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馬爾代夫之旅(四)
馬爾代夫之旅(四)
早起的周舒妤在海邊散步,眼前這種景象是畢生難得見的,她想到李清照筆下的句子,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天和海的界限已經完全模糊了,雲成一種暗藍色,或許勾勒的是風的性狀吧,它和海平面的距離很近,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天上的雲是海湧上天邊的浪。
天無邊無際,海無邊無際。
到底是天在追逐海,還是海在追逐天,已經難以說清。
在此之前,生活在內陸的周舒妤。從來沒有見過海,更別說像這樣生活在一個孤島被浩瀚無際的大海包圍。
這種感覺很奇妙。
原來人真的能夠置身事外,去到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沒有車水馬龍,沒有燈紅酒綠,沒有人來人往。所有的繁忙都與此無關。在這塊原始的土地上,你所能感受的只有自然恒久的寧靜,與生命渺小的肅穆。
早在她造訪這塊陸地和這片海洋之前,這個世界就呈現出這一副模樣了,百年千年,就算不為人所知,但孤寂獨立,有一種偉大的美麗。
它并不寂寞,她并不寂寞。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改變了雲層的顏色,改變了世界的明暗,大海又從黑夜變回光亮的自己。
世界就在這裏,像一個精致的玻璃珠一樣,只是照射在它上面的顏色不同。
絢麗的,由藍色變為紫色,深粉色,淡粉色,由黑色變為紅色,由紅色變為橙色,橘黃色,亮黃色。無怪乎說朝霞是天上的仙女在浣紗,那在水中飄動的搖曳的該是多麽美麗的織品。
時間慢慢過去,朝霞散場,惟有燦爛耀眼的太陽永恒,高高地挂在天上,像是神的眼睛。
美麗只能一度為人們所擁有。
但已經是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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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妤回過頭,看着那些被喚醒的叢林和房屋,光亮會一點點照射在他們身上,甚至向那些沉睡的人們夢中,也投去了溫暖的橘黃。
新的一天開始了。
上午自然是休息娛樂的時間,舟車勞頓的李東城和羅思源,宿醉的徐浩然美美地睡了一個懶覺,直接将大半個早上虛度。
最自律的景雲,則早早起來晨跑,吃了酒店專門準備的竹籃早餐,穿上潛水服又下海去了,等他探索完海洋歸來的時候:
Echoes三位成員剛好睡眼蒙眬地爬起來吃早午餐,今天中午吃的是法式料理,雖然看起來很好看,但似乎并不合他們的胃口。他們又改去中式餐廳點了蛋炒飯。
如此這麽一折騰已經來到了下午1點。
李東城一天都沒有看到周舒妤,“我們助理人呢?”
楊哥剛想說小朱不是在這嗎?又想到他可能說的是周舒妤,“對接婚禮事宜去了。”
羅思源感嘆了一句:“小周真是大忙人啊。”
李東城感覺有些奇怪,“這件事情不是由酒店籌劃嗎,怎麽會要她去幹活?”
