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輕舟一過 那你下崗吧,換我來
第24章 輕舟一過 那你下崗吧,換我來。……
第二十三章
賀輕舟:“貓是吃魚的。”
桑晚榆:“?”
不是, 這話怎麽聽着有點兒不對勁。
看她凝神思索,賀輕舟擡手朝她打了個響指,眉眼含着笑意, 調侃道:“行了,就這點兒小膽子,吓不死你。”
桑晚榆想說自己才沒有被吓到, 但開口時, 她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沒在這件事情上多試探,而是問他:“你怎麽提早回來了?”
賀輕舟:“有點工作要回來處理, 但不多, 很快就能處理完, 你明天要有時間的話......”
“我明天有點事情, 估計......不能陪你了, ”桑晚榆面露難色道, “不好意思, 我應該提前跟你說一聲的。”
這樣他也不會白跑一趟。
賀輕舟聽了,目光微頓。
他原定是明天晚上回來,但想到後天是周一,他就是怕他剛回來她就要上班兩個人沒有相處的機會, 所以才緊趕慢趕地提前到了今天回來。
賀輕舟:“明天不是周末嗎?要加班?”
“不是......”提到明天的行蹤, 一向坦蕩的桑晚榆卻罕見的語塞, “我要跟沈清濁出個差,不過,當天就能回來。”
賀輕舟不解,這跟加班有什麽區別?
桑晚榆目光有些躲閃:“你就當是加班吧。”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賀輕舟忍住了追問的沖動, 什麽都沒說。
-
翌日,多雲,天色也跟随着積雲的足跡,一會兒晴一會兒陰。
和沈清濁彙合後,桑晚榆便和他一起,去往了占遠鎮,占遠鎮地處臨川縣的最西邊,來回車程要兩個多小時。
本來路程就不算近,結果,因為交通管制,去往占遠的主幹道又堵成了一片,沈清濁的車也堵在快進隧道的路上,動彈不得。
知道今日交通管制的原因,所以車裏的三個人都耐心等着,沒人動用公權。
等了快半個小時的時候,桑晚榆手機響了一聲,低頭一看,是張主任的來電,不知道是不是地勢較高快進隧道的原因,手機信號特別差,桑晚榆擔心有什麽急事,便從車上走了下來,想着稍微往後走走,看能不能有信號。
結果,她往後走了沒兩步,就聽到一個男人打電話的聲音,語氣焦急又蠻橫:“特麽的怎麽又交通管制,三天兩頭是交通管制,我原本二十分鐘能到的路,硬生生繞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又堵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通。”
這抱怨在情理之中,所以桑晚榆權當沒聽到,繼續往車後走。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那個男人繼續道:“英雄怎麽了,我特麽管他什麽林什麽楓,堵我路的沒一個好東西。”
聞言,正在前行的桑晚榆,猛地頓住了腳步。
她手掌下意識收緊,強制自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才利落轉過身,目光直直定在這個男人身上。
她氣場本就強大得讓人忽視不得,更別說被她這樣直接的目光審視。
那個男人明顯感受到了她眼神中的寒意,但他真沒想到這樣一個漂亮到打眼的女人,竟然會有這樣冷漠、靜然、又帶着鋒利的眼神。
他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但語氣仍強撐跋扈:“你看什麽看?”
桑晚榆看着他,目光沉着,自成氣魄:“你是中國人嗎?”
那個男人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心虛得沒敢說話。
看他不答,桑晚榆又問:“你是臨川人嗎?”
他依然沒答。
桑晚榆:“三天前,一人因在朋友圈發不當言論,直接拘留,我想你應該刷到這個新聞了吧。”
聽到這兒,那男人明顯慌了:“你少在這兒吓唬人了你,再說我說什麽了。”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一個氣宇不凡的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定了定眸,才不可置信地叫了聲:“沈......沈書記。”
沈清濁走到他面前,勾起唇角笑了笑,平易近人地問:“最近賣香梨收入怎麽樣?”
十一黃金周期間,沈清濁曾實地走訪臨川縣的本土商販,與這個男人有過一面之緣,但他沒想到,沈清濁這樣的大人物竟然還記得他。
聽到這兒,那人瞬間笑得谄媚起來:“收入翻了好幾番,當初能乘上旅游業的東風已經覺得很幸運了,結果沒想到後來政府又出臺了那麽多配套的助農舉措,感謝領導班子的英明決策。”
沈清濁聽到,輕輕笑了下,下一秒,目光驟然冷了下來:“那你認為上面對臨川進行這麽多的政策傾斜與經濟扶持,是因為什麽?因為臨川得天獨厚?還是臨川運氣好,上面點兵點将正好點到了這裏?”
