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創可貼 沒必要,沒必要
第28章 創可貼 沒必要,沒必要
周梨受傷這件事是剛剛發現的, 周遭同學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所以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受傷。而今天早上出發時好似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覺痛覺,沒有帶普通的醫療産品, 連碘伏都沒有拿。
為了不讓血跡沾上衣袖,周梨只好卷起袖口,溫熱的體溫霎時和空氣中的冰冷相沖,冷氣從毛孔裏使勁鑽, 冰的周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血珠沒完沒了地從傷口處滲出,還好周梨不暈血,不然看到這一情況就直至昏了過去。
她先是拿出了張衛生紙簡單止血, 只是小傷沒必要驚動班長及老師。不過似乎是太緊張了些,衛生紙剛折成一小塊便被窗外的風吹了過去——太冷天的打開窗戶是各科老師的要求, 目的是防止教室裏有學生打瞌睡,冷一點好, 起碼精神清醒。
好看的細眉再次皺在一起, 周梨目前的姿勢不适合彎下腰去撿起來, 只好動動手指戳了下前桌。前桌又拍了下齊言。
“衛生紙撿一下吧,不小心飄到你那邊了。”
“……”齊言二話不說,撿起地上的衛生紙給周梨, 正當後者說謝謝時,瞄到周梨怪異的姿勢護着左手,他又從桌肚裏拿出一張創可貼, “給,估計是你昨晚摔倒的擦傷, 衛生紙都掉地上了,別用。”
“這你也能看出來?”周梨還是接過了創可貼,“謝謝你啊, 齊言。”
撕掉創可貼的包裝,周梨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好在止住血,這才松了一口氣。昨晚睡覺時沒發現可能是晾的太久結痂,今天早上慌慌張張起床時估計撕裂了傷口,這才導致的流血。
五十塊錢的過節就煙消雲散扯平了。
想一想最初對齊言的印象,确實是挺壞的,壞到骨子裏那種,什麽陰險狡詐、坑爹貨。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等等貶義詞全部挂在他身上。
每次周梨的朋友開玩笑說和齊言相處試試,她便調侃道:“富豪和齊言相處一個月,窮得連褲衩子都不剩。”
不過世上極少數人天性是壞種,還有善良的一面,這種相反的品性組在人的身上才有了兩面性。也就是為什麽人和人相處之間純粹中帶點防備。幸好周梨和白蔚棠是互相看着對方長大的,她的眼中有你成長的痕跡。
周梨在自習課上胡思亂想。想來想去也就算了,畢竟作業全部完成,預習卻沒有精力。
她盯着創可貼,笑了一下。
現在看來,齊言也不算那麽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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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算是個好人,心腸也不錯。
又是下課鈴聲打響,周梨憋了好久的問題問齊言:“我還是有一點很好奇,你轉到我們學校才半年時間,我那晚聽熊哥說你是剛來就和他們合作接單了,你是怎麽認識附中的人的?”
冬日的太陽埋藏在雲堆之中,光波四射映得雲層也亮了幾分,天空一片白茫茫,如同下雪的前兆。周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齊言,給人一種齊言不回答就從身上狠狠看出個答案來。
“很久之前認識的了。”
“是嗎?那你人緣也挺好,人脈廣泛,雖然看起來有點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的樣子。”
“生計所迫。”
“生計?你父母不給你生活費嗎?讓你自己去賺錢?”周梨愣住,停下搓手取暖的動作,那雙杏眼注視沉默不語的齊言,腦子裏想說的話已經沖到嗓子眼,可轉念一想還是止住為好。
他是不是家庭有困難?
還是父母管的太嚴了?讓他早點步入社會學會打工賺錢?