楊哥對周舒妤辦事能力倒是很放心,“肯定是她覺得有可以做得更加盡善盡美的地方,所以才參與進去吧。”
姜銀星的助理冷笑一聲,忽然陰陽了一句,“她對鮮花的布置不滿意,說要換掉一部分的花,現在搞的酒店這一邊都很麻煩。她願意去弄,那就讓她一個人去弄好了。”
徐浩然也覺得換花沒什麽必要,但已經開始了,也很難喊停,“到時候再去檢查一下吧。”
“……”姜銀星則是狠狠刮了助理一眼,這件事情昨天晚上的時候,周舒妤就已經打電話向她請示過了,換掉可能會引起過敏的百合一類的花,也是她同意的事情。
但助理這麽一說就變了味,好像是周舒妤自己沒事找事做一樣。
助理被姜銀星一個眼神吓得低了頭、閉了嘴,好在姜銀星考慮到是自己助理做的傻事,說的蠢話,還是沒有出聲為周舒妤辯解。
下午的活動是拍照。
徐浩然和姜新星,在這樣優美的景色下已經拍攝過許多張婚紗照了,從日出到日落,從中式禮服到西式婚紗,從複古風,到簡約風,各式各樣的動作,或駐足相望,或十指相扣,或相擁相抱,不一而足。
不管是碧藍的天,比天更深邃的海洋,漸變得越來越淺,沖到白色的沙灘上來,還是茂盛充滿綠意的植被,古樸精致的原木建築,都是絕佳的好背景。
但現在還要加入新來的李東城,羅思源,景雲三個伴郎,以及伴娘團,拍一些群體照。
光是化妝就要一個小時,然後是試衣服,準備拍照的時候距離馬爾代夫迷人的黃昏已經相去不遠了。
他們坐着浩浩蕩蕩的旅行車,先是方便出片的在叢林地區拍了幾十張,再換一套衣服,日落之前趕到海邊。
新郎新娘,伴郎團,伴娘團,全都是從娛樂圈修煉出來的千年狐貍,導演除了時不時要指揮一下他們的整體占位,基本不用說過多的話,他們就已經擺好了姿勢和表情等照相機了,專業的有些過分。
唯一讓李東城覺得很別扭的事,就是當時設計婚禮的時候,粉色系的忠實支持者羅思源,硬是哭天喊地要選一套香槟粉,拖着所有的伴郎團和伴娘團一起下水。
李東城反抗也無濟于事,因為除了他和景雲覺得顏色太少女之外,其他的人都一致的覺得好看,也有像徐浩然那樣就是為了整蠱他們的人投的贊成票。
拍攝過程中,徐浩然還不停煽風點火。
“李東城,笑啊!這是參加婚禮,又不是參加葬禮。”
李東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邊罵道:“趕緊給我拍完,你小子以後千萬別讓我逮到你,我連本帶利地報複回來。”
徐浩然直接一臉壞笑,摟住他最好兄弟的肩膀,“歡迎你結婚報複我。”硬是将婚紗照拍成了損友紀錄片。
照片早早拍完,還可以欣賞一下美輪美奂的黃昏。
旁邊的的露天酒吧,駐唱歌手配合氣氛式的唱起了許許多多的英文情歌,從歡快抒情的,到溫吞柔情的。
伴娘團的人就起哄,要新郎和伴郎團要重操舊業給她們唱一首,在場的聽衆也吶喊助威。
Echoes實在下不了臺。
徐浩然天天在網上,看着自己兄弟在舞臺上大放異彩,本來就有點嗓子癢了。
老婆姜銀星一個眼神命令,他差點就要站直敬禮,表示“Yes,madam!”
只好轉身求起他的兄弟們。
羅思源托着下巴,大有一副金主打量的姿态:“喲喲喲喲……”
連一向不茍言笑的景雲也開玩笑說,“誠意在哪?”
李東城笑得張狂,幾乎要大喊,給我跪下了。
但最後三人還是沒有太過為難徐浩然。
輕松地跳上了舞臺,拿起了各自的樂器,真是好久沒有4人一起同臺了。他們也很懷念完全體的Echoes。
攝影師小朱趕緊架好了錄像機。
穿着白色新郎服的徐浩然,向下面的聽衆詢問,“怎麽樣?大家想聽什麽歌?”眼神自然是看着自己懷了孕的妻子。
“情歌!”“英語歌!”“別人的歌!”大家都毫不吝啬地在婚禮前一天就開始難為新郎。
徐浩然“唉呀”一聲扶住自己的額頭,“你看你們就不是Echoes的粉絲,竟然沒點《G弦上的情歌》,怎麽辦?英語歌我不是太擅長,要不換個人唱。”
臺下清一色是不準的聲音,“簡單還要你幹嘛?肯定有難度才讓你上呀。”主伴娘鄂博說,她向來都很強勢,很關愛自己的小姐妹姜銀星:“你唱的難聽,跑調,忘詞,英語不準,我們也不笑你,就看你願不願意為姜銀星挑戰一把了!”