那個男人此刻才後知後覺,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對不起,我......”
“我說這番話,”沈清濁打斷道,“不是為了讓你以為,上層對臨川的厚愛,是因為這些英雄的存在。”
“我是想告訴你,英雄不能用來等價交換。”
“即使政策的東風沒有吹到臨川,你也沒資格說出那種話。”
“面對英雄,身為中國人,理應保持最基本的敬重。”
到達占遠鎮時,已經快中午。
行蹤不定的積雲,此刻默契地全部散開,熾烈的陽光,照耀着墓碑上每一個的名字。
那一個個,是墓碑,更是豐碑。
沈清濁和桑晚榆并肩站在那裏,目光帶着敬意和遺憾,一一看過去。
習長功。
習征徽。
張林楓。
就那麽一眼,滿門忠烈。
-
離開墓園時,已經半下午。
半山腰有一座茶館,沈清濁和桑晚榆走到這裏停下,一邊避風一邊等司機上來。
在靠窗的位置坐定之後,沈清濁開口:“我要回趟京溪,去彙報一下。”
桑晚榆瞬間明t白他說的是什麽事,點點頭道:“好。”
沈清濁:“兩個小時後的航班,過縣城時間有點來不及,司機先送我去機場,你在這兒休息,我随後讓他過來接你。”
桑晚榆:“不用,我打個車走就行。”
“這裏打不到車,”沈清濁說,“如果你不願意等,那我讓鎮上派個車送你。”
桑晚榆不想這樣興師動衆,但又知道他行事風格,所以,只好說:“我讓賀輕舟來接我,這下你放心了吧。”
“賀輕舟?”沈清濁語氣微微上揚,“他提前回來了?”
桑晚榆點頭:“嗯。”
明明比她大不了幾歲,沈清濁卻像長輩一樣,苦口婆心地叮囑了句:“好好處。”
桑晚榆覺得他想得有點遠,有些澀然地笑了聲:“還沒開始呢。”
沈清濁:“只要你別往後退。”
桑晚榆聽了,目光一頓。
沈清濁:“我走了。”
桑晚榆這才回神,朝他揮了揮手:“嗯,一路平安。”
後來,等他的車消失在視線,桑晚榆滿腦子仍然是沈清濁剛才說的那句。
——【只要你別往後退。】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并非不無道理。
眼下天色漸晚,她孤身一人,讓賀輕舟來接,是多好的相處機會。
但她本能是往後退,另尋他法。
桑晚榆絕對不是個膽怯的人,相反,她很勇敢,面對喜歡的人,她不退縮,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能太麻煩別人。
就比如眼下,讓賀輕舟辛辛苦苦開車來回兩個多小時,就為了接她,這事她幹不出來。
最後,桑晚榆還是打開了叫車軟件,但這裏确實和前幾年一樣,根本打不到車,于是,她便從茶館走了出來,想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外面天涼,剛走出大門,她便下意識地緊了緊大衣,卻依然感覺身體有種控制不住的冷。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賀輕舟:【回來了嗎?】
桑晚榆:【你忙完了?】
賀輕舟:【嗯,發定位,我去接你。】
知道她輕易不會開口麻煩別人,所以,賀輕舟從來沒給過她主動開口的機會,都是直接行動。
片刻後,賀輕舟看到她發來的定位,是在占遠鎮。
看到這個地名,賀輕舟眸色一沉,想起了一個人。
但此刻的他,顧不上安放自己的情緒,動作利落地拿上車鑰匙去接她。
-
賀輕舟開得很快,一個小時後,便到達她定位的地方,但奈何,下午五點這裏就不再允許任何車上山,沒辦法,賀輕舟只好把車停在山腳,走路上去。
他到達的時候,桑晚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發呆。
她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眼神沒有聚焦于任何實物,顯得飄忽,又悲傷。
直到一股熟悉的冷木香鑽入她的鼻息,她才将目光收回,看向身旁。
兩個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刻,賀輕舟才感覺,他終于抵達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看到他,桑晚榆感覺自己漂泊一路的心,終于落在了實地,她輕輕抿了下嘴唇,從座椅上站起:“我不是說讓你快到了給我發個消息,我下去等你。”
