近過。

不可能，他不允許。

可是，在少年人自尊心的影響下，被刻意冷待的楚翎川，望着姜明的背影，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只是沉默地，又執拗地，跟在兩個人的身後。

楚翎川的視線中，葉峻正叽叽喳喳地跟在姜明的身側，說着一大堆沒營養的屁話。

什麽棉花糖看起來好可愛，要不要去打氣球，居然還想請姜明吃情侶甜筒。

聒噪至極，癡心妄想。

卻也令楚翎川感到無比嫉妒。

因為此刻，姜明手上握着的，正是一個芒果味的雙筒冰淇淋。

看着葉峻屁颠颠地跑去付錢，楚翎川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破了個洞。在這個炙熱的夏日，他前所未有地害怕起寒冷。

害怕那個人給予他的冷。

楚翎川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攥緊。掌中的手機，不小心被觸亮了屏幕。

上面的消息，還恰好停留在那一頁。

「約會，勿擾。」

「害羞jpg.」

當時有多喜悅，現在就有多失落。

走在前面的江霁明，在葉峻渴望的目光裏，一個人吃完了整支冰淇淋。

同時，他微不可察地朝後側了下頭，将楚翎川的神态全部收入眼底。

面上看不出情緒。

因為兩個炸藥包的其中之一，目前處于啞火狀态，接下來的行程變得很順利。

大擺錘、跳樓機、海盜船……

葉峻充分展現了什麽叫“又菜又愛玩”，每一次興沖沖地上去，下來都白着一張臉。

而楚翎川就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機器人，渾身上下的開關，只剩下“陪玩”和“跟随”鍵。

很快，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三人來到了樂園裏唯一一家主題餐廳。

門口的招待員告知他們，必須到旁邊的服裝店換上一套衣服，才能入店就餐。

當然，衣服的種類可以随便選擇。

機械地跟着進到店裏，楚翎川沒什麽心思挑選，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随便拿了一件衣服便進了換衣間。

楚翎川剛解完扣子，就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他皺着眉，快速地轉過身，還沒看清人影，就被壓在了牆上。

他赤着胸膛，狼狽地靠在鏡子上，以一種極為弱勢的姿态，仰頭望向來人。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漆黑一片。

心突然空了一下。

然後，便是憤怒之下的劇烈掙紮。

對方的力氣卻出乎意料得大，再加上這個姿勢不好發力，楚翎川第一次覺得是如此無能為力。

掙紮間，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捆住了自己的兩只手腕，随後又被壓到了頭頂。

這一刻，楚翎川胸腔間燃燒的怒火，漸漸地蔓延成為了恐懼的幽火，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戰栗起來。

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楚翎川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壓進了水裏。黑暗，不斷放大着他的恐懼，窒息感逐漸淹沒了他的頭頂。

耳邊突地灑下一片熱氣，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楚翎川不願就這樣，成為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壓下內心的恐慌，楚翎川奮力地仰起脖子，張嘴就要咬上那人的手臂。

就在這時，他感覺耳邊輕輕地落下了兩個字——

“玫瑰。”

低沉沙啞，帶着點莫名的缱绻，尾音像是透明的絲，緊緊地纏住楚翎川的胸腔，填補了他心上的口子。

他的身軀，因他而破漏，也因他而完整。

楚翎川猛得從水底探出頭來。

心髒也停滞了一秒，下一瞬，就瘋狂地跳動起來，仿佛就要沖破胸腔骨骼的阻礙。

聽到熟悉的嗓音，楚翎川本能地收起了牙齒，卻來不及收回動作。

那本是他最後的反抗，此刻，化為了一個潮/濕的，輕柔的吻。

落在那白皙的小臂上。

感受着唇尖觸到的那片細膩，楚翎川剎那間明白，什麽叫一瞬地獄，一瞬天堂。

凝固的思維也突然流動起來，他才意識到那兩個字背後的含義。

原來，他發現了。

因為兩人第一次相遇，楚翎川便是用着表妹的號：夢幻玫瑰。

後來，玫瑰便成了他的名字。

“姜明，是我的錯，我不該騙你的，”

被蒙着眼，楚翎川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只努力地在黑暗中，勾勒着他的輪廓，

“我發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會騙你了，真的。”

最後兩個字，楚翎川的聲線顫抖了一瞬，透出了無聲的哽咽。

之前的種種恐慌與無助，在此時全部漫上了他的心頭，化作了濃濃的委屈。

狹窄的換衣間，一時陷入了寂靜。

突然，楚翎川眼前的漆黑消失了。

映入眼簾的身影，讓他的瞳孔驟縮。楚翎川仰着脖子，靠在鏡前，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這難道是引誘迷途旅人的陷阱嗎？

若是真的，他願為神明獻上自己的靈魂，只祈求祂能為自己的信徒，落下幾分憐惜。

從此不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