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輕舟一過 感謝理想浮光躍金,感謝你陪……
第33章 輕舟一過 感謝理想浮光躍金,感謝你陪……
第三十二章
“一直在心裏, 從來未離去。”說這話時,賀輕舟低頭看着她,目光含着細碎溫柔的笑意, 像融着落日餘晖的小溪,粼粼泛起的,皆是春日盛景。
他眼神溫柔, 沒有絲毫攻擊性, 但裏面的情誼太真切,桑晚榆有點承受不住他這目光,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眸。
也是這一別, 讓她看到了車邊那個急得跺腳的身影。
“老板, 再不走真得誤機了哇!”肖融實在是t怕耽誤事, 于是冒着被人說沒有眼色的風險, 打斷了兩人的濃情蜜意。
“誤機?你要去哪裏?”桑晚榆問。
“倫敦, 去參加一個會, 一周後回來。”賀輕舟事無巨細的交待道, 交待完,他看着肖融,“給我改簽成下一班。”
肖融不忍心自家老板太辛苦,直言道:“下一班不是直飛, 要從京溪轉機, 全程多了快十個小時呢!再下一班時間就不趕趟了啊。”
賀輕舟:“讓你改你就改。”
肖融正為難時, 桑晚榆忽然又開口:“不準改。”
賀輕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安慰道:“沒事,我陪你吃個晚飯再走,時間來得及,肖融, 快改簽。”
桑晚榆:“不準改!一頓飯讓你多奔波十個小時,多不值當,以後又不是沒飯吃了,所以,你快走吧,等落地了給我發個消息。”
賀輕舟:“改。”
桑晚榆:“不準改!”
肖融:???
不是,他一個打工人到底應該聽誰的啊?
還好,這時候,賀輕舟駕輕就熟地搬出了殺手锏:“我是你老板,想要年終獎翻倍,就聽我的,航班改簽,然後,從我面前消失。”
桑晚榆聽到這兒,情不自禁,直接脫口而出一句:“不準改,我是你老板娘,聽我的!”
說完,忽然頓住。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桑!晚!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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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賀輕舟還是沒拗過他家的“老板娘”,乘坐原本的班次飛去了倫敦。
到達機場,過了安檢,在貴賓休息室候機的肖融,看着賀輕舟,一臉谄媚地笑着:“老板,這都快年底了,您看這年終獎?”
賀輕舟聽到,心情極好地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肖融揣度着這個手勢的意思,試探着問:“這是可以翻倍的意思?”
賀輕舟:“三倍。”
——炸出來一句老板娘,發多少年終獎都不為過。
肖融:歐耶!!!
這叫什麽!
這叫聽話的男人最好命!
賀輕舟落地倫敦的時間是十一個小時之後,桑晚榆一醒來就看到了他報平安的消息,只不過,她僅回了個“好的”,就趕緊扣上了手機,并且刻意不去看他的對話框。
昨晚脫口而出一句“老板娘”的尴尬,到現在都沒能在她心頭消散。
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桑晚榆調休可以休息,不過,由于至臻的團隊要過來敲定下一步的合作,她便推了休假,親自上陣。
回複完消息,桑晚榆起床洗漱,一切都收拾好之後,她拿上車鑰匙下了樓。
只不過,她沒立刻開車走,而是拐個彎,去了一樓吃早餐。
厲煙霞最近研究紅棗開花饅頭研究得那叫一個癡迷,好不容易學成出師了,可不得好好展示一番,因此,她昨晚就千叮咛萬囑咐,讓桑晚榆今天早上一定要下來吃早餐,所以,她今天特意早下樓了一刻鐘。
推開門,桑晚榆先是聽到厲煙霞正在卧室喊周潛小朋友起床的聲音,目光一轉,才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周涵。
她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她下來,電視裏,正播放着朝聞天下,主持人用字正腔圓的語音播送着新聞:我國自主研究的大豆種子【采菽一號】被間諜盜取,最終在福建海關被攔截成功。
“這幫畜生,賣國賊!”周涵義憤填膺地說着,只不過,說完,她卻敏銳地注意到了新聞的時間點是半個月前,“不過,半個月前的新聞怎麽現在才發出來?”
桑晚榆瞥了眼屏幕,搖搖頭,目光很是疑惑:“不知道,不過還好被及時追回了。”
周涵又問:“迦音在的實驗室研究的是不是就是這個種子?”
桑晚榆想了想,模棱兩可道:“好像是吧,好像聽節目組人說過。”
周涵:“那她肯定心有餘悸,還好被攔截下來了,要不心血不白費了嗎?”
