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戀 老公

第46章 初戀 老公

立冬後, 十一月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大半,凜冽的寒風入侵了城市的每一片角落,站在第一高樓的最頂處俯瞰整個渝江城的大動脈,除了換上了季節限定皮膚, 一成不變的始終如一。

戚之星還記得當初在風越的時候, 累的上頂樓透氣的景象與重疊的此刻仿佛就在昨天。

好像又不一樣。

那時的風不似現在這般清新細膩, 而是寒冷刺骨的紮在人身上。

心髒快被凍僵的時候, 眼前被人遞來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王雪與她并肩而站,望着四周林立的高樓大廈,一張嘴全是自嘲的霧氣:“外人眼中的我們, 是投行精英,是衣着光鮮下午四點坐在國貿頂樓喝着昂貴的下午茶,而不是手裏這杯速溶, 然後聽着錢進口袋的聲音。實際上的投行精英,是淩晨四點還頂着猝死的風險,伏在格子間幫別人把錢裝進別人的口袋。”

“諷刺吧?”她明知諷刺卻笑得無奈, “可我們總要活在千奇百怪的諷刺裏。”

戚之星捧着手裏的速溶咖啡看向遠處。

她太累了,累到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王雪的話。

她只能苦澀地點點頭,望着昏聩茫茫的前方, 就像是一條看不見前途的道路,禹禹獨行, 那裏從來都是空無一人。

“想什麽呢?”

手裏有些涼了的咖啡杯被人端走,取而代之的一杯溫熱的咖啡。

戚之星回過神來,目光跌在手裏冒着縷縷香氣的手磨咖啡上,随機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知何時太陽出來了,溫暖的陽光氤氲在他英挺的五官上,仿佛在她的眼睛上罩了一條金色的道路, 那裏等着千軍萬馬。

顧啓見戚之星定定地瞧着他不說話,漫不經心地拖着尾音:“哦,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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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之星扭回頭喝了口咖啡,瑰麗的口感确實沒話說。

但她有話說:“我在想……”

她學他沒個正經地朝前方擡了擡下巴:“征服這個世界。”

旁邊忍不住撲哧一笑,戚之星扭頭面目表情地看他一眼。

顧啓勾起的嘴角抿直,擡起右手在拎着咖啡杯的左手手心上拍了拍:“祝你成功啊,女英雄。”

“不過。”說着他側身下去伏到戚之星耳邊,吐着惹人發熱的熱氣,說着勾引人的話,“你要不要先考慮征服征服我。”

這人,現在在公司也這麽明目張膽了。

戚之星一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裝模作樣,擡手看了下腕表,格外正經且目不斜視地轉移了話題:“上班時間到,瑞士那邊的報表應該傳過來了,我下班前整理好交給你,顧總。”

稱謂咬字咬的很重,恨不得咬人身上去。

顧啓倒是巴不得。

見姑娘說完轉身就走,他笑着跟了上去:“你耳朵紅了,戚秘書。”

“降溫了,凍的。”

“哦,是嗎?”

“……”

*

下午,顧啓的辦公室迎來了戚之星也沒想到的人。

——倪晚。

倪晚沒有任何預約地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兩人看着彼此都頗為詫異。

戚之星那會兒正在忙着手裏的報表,聽見高跟鞋由遠及近的聲音,擡頭看了過去。

她本以為最近可能在手機電視畫報等等總是頻繁看到,或是被人提到倪晚,以至于忙的出現了幻覺。

直到對方明顯驚訝且不确定地喊了她一聲,她才堪堪反應過來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真實實的一個很久未見的故人站在了面前。

她站起身來,看着倪晚身着一襲奶白色羊絨長款大衣,手上提着一只喜馬拉雅Birkin。

她是典型的大青衣濃顏系,帶笑的五官畫着一絲不茍的全妝,一頭微卷地栗色長發披在肩後,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都散發着金錢的光澤,有一種輕輕松松就能在紅毯豔壓群星的美。

印象中的她總是很幹練的休閑運動裝扮,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打扮,成熟又不失優雅。

“倪師姐。”她彎起嘴角,“你怎麽會在這兒?”

倪晚指了指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我找顧啓,你是他的秘書?”

戚之星聽到這聲直呼其名,心裏隐隐沉了一下。

除了李逸亮栗晶他們,從來沒有人是可以不在她這兒預約且直呼老板名字的。

雖說他們是高中同學,但是一個在獨棟實驗班,一個常年打比賽不在學校,應該沒什麽交集才對,怎麽給她一種他們很熟的感覺。

她忍不住好奇,但是職業素養告訴她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于是點了點頭:“那我帶你進去。”

剛從辦公桌走出來,辦公室的大門就從裏面打開了,兩人同時看了過去。

顧啓先是看了眼戚之星,随即看向倪晚,後者也朝他笑了笑。

他很熟絡地朝她一颔首:“進來聊。”

“好啊。”倪晚跟戚之星笑着示意了一下,默契地跟随在顧啓的身後,走了進去。

戚之星眼睜睜地看着那扇打開的大門緊緊合上,整個人站在原地愣了數秒,剛才那一前一後,一黑一白的背影還在眼前歷歷在目。

竟生出了一種這兩人連背影都如此相配的感覺。

戚之星咬了咬唇,反應過來。

給客人泡咖啡。

泡好了咖啡,她敲了敲門,聽到顧啓一聲“進”,她踩着風火輪似的推門而入。

一進門,就看見倪晚宛若女主人第一次來查勤似的,背着手悠閑地邊走邊欣賞這個辦公室的格局:“你這幅畫不錯啊。”

而顧啓則是雙手環胸,倚坐在辦公桌客坐的這一方,面向整間辦公室的方向,目光落在倪晚說的那幅畫上。

語氣閑閑地回:“是不錯。”

戚之星俯身将咖啡杯擱在茶幾上,扯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對倪晚說:“你的咖啡。”

倪晚瞧向戚之星,笑着說了聲“謝謝”。

顧啓卻在這時跟着開了口:“戚秘書,給她倒杯熱橙汁吧,咖啡收了。”

倪晚擺了下手:“沒關系的,咖啡可以。”

“你确定?”