想着齊言來到學校沒多久,周梨換個切入點,又開口道:“如果你家庭有困難,那上次班長在班裏發國家資助學生的宣傳單,你學習成績也挺好的,為什麽不報名?單子估計還沒有上傳給學校,你可以跟老師說一下的,減輕負擔。”
“沒必要。”齊言終于擡起頭,暗啞的聲音裏字字飽含無奈和心酸,這些酸澀的字眼凝結成幾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資助我……浪費。”
“怎麽會是浪費呢?”周梨想到這些涉及齊言的個人情況,于是聲音小了點防止教室內走動打鬧的同學聽到,又湊近點齊言,“班主任看你報名肯定會多多關照你,你拒絕名額還會有其他不如你的人報上去,這些資源就被別人享用了。”
“沒必要。”
還是這句話。
将冬日冰冷的氣氛渲染成苦澀,萦繞在兩人之間。
“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沒必要這三個字……”周梨咬着唇,想了個形容詞,“太貶低自身了,其實你很優秀。真的,騙你就再給你五十塊錢。”
話音落下,齊言笑了一下,對周梨後半句話倒是起了興趣,“你自己拿着花吧,我不喜歡通過不勞而獲這種方式拿別人的錢。”
“行吧,你放心,今天聊的有關于你自身的話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周梨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我保密性很好的。”
“诶對了。”周梨從書包裏掏出一兩支化毛膏,“這是小橘需要用的,有時候舔毛舔多了就會需要。”
齊言收了化毛膏,兩人對話結束。
一中學生們的日常無非就是早讀上課下課吃飯寫作業這幾件事情來回循環,無法喘息的時間管理幾乎沒有人在意天色變化。晚霞再度降臨,像是深海中提了一盞燈的藏藍色布滿整個雲層流淌的地方,枯枝敗葉四處飄蕩,聽說隔壁省份還飄了雪花。
周梨完成任務回到家後,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是齊言發的照片。懷揣着驚奇的心情點開聊天框,原來他發的是小橘的進食照片。
毛茸茸的腦袋和肚子,無論給誰看都不會認為曾經是個流浪的小可憐。尤其是那雙橙黃色的眼睛,澄澈又明亮。小腦袋拱進食盆裏面,窸窸窣窣的咀嚼聲能從照片裏傳到周梨這邊。
“好可愛,養的胖乎乎的。”周梨發了語音過去,這個時候她還在路上,周遭樹木光禿禿的一片,賣烤串和泡面的小攤販還在街道邊吆喝,好一副人間煙火景色。
“對了,如果小橘還需要什麽用品直接跟我說就行了,謝謝你的照顧。”周梨再一次按下語音。
剛發出去對方便沒了消息。
而周梨又實在t是凍手,雙手緊緊搓出來的熱量無法維持,放進口袋裏還好。但是下一秒又收到一條消息——
媽媽:【梨梨啊,你爸過敏還沒有好,醫生正在看呢,這幾天你就一個人照顧好自己,有啥需要錢的地方跟我說。】
周梨看到這條消息的一瞬目光便黯淡下去。上一次去醫院檢查遇到爸媽,媽媽還說沒什麽大問題i,只是過敏而已,爸爸年紀大了身體抵抗力不行,過段時間就好。
可真的是這樣嗎?
藥也按時服用,按理來說病情會好轉。怎麽會出現越來越嚴重的情況?
周梨這下沒再管手快要凍僵的問題,直接掏出手機發語音:“媽怎麽回事啊?我爸他不是好好的嗎?”
媽:【沒啥沒啥,你別太擔心,目前正在做檢查呢,你爸還樂呵呵的,只是小病,過幾天吃點藥就好了。周梨,好好學習,啊。】
周梨:【好,一有什麽情況跟我說一聲啊。】
眼睛盯着這三行語句消息,周梨眼神微動,抿了抿唇。
媽媽說的是真的那還好,但是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她仰起頭,看着白茫茫的天。
或許是昨天受驚吓心情還沒平複吧。
周梨這樣想,很快把這個念頭抛在腦後,長舒一口氣。高二四班的值日衛生順序是按小組分配的,下周剛好是輪到周梨這組的小組成員值日,再加上上次在教導處受的處罰,剛好一起清銷也未嘗不可。
四班的清潔區在操場西方,齊言和周梨被值日組長分配到水池區域以及跑道。
周梨裹着圍巾,喘了一口大氣,大冷天在外面值日夠嗆人的。水池一旁栽種了一排銀杏樹,大雨過後,橙黃扇形葉子落了一地,滿地金黃燦爛迷人眼。水灘和幹枯的銀杏葉黏在一起結成冰,很不好打掃。
她嘆了口氣,拿起掃把試着将銀杏葉從冰塊裏掃出來,無奈徒勞無功。
“用不用熱水潑一下啊?”周梨對着值日組員喊道。
“都行!能把葉子掃出來就好。”
周梨愣是沒想到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天氣居然會結冰,她穿的是運動鞋,并沒有防滑的效果,水池邊垃圾一片,沒有多餘的空地,于是她踩在沾冰的葉子上,試圖跨過去取盆接熱水——
“哎呀!”
