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傷痛 “齊言,這不好笑
第48章 傷痛 “齊言,這不好笑。”……
周梨生平第一次遇到緊急危險場面, 眼睛眨了又眨,盡顯露不知所措,這下也沒有心情管正在融化的雪糕, 化成液體滴落在地上也無妨。
未經主人繼續食用完的巧樂茲雪糕與剛剛的爆發聲一同掉在地面,只剩下周梨一個人往陳阿姨的方向跑去。
“陳阿姨,陳阿姨!!能不能打一下120啊?”頭發濕漉漉的周梨完全不顧滲進體內的冰冷雨水,緊張的氣氛從強烈碰撞的那一聲巨響火速蔓延。
她像瘋了一樣跑着。
耳邊是喧嚣的風聲, 帶着初冬特有的溫柔絲絲涼意,視野中所有光鮮亮麗的景色随着狂奔黯然褪色,化作斑斓虛影向兩側飛後退。
微風拂過周梨驚慌失措的面容, 街道上小女孩奔跑的背影在零零散散湊熱鬧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直到眼前顯出陳阿姨所在便利店的字牌,周梨一把推開門, 喘着氣說道:“陳阿姨——”
便利店空無一人。
只剩下沉默的貨架和前臺,連個客人的影子都沒有。
周梨猛然想起這個時間點陳阿姨估計去菜市場買菜了。求助陳阿姨無果, 心中的焦躁被無限放大, 每一幀的噪點顫動不堪。
伴随着血液的危險事件無時不刻在刺激着周梨的大腦, 換作一般小孩老早就尖叫撒丫子跑路,可良好的心态和家教迫使周梨不這麽做——她回頭看了一眼,一些年輕男女紮堆在一起讨論着什麽, 也沒有見一個人拿着手機撥打緊急電話。
起伏的胸口時不時停頓下來。
周梨冷靜了一下,随後又喘着一口氣跑到十字路口旁邊,借着路人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随後愣在原地, 仔細想想還有什麽忘卻的事情,但周遭的喧嚣聲根本無法使她大腦思考。
兩輛車相撞後漂移的位置在花壇旁邊, 周梨擠在人群中,随後悄悄從陰影處溜進花壇中,小葉女貞的枯枝不斷地在擾亂周梨的前進, 直到跑到一輛被撞地變型的黑車前。
黑車車頭凹凸不平的撞痕足以說明這場車禍的激烈,車門扭曲呈半開的狀态,在風中吹得搖曳,血液飛濺到車門和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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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梨又近了一步,前面有一棵松樹,恰好能擋住她的身影,不被衆人發現。
車門後露出半截小學校服,周梨眼睛尖利,很快注意到這個地方,換了個位置。黑車後座的淩亂場面整體倒映在周梨瞳孔。
淺色座椅上未幹涸的血液往下流淌,相比駕駛座上的血量來說少了許多。
而被碰撞慣性甩出去一半的小男孩半坐在車座上,他緊閉雙眼,昏迷不醒。
皎皎月光輕盈灑在小男孩臉上的駭人血跡——不知道是司機的還是他自己的。可依舊擋不住溫和精致的五官和臉龐。
周梨頓時手足無措,被這一幕驚呆于原地。
天色已晚,月光堙滅。
但小男孩的命運并未走入無端深夜。
他一個人坐在後座位上,駕駛座上的司機看起來比小男孩更不省人事。無依無靠,甚至險些被慣性遙遙撞出去半裏地。
壓抑的氣氛仿佛讓周梨的靈魂和小男孩替換,用力大口呼吸,空中卻是無盡陰霾,好似吸幾口會窒息。
衆人圍觀在旁,他卻孤苦無依。
與交雜着雨水和雪花的血液共同陷入絕望。
周梨一時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好亳無厘頭到:“我、我來了……”
從此,他的路上綻放新生的綠芽,迎接初冬白雪。
年少的齊言雙目緊閉,面無血色,鮮血從唇角流出,蔓延到纖長的脖頸。
眼前是無邊黑暗。
他大聲呼喚,無人在意。
或許是冥冥中的直覺,昏迷的齊言隐隐約約感到身前站了個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童話書上總是這樣寫道“黑暗終會被黎明驅散,希望和愛會降臨在眼前”,起初覺得童話書無聊的齊言第一次有了這方面的渴望,埋在心底的種子在極致幹枯的環境也t會吶喊。
如果童話是真的,那麽——
請出現吧。
所謂的希望和愛。
在陷入絕望之前,他也想看看所有人信仰的希望和愛。
虛有的力氣不知從何而來,齊言緩緩睜開眼睛,車頂擋住天邊灑下來的晶瑩的雪花。
劇烈的沖擊力導致視線模糊不堪,眼前的樹木呈現一片淺霧,漸漸地,目光所處之及變得清晰一瞬。
隐藏在樹下的陌生小女孩,正在顫顫巍巍伸出手遞給他一顆原味大白兔奶糖,嘴裏還小聲念叨着:“流了這麽多血肯定很疼,吃顆糖就不疼了……”
過多的流血支撐不了狀态在線,齊言視野再次漸漸變得模糊,糖果掉落在垂下來的手邊。
心跳頻率變緩,意識到臨末點。
可他還是下意識抓住了——那個所謂的希望和愛的人遞過來的糖果。
齊言瀕臨苦難的最後一眼。
他在想,會有人來救他麽?