桑晚榆點頭,很是贊同周涵的說法。
一則會引起國人憤怒的新聞。
聽到新聞時,大家的義憤填膺是真,但看過新聞後,大家所要面對的日常生活也是真。
吃過早飯後,桑晚榆便和周涵一起,各自去面對各自的日常工作。
這次至臻過來的不再是枕風眠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只不過,令桑晚榆沒想到的是,這次與枕風眠同行的,竟然還有段清輝。
會議結束已經是三個小時後,趁着段清輝和沈清濁在裏面寒暄的功夫,枕風眠和桑晚榆走到了角落。
想到會前她和段清輝的交流,枕風眠問:“你也是段清輝老師的學生?”
桑晚榆說:“大學時候他教過我微積分,我的本科畢業論文也是他指導的。”
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淵源,枕風眠開玩笑道:“你別說,咱倆還挺有緣分。”
桑晚榆聽了,笑:“恐怕這緣分,是你努力的結果。”
枕風眠微微挑了下眉:“怎麽講?”
桑晚榆:“我們都是段老師的學生或許是緣分,但你來臨川肯定不能歸功于我倆有緣分。”
枕風眠目光輕點,示意她往下說。
桑晚榆:“這麽個小項目,不至于讓你這麽一次次的跑,并且每次還來得這麽爽快。”
“确實有點以公謀私的成分在,”枕風眠倒也沒藏着掖着,“來臨川确實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一個人。”
桑晚榆:“是臨川人嗎?叫什麽,我或許可以幫上你。”
“謝謝你的好意,”他目光難言落寞,“不過不用了,我已經找人問過了。”
“別灰心,”察覺到他的失落,桑晚榆體貼安慰道,“相逢的人終會再相逢。”
他笑了笑,沒說話。
中午,一行人用過午餐,下午又去實地走訪,等今天的日程結束,已經是晚上。
安頓好至臻的團隊,桑晚榆和沈清濁一同驅車離開。
這次,沈清濁沒讓司機過來,而是自己開的車,因此,話題也聊得更随意私人一些。
“你什麽時候回京溪?”沈清濁一邊觀察路況,一邊問了句。
這問題問得冷不丁的,所以,也不怪桑晚榆沒反應過來:“嗯?”
“到今年的體檢時間了。”沈清濁提醒道,提醒完,又恨鐵不成鋼地接了句,“我說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對自己的事兒上點心?”
桑晚榆一聽,故意拖長尾音道:“不是我吓唬你——”
沈清濁目光看着前方,卻還是得空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看到桑晚榆在他的餘光裏,極為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現在身體真的好得不得了!”
看她這樣,沈清濁沒忍住笑了下:“幸福養人,是吧?”
桑晚榆笑笑,沒說話。
沉默一陣,桑晚榆問:“等明年夏天,我們任期就該結束了吧?”
沈清濁點頭:“嗯。”
“你覺得,我到時候回去當老師怎麽樣?”
“回京大?”
“嗯。”
“挺好的,”沈清濁實話實說道,“畢竟總不能一直跟心上人兩地分居。”
心思被戳穿,桑晚榆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嗔怪:“你這人。”
沈清濁笑:“用陪你一起回京溪嗎?”
“不用,”桑晚榆說道,“要不,我和至臻的人一起回去吧?”
“這樣也行,我還放心,正好明天忙完,你就開始休年假吧,檢查完身體,好好休養休養再回來。”
“好。”
第二天,敲定完具體的合作細節,桑晚榆便和至臻的團隊一起飛往了京溪,只不過,她沒立刻就去檢查身體,而是抓緊時間,将《步履》剩下的章節完成。
終于,在十一月最後一天的傍晚,桑晚榆将初稿發給了編輯吳隼。
除了序言和後記,這本書的主體內容均已完成,與此同時,這應該也是她的最後一部作品。
了卻了心頭一件大事,桑晚榆這覺也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她睡醒後便去了醫院體檢。
省去排隊,再加上她現在需要做的項目相較之前少了很多,所以一上午的時間就差不多進行完畢,有幾個項目需要下午做,不過也沒耽誤太多時間,下午三點過半,她便進行完所有的體檢項目,然後開車去了機場接人。
今天是十二月一日,與此同時,也是賀輕舟的生日。
她生于八月末,而他生于十二月初,一個在盛夏,一個在深冬。
所以,桑晚榆第一次知道他生日的時候,便随口調侃了句:“這兩個日子一個好熱一個好冷,要是在秋天就好了,秋天最舒适。”
賀輕舟聽了,開玩笑道:“咱倆中和一下,不就是秋天了。”
桑晚榆問:“怎麽中和?”
賀輕舟:“你待在我身邊不就行了。”
那年歲月青蔥。
他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唇t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眼盈盈地跟她說着這句話。
那個意氣風發又勢在必得的表情,桑晚榆這輩子都忘不了。
而現在......