劇烈的疼痛感蔓延全身,随後冷意鑽進骨縫,周梨一整個撲在冰面上,顫巍巍起身,周遭同學聞聲趕來扶起。
“沒事吧周梨?受傷了嗎?”
“等下先把她扶起來,這上面全是冰……”
周梨喘息間說了句謝謝,兩三個值日組員扶起她到牆角的長椅上。或許是磕到了,胳膊關節處隐隐約約滋生痛感,周梨提起袖子歪頭一看,果然有一片皮膚呈青紫色,中央部分滲出血滴。
“周梨,給。”一個女學生遞給周梨幾張衛生紙,示意先止住血,轉頭又問其他人,“要不要消毒?你知道碘伏在哪嗎?”
周梨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謝謝,應該在老師辦公室吧,或者你先上去問班長……”
衆人議論紛紛之間,周梨餘光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快步上前,進入教學樓,出塵的氣質在學生之中醒目,放到人群中,周梨第一眼注意到的必然是他。
就在幾個組員決定重新分配勞動任務時,周梨緩了一會,站起身,說道:“那今天找個人替補我可以嗎?下次輪到她時我再替回來。”
得到允許,周梨沒有打擾其他人繼續值日,找了個石階坐下來,一陣涼意襲來,她打了個寒噤,一時半會腦子才意識到已經入冬了。
天色灰茫茫,連朵雲都沒曾看到,偏偏此時卻透出些光亮來。
周梨擡起眼,麻雀掠過天際,折射/刺眼的暖色光線,拂遍整個操場。齊言身處其中,長腿快步走來,校服衣擺随風輕揚,白色單衣被風得顯身材。
“你怎麽來了?”周梨現在才看到齊言手裏拿的一小瓶碘伏,還有一兩根棉簽。
“你摔着了,這次值日的都是女生,總不好讓她們再跑一趟去那。”齊言漠然的嗓音被風吹散到空中,他頓了頓,繼續說,“更何況,同學之間,互幫互助。”
這麽說也有道理。
“謝謝。”周梨道了聲謝,接過齊言遞過來的碘伏和棉簽,輕聲說道,“我自己來吧。”
棕褐色的棉簽輕輕擦拭傷口處,周梨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氣,血珠和碘伏融為一體,周梨處理完後将棉簽扔進垃圾桶裏。
上課鈴聲打響,周梨站起身,狠狠吸了一口氣,鼻音濃重,“齊言,你能先回去幫我把作業交了嗎?我最近有點重感冒,可能今天晚自習前會請假包一點藥。”
“好。”齊言順手捎帶周梨的掃帚,兩個人一并回到教學樓,等到周梨去年級辦要請假條時,無奈辦公室裏沒有人,只好等到最後一節課下課才把請假流程搞完。
雲霧紫渲染半邊天際,候鳥掠過,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周梨把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口罩戴好,她走出學校大門,眼前一片繁華,同學們三兩結群出去買飯,就在轉眼間,餘光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街上快步行走,人影綽綽,周梨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終于到拐角處才看清面貌——原來是齊言。
一到下午放學,這幾個月總是看到他匆忙出去打工兼職。
周梨沒有過多時間駐足停留,記得三四百米處有人民醫院,一來一回時間剛好夠用。
人/民醫院的急救室的等待場合寬敞明亮。她在大廳的告示牌上看到相應的科室,順着路坐電梯上去。走廊上灑滿慘白燈光,周梨咳嗽幾聲,人多,隊排的幾乎到對面樓梯口,周梨領完號站到最後面等着。
隔壁盡頭的樓梯口有小孩哭鬧,消毒水味充斥走廊間,十分刺鼻,周梨不禁捏緊鼻梁處的口罩夾。
人已到了閑工夫就開始找點事情做——周梨也是如此,她的視線從牆上掃到遠方,最終定格在走廊盡頭的另一間科室前,淺黃色木門半掩着,光亮勾勒出少年高瘦的虛影,只是看不見臉,像是在和什麽人說話。
周梨不禁往後退幾步,換個角度繼續往那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