姜銀星自然坐着看好戲,她很清楚,這點小把戲是難不了徐浩然的,唱歌的人似乎有這種天賦,在日常語言交流時也許不順暢,但唱歌時卻毫無阻礙,宛如天籁。
果然徐浩然苦惱的表情都是裝出來的,轉過身和兄弟們溝通唱什麽歌時,嘴角還有笑意。
“獻給我最最最最最親愛的老婆姜銀星。”徐浩然深谙該拉好感的時候就要拉滿。
音樂聲起,歌聲起。
是一首歡脫,充滿愛的歌曲。
Jason Mraz的《I'm yours》。
“我承認你已經俘獲我了,你心裏也清楚得很我壓制着自己,但你的美早已讓我失去克制的心,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不過現在我現在要盡量收起自己的花癡表情,在我還能裝的像個高冷的帥哥時,我要把自己最帥的一面拿出來,現在除了上帝讓我出糗外沒什麽能阻止我了,要麽收獲愛情要麽收獲教訓了。
但是不能再慫下去,是時候了,我等不及告訴你,我已經是你的俘虜了……”
徐浩然嘗試表演一個卑微的示愛者,他好聽的聲音,但随着搞怪的表情,逗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包括他的妻子。
不得不說,玩音樂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當他看着你的時候,你真的會相信,他的歌是為你而唱的,他的所有情感來源都是你。
一曲完畢,下面的人開始為難伴郎團。
徐浩然直接擺手,表示兄弟,我也無能為力。
好在Echoes其他三個人現在興致在頭上,現在不是正規的演唱會,他們也很放松。
4個人交換了樂器和位置。
羅思源登上了主唱位置,用纖細柔美的嗓音,獻給了身穿婚紗的姜銀星一首《Beautiful in white》。
“不确定你是否清楚,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我緊張到話都說不清楚,在那一刻,我找到了我的唯一,終于填補了我生命中的缺失,所以我會永遠愛你,會一直擁抱守護你。
穿着白色婚紗的你如此美麗動人,直到我生命結束,我都會銘記這一天,今晚白色婚紗的你是如此美麗動人……”
唱完,他還調皮地表示這首歌是他專門為嫂子姜銀星學的,順便獻出幾個飛吻,給他并不存在的粉絲們。
難題完成之後,就把接力棒交給他的剩下兩位兄弟。
出乎意料的是,向來以冰山臉著稱的景雲,也選擇用一首歌來表達他對兩位新人的祝福:和大海夕陽最配的,降調版的《 My heart will go on》。
大家都很少聽他的聲音,沒想到與他緘默外表相反,他的聲音出奇的沙啞和溫柔,像是海上的王子一樣。
“每一個夜晚,在我的夢裏,我看見你,我感覺到你,我懂得你的心,跨越,我們心靈的空間,你向我顯現你的來臨,無論你,如何遠離我,我相信,我心已相随,你再次敲開我的心扉,你融入我的心靈,我心與你同往,與你相随……”
掌聲雷動。
最後是李東城,他早就從吉他手移到了鍵盤手的位置,用鋼琴給他們的歌唱做了完美的伴奏。
可大家對他卻沒有手下留情,有要求他唱《Yelloow》的,《那個女孩》的,全都是跟之前在網上大爆的,“李東城初戀”事件有關的歌曲。
經過昨天一夜的談心,徐浩然堅信李東城會走出來,因而也只是站着,等待他的決定。就算李東城堅決不唱,他也可以随時救場,不至于讓場面陷入尴尬。
但李東城看了一眼他,對他微微一笑。
這是他最好朋友的婚禮。
怎麽能不唱歌呢?