賀輕舟無所謂道:“忘了。”
說完,轉過身,膝蓋微屈,留給她一個寬闊後背:“上來。”
桑晚榆擺手,本能推拒:“我能自己走。”
賀輕舟:“外面天冷,我背你,你不至于受涼,否則受涼之後,照顧你的人還得是我,我這兩天為了趕時間一直在熬夜,你心疼心疼我,讓我今晚睡個好覺。”
他最知道,如何說服她。
果然,桑晚榆沒再堅持,走到他身後,雙臂輕輕地環上了他的脖頸。
他手掌施力,背着人從地面站起,步履堅定地往山下走。
漸漸的,越走越遠。
那座高聳、巍峨、沉默、孤寂的山頭,逐漸消失不見。
只有恪盡職守的路燈,照亮前路和明天。
桑晚榆看着前方那一團團溫暖的光暈,感受着腹部他傳來的溫熱體溫,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偏偏他還在此時開口:“剛上來得急,忘了給你帶個暖寶寶了。”
“沒事,”她語氣輕輕,“不冷。”
“賀輕舟。”叫完他的名字,沒來由地,桑晚榆心底湧上來一股強烈的酸澀,這酸澀托舉着她的心緒,将她蓄積已久的眼淚硬生生逼到了眼角。
怕眼淚會落在他身上,她只好擡高頭,将身子輕輕往後仰。
察覺到她的動作以及她隐忍的情緒,賀輕舟語氣故作冷硬道:“你能往前趴趴,讓我省點兒力?”
桑晚榆這才恢複原狀,身子前傾,下巴重新落回他的肩膀。
與此同時,一滴淚從她眸中墜落,徑直砸在他肩頭。
停頓片刻後,往下溜走。
感受到頸窩傳來的那片涼意,賀輕舟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這一刻,他什麽都不想計較了。
往事、故人,都不重要。
她是幸福的,就可以了。
他的肩膀,溫暖寬闊,給人十足的安全感,格外惹人眷戀。
桑晚榆枕着他的肩,忽然想起邵安初跟她說:他一直以來喜歡的只有你。
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開口,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聞言,賀輕舟腳步一滞。
他站在原地,狠狠定了定心神,才重新踏上剛才的路:“我......”
其實,他是想說:我原諒你了。
結果,沒等到他開口,他便聽到她說:“對不起,我沒有把自己照顧好。”
風在一瞬間輕了。
她袒露的心聲落在他耳邊,卻墜在他心髒:“對不起,我沒有把曾經被你照顧得這麽好的我,照顧好。”
賀輕舟聞言,雙腿像灌了鉛一樣,走得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片刻後,他抱着她的雙手緊了緊,喉結上下滾動了番,才沉着道:“那你下崗吧,換我來。”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但語氣鄭重得,彷佛接過了她的漫漫餘生。
她終于心安,看着他的側臉,任憑風動,也任憑心動。
白日裏時來時去的雲,到了晚上也不安生,一會兒遮着月亮,一會兒遮着星星,這會兒不知道是玩累了還是什麽,總之是消失不見了,也多虧于此,一晚上都在與人間躲貓貓的月亮星星終于盡數展現,格外亮眼。
“賀輕舟,你看那是什麽?”桑晚榆擡手指着天邊繁星,忽然問。
他目光随她看過去,看出她指的是什麽之後,他不笑她問題幼稚,只随她答道:“星星。”
聽到想要的答案,桑晚榆笑了下,不動聲色地鋪墊:“單看是星星,但連在一起看是銀河系。”
賀輕舟語氣寵溺:“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桑晚榆這才道出全貌:“那個銀河系,上輩子,是我拯救的。”
她用老掉牙的表白方式,笨拙又真誠地,來感謝上天再次贈予她的,和他的盛大相遇。
意識到她話裏的深意之後,賀輕舟沒忍住笑出了聲:“不聰明點兒,還真聽不懂你這話。”
她枕在他肩頭,也随他,嘿嘿地笑。
重逢前的那些歲月,不是沒有夢見過他。
但夢境太空虛,也太不可控,她只能放任他溜走,沒辦法施以援手。
這次,他們終于能夠一起走好久好久——
直至生命盡頭。
上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