不會的。
——但現實卻讓周梨降臨在他身邊。
願你如凜冬的每一片雪花般自由。
從此往後的每一個冬季。
循環複始,不再難熬。
救護車鳴笛伴随耀眼的閃光由遠及近,周梨聞聲後退一步,見到那個小男孩被醫護人員擡到擔架上,地上的大白兔奶糖無影無蹤。
一擡眼,小男孩的左手渙散地拿着那顆糖果。
名為希望和愛的糖果。
“奶糖……”周梨低下頭,望着手裏的糖果,“只剩下最後兩顆了……”
她在撒謊。
齊言一眼看穿她。
“都想起來了,那就不必再隐瞞了。”齊言平淡冷靜地幫周梨回憶起往事。
仿佛這些傷痛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甚至談起傷痛時還是淡淡的笑,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局外人。
重要的是,周梨能想起來。
“我記得清楚的就是這些。”齊言閉了閉眼,話說開了心情也肉眼可見的變好。
但周梨卻沉着臉,輕輕蹙眉,最後認真地掀開眼簾,“齊言,這不好笑。”
周梨直勾勾盯着齊言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陪我回憶起這些時,從始至終都在微笑,但是車禍是你親身經歷的,我沒有經歷過,只是看一眼便歷歷在目,滿地血跡很吓人同樣也十分疼痛。”
慘白的燈光鋪灑在她頭上,給人一種周梨眼眸中泛起淡淡的水光的錯覺,她接着說:“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的疼痛——感到痛楚的事情,卻以局外人的輕松口吻來講,一點也不好笑。”
齊言注視着周梨,一言不發,“……”
齊言垂眸,黑壓壓的羽睫遮擋珠眼底的情緒,“好,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不過我想了想,不會吧……小時候在便利店偶然收留我的是你,出車禍時遇到的也是你,這麽巧的嗎?”周梨放棄掙紮,她死活沒想到是這個走向。
“嗯。”齊言微不可聞地勾起唇角。
“都是你呀?”周梨瞪大杏眼,“我們這麽有緣分嗎?長大了還能認出來?”
齊言扯個謊言,“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周梨還是不太相信,她想起來某天田楚正常時期對她提到的——“齊言這孩子就接受了轉學的事實,結果沒過幾天就說要去這個一中上學,我問他原因,也不說話。”
周梨擡起眼睛盯着齊言,“……”
周梨:“不過我挺好奇你是怎麽認出來我的?我很特別嗎?”
齊言:“嗯,理論上來說是。”
正當周梨還要問問她有什麽特別的,卻被齊言下了逐客令,周梨腦子發懵,這個問題是觸犯了齊言的什麽忌諱嗎?平常有問有答的,怎麽一下子就不吭聲了?
這些疑惑到周梨回家躺在床上還想不明白,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睡不着覺。最終在床上坐起來,長發垂落在肩膀兩側,烏黑的顏色襯得皮膚更為白淨。
拿起手機,周梨突發奇想:【白蔚棠,如果是你小時候和我只見過兩面,你會在未來記得并且找到我嗎?】
白蔚棠:【?】
白蔚棠犀利吐槽:【有病吧這是,小時候才見過兩面長大還能認出來,這記憶力不去當打印機可惜了,我小時候的幼兒園同桌都忘了是男是女了。】
周梨坐在床上,眼睛盯着窗外的月亮,随後收回視線,【原來是這樣,但如果她在你小時候發生過印象十分深刻的事情,你還會記得她嗎?】
倒是挺好奇。
給他一顆糖,也不至于記這麽多年吧。
誰小時候沒吃過零食吃過糖果?
究竟是什麽成為了齊言的精神支柱?
白蔚棠:【……這個到說不準,小時候,小時候這個詞又沒有規定範圍。鬼知道是幾年啊。】
白蔚棠:【但說實話,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要是我的人生在小時候只發生過你說的這印象深刻的事情,我倒說不定會記得,但是多年後在人群裏還能找到那個人……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周梨的心弦被撥動一瞬,【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你認為是什麽會讓他這樣做?】
白蔚棠簡直莫名其妙,【不是,周梨,你晚上不睡覺,找我問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幹什麽?】
周梨無奈,【你先冷靜一下,我只是遇到了個很棘手的事情,想着問問你比較好。對了,回答我說的這個問題,保證最後一個!】
白蔚棠這回才耐着性子回答道:【行吧。】
白蔚棠:【要麽是閑的,要麽是那個人在他心目中格外重要,有着非凡的意義。】
彎曲着雙腿裹着柔軟被子,放在腿上的手機猛然掉在被子上,周梨神情一頓。
她在齊言心目中。
是格外重要甚至有非凡意義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