他彈奏鋼琴,輕唱了一首很老的情歌:“And I love you so,The people ask me how,How I've lived till now,I tell them I don't know,I guess they understand,How lonely life has been,But life began again,The day you took my hand……”
情歌,也可以為心愛之人而唱。
不是為了得到,而是為了祝福。
在鋼琴聲中,沉醉聽歌的人人影晃動,太陽完全落下山去。
接受完考驗的伴郎們,又反過來為難伴娘們,幸好女生們聲勢浩大,拉人上來跳一支女團舞完全不成問題。
甚至,在臺下一直看的星星眼直冒的金真兒,還熱情地要李東城和她合唱,未果,她只好獨唱了一首《Heart heart heart》向李東城示好,衆人明顯都看得出神女有意,至于襄王是否有夢,倒不急着這會下結論。
晚餐的陣地也轉移到了酒吧,因為人比較多,緊急調來了許多輛自助餐車,男男女女紛紛就座,刀叉碰撞着餐盤,酒杯碰撞着酒杯,人們笑語闌珊,交頭接耳。
唯有李東城想着沒有來吃飯的周舒妤,便和其他人說,自己不想吃自助餐,先走一步。
其他人見怪不怪,惟有猜到內情的徐浩然多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
周舒妤在哪呢?
因為晚餐地點的變動,很多觀光旅游車也被調走了,好不容易撤走了之前的鮮花,但新到的鮮花還沒有擺到對應位置上去。
她就坐在礁石上,看着黃昏,聽着海浪守護着她的鮮花。
遠遠地單獨開過來一輛觀光車,不是工作人員的,而是提前吃完晚餐早早退場的李東城。
他脫了外套,拆了黑色的領帶,露出白色的襯衫來。
看到周舒妤的時候,不免停下來嘲諷一句,“別人都在那裏吃飯,唱歌跳舞,你一個人在這幹嘛呢?”
周舒妤說,“我在等車回來,把這些花給帶走。”
李東城點點頭,“很難評,祝你成功吧。”他松了剎車,啓動了車子。
周舒妤沒忍住,追了車一兩步。她本以為正常的操作是,李東城能接受往車裏放一些鮮花,這樣她至少也不必忙到很晚。
但他就這麽走了。
也沒想過工作人員為了把明天的婚禮籌辦好,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李東城什麽時候變成了這麽冷漠的人了。
“喂。”她一喊,車就停了。
像是早有預料似的,李東城回過頭,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不過就是多等一會,好像也不是不能等。
李東城也在敲着車門等她,“……你确定不求我嗎?”
周舒妤認真沉默着,權衡着利弊。但李東城已經下車來搬花了,面對周舒妤詫異的眼神,他還解釋了一句,“你還要在這等到什麽時候?還嫌這裏的風不夠大,天不夠黑嗎?”
他們只搬了十分之一,李東城就叫她上車了。
“我還不能走……”
“後面還有車會過來的,用不着你了,先去吃飯吧。”
認識以來,他似乎的确沒有騙過她,至少是正經事上,一句謊話也沒有說。
疲憊的周舒妤上了車。
“那謝謝了。”
又是一次關于花,和李東城的記憶。
車行駛在海岸線上,有一種穿過海的錯覺,太陽已經回家,晚霞低垂親吻海風,疏星籠罩下的氣氛,是一種彩色并且夢幻的旖旎。
其實李東城就是來接她去吃飯的,嘴上卻不饒人:“呵,剛才我開車走的時候,沒在心裏少罵我吧?”
“我哪敢。”
“哼,這世界還有你周舒妤不敢的事情嗎?”他用一種很了解她的語氣說話。“……其實這些花沒什麽大不了的,多一些也好,少一些也好,婚禮都能辦。你一個小助理,累死累活有誰心疼你?”
周舒妤吹着微風,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該做的事情,沒有大小之分。”
“你真倔,你就倔死吧你,周舒妤。”他轉頭看她,似乎真的怕她會睡醒:“……真想不通我當年怎麽就看上你了?”李東城罵着罵着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
這樣輕松一點的關系也好,周舒妤嘴角有笑,“現在知錯能改了嗎?”
“太知錯能改了。”
不約而同的笑聲。
帶着晚風吹拂的花香,比晚霞更加溫柔的心意,駛向前去。
做不成戀人,也可能做朋友吧。人與人之間有那麽多種關系,誰規定只有一種結局。
……畢竟他們攜手走過一段青春歲月,他們又是青春歲月裏那麽了解彼此的人。
愛對方就像愛自己一樣,故而難以割舍。
但人會長大,會和過去的自己告別,會和過去的自己和解,放下執念,改做溫和的朋友,好像也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