想到這兒,桑晚榆從回憶中抽身,擡眸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上面顯示他乘坐的航班已經落地。
上次,他迎接凱旋而歸的她,這次,換她來迎接凱旋而歸的他。
桑晚榆是看了新聞才知道,他這次去倫敦,除卻參會,更是領獎。那個建築界最負盛名的獎項,被年紀輕輕的他榮耀摘下,他拿着獎杯,一身西裝筆挺地站在世界中央,任憑內裏的謙遜和才華的張狂相得益彰。
桑晚榆在腦海中不斷回味着他領獎時的照片,不知不覺間,一個真實的身影與她腦海中的那個身影逐漸重合。
賀輕舟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大衣,除卻英俊帥氣,更将他襯出一種溫順柔和的人夫感。
桑晚榆愣了下神,才想起來跟他說:“生日快樂!”
賀輕舟聽到,眉眼随即笑開,牽着她的手往外走:“謝謝老板娘!”
桑晚榆:!!!
他這人竟然跟她翻舊帳!
桑晚榆:“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我不跟你生氣。”
賀輕舟故作姿态地“哦”了一聲。
“......”桑晚榆選擇大度地不跟他計較,“你有什麽願望?今天提出來,我都會盡量滿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賀輕舟卻問:“你有什麽願望?”
桑晚榆:“你是壽星耶,怎麽問我生日願望?”
賀輕舟:“壽星的願望,是實現你的生日願望。”
聽到這句話,桑晚榆真的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了句:“希望我們餘生可以永遠在一起,一直不分離。”
賀輕舟聽了,有些不屑的挑眉:“你就這麽點野心?”
桑晚榆:“那要不,你跟我說個暗號,我下輩子也過去找你?”
“不用找,”他語氣溫柔到沒人敢比拟,“你就按照你希望的樣子慢慢長大,等我來找你就好。”
【你就按照你希望的樣子慢慢長大,等我來找你就好。】
她聽了,心髒似有暖風過境,溫暖漫溢。
也是在這陣暖風中,一行穿着電視臺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從她眼前走過,兩撥人距離不算近,但桑晚榆還是眼尖地看到了攝像設備上貼着的《麥地和光芒》節目組的logo。
她之前就有聽說,十二月初,攝制組的一半成員要先回來進行後期制作,剩下的則堅持錄制到今年最後一天,然後,這個節目便徹底結束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桑晚榆看着那行人,感慨了句,“《麥地和光芒》就要收尾了。”
一檔由制片人在臨川采風時看到牆上印刷的“中國人要把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這句話而臨時起意的節目,經歷一波三折,即将要和這片土地上沉睡的麥田一起,一同進入尾聲。
“賀輕舟,”想到邵安初當初對她的講述,桑晚榆好奇地問,“你當初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來參加的節目啊?”
“沒想什麽,當時只是想過來看看你。”
“後來呢?”桑晚榆追問。
“後來?不就是現在了。”說着,賀輕舟擡高手臂,搖了搖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像是在炫耀功勳章那樣,模樣驕傲又恣意。
你來我往間,兩個人走到機場出口,剛才,因機場地下車庫臨時堵住,桑晚榆怕沒辦法第一時間接到他,便把車停在了地上。
也正是多虧停在了地上,才讓他們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從天而降的漫漫大雪。
不似小雪那天的小雪,下了像沒下一樣,今天的雪,下得格外紮實。
賀輕舟牽着她的手往車上走,不消片刻,大雪便落滿肩頭。
她在這片大雪裏,忽然說了句:“謝謝你啊,賀輕舟。”
他語氣自然而然:“謝什麽,應該的。”
他以為,她是在謝自己,親自過來找她。
其實不然。
她想謝的,更多,也更繁盛。
只不過,還沒等她将心中的溫情縷順,手機便響了一聲。
拿出一看,是護士安然給她發過來的消息:【各項功能指标一切正常,從此以後,就是一條很健康的小魚兒啦!】
明明是個十足的好消息,桑晚榆看到,卻不知為何,忽然間鼻子泛酸。
十二月的第一天,于他而言,是新的一歲,于她而言,亦是另一種新生。
她曾九死一生,拼命和死神戰鬥,後來終于勝利,本以為就此抵達終點,卻沒想到,随之而來的便是漫長的自我綁架、自我否定和自我懷疑。
而現在......
她終于,一步步将身上的負擔卸掉,走到了他面前。
她終于,不再自己欺負自己,覺得自己也有那麽一點點好,不是那麽不堪和破碎。
或許,上天對她還是有那麽一些偏愛。
在她越過重重關卡撲向愛人懷裏的時候,贈予了她這樣一場紛揚盛大的落雪。
所謂瑞雪兆豐年。
所以,她想,還是要鄭重感謝一下的——
【感謝理想浮光躍金,感謝你陪我漸入佳境。】
-《輕舟一過風漸晚》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