“Sure。”

“那行。”顧啓看向戚之星,“你去做你的事兒吧。”

戚之星感覺自己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應了聲“好”,轉身面無表情地走出了辦公室。

關上門的時候,瞥見兩人紛紛朝沙發走去。

門縫徹底合上,什麽也看不見了。

辦公室裏,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顧啓接過倪晚從包裏遞給他的那份離婚協議書,順手将後面的靠枕給到她手裏:“多墊一個舒服點兒。”

倪晚道了聲謝,将靠枕墊到後腰,見顧啓在看她的離婚協議,說:“我現在只相信你的律師,我要确保他未來不會和我搶孩子。”

顧啓擱下手裏的協議,看向倪晚:“既然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為什麽還要把孩子生下來?”

“沒辦法,醫生說如果要打掉的話,以後再懷孕的幾率幾乎為零。”倪晚說,“我想要個孩子,我不想賭。”

一門之隔,戚之星坐在辦公椅上,眼睛木讷地盯着電腦裏的一行字反複看了很久,還是沒能看進去,更沒有辦法繼續往後面看下去。

一雙眼睛倒是反反複複地擡起來,自己都不知道盯着那扇偌大的,厚重的,安靜的門看了多少遍,恨不得自己有千裏眼順風耳。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緊閉的大門打開了。

顧啓和倪晚一起走了出來,後者走到戚之星面前同她道別:“難得在這裏遇見你,還想請你吃頓飯敘敘舊,可惜我六點的飛機回紐約,下次等我回國聚聚。”

戚之星笑着點點頭:“好啊,一路平安。”

“那我不耽誤你工作了。”倪晚說着看向顧啓,“走吧。”

顧啓含笑的目光落在戚之星的臉上,很自然地對她說:“我送她下去。”

戚之星心想,你是老板,你想送就送呗,我一秘書還能有意見。

真好笑。

顧啓說完朝倪晚一擡手:“這邊。”

戚之星看了眼男人高大挺括的背影,越看越刺眼,轉身回到位置上,端起水杯大口喝水。

随即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笑聲,水嘩啦一下灑了一些到衣服上。

*

倪晚也算是名人,避免麻煩顧啓帶她坐專用電梯下去,司機直接在停車場接應。

他看了眼她腳上的高跟鞋,好心提醒:“既然決定了,就別穿這麽高的高跟鞋,不安全。”

“今天有個采訪,正式一點兒。”

話畢,她扭頭看向男人優越的側臉:“我小師妹怎麽成了你秘書?”

顧啓睨她一眼:“你是隔了個太平洋,不是住在太平洋,管的挺寬。”

“倒也不是,就是有點兒好奇。”倪晚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怎麽現在老板做什麽還要和秘書報備的嗎?”

*

戚之星壓着一肚子的酸水繼續工作,答應了要弄出來,就一定要在下班之前弄出來。

男人算什麽,工作最重要。

剛把自己哄好進入狀态,肖瑤的微信就來了:【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

戚之星回了個同樣的問題過去:【那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

肖瑤:【我有沒有分身術,我哪兒知道。】

戚之星沒心思和肖瑤貧:【看見誰了?】

肖瑤應該沒事,秒回:【倪晚。】

戚之星在心裏呵呵,還真是過河的碰上擺渡的,巧極了。

她還沒回,肖瑤就一如既往的管不住她的分享欲:【她上午在體育組有個采訪,我正好沒事兒就過去看了,她現在更漂亮了。】

我當然知道,而且不是和他那個富豪老公離婚了嗎?

還更有錢了。

想到這人,她瞥見顧啓回來了,手機擱在耳邊朝她看了一眼。

她立即垂眸看向電腦,聽到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才擡起頭。

瞅着那扇門,戚之星現在開始後悔當初非要顧啓簽那份婚前協議保障他的財産。

不然,和你離婚,分你一半財産,我比倪晚還有錢。

手機又振動了一下,還是肖瑤:【你又看見誰了,神神秘秘的。】

戚之星回過去:【倪晚。】

那邊發了個懵逼的表情包,文字緊随其後:【你怎麽會看見她?】

戚之星:【他來找顧啓。】

肖瑤:【他倆很熟嗎?】

戚之星:【我怎麽知道,有事兒呗。】

肖瑤:【怎麽語氣沖沖的,你倆又誰惹誰生氣了?】

就在這時,桌面上的內線電話響了,戚之星擱下手機接起來。

顧啓隔着電話裏的嗓音沉磁的像是帶了電,格外的蘇,蘇到了耳膜:“晚上想吃什麽?”

戚之星眼睛落到和肖瑤的微信界面上,語氣硬邦邦地回:“不好意思顧總,晚上有約了。”

那邊“嗯”了聲:“肖瑤啊?”

戚之星一噎:“就不能是別人。”

“栗晶最近不是不在渝江。”顧啓說,“要麽就是你那個前同事,還能有誰。”

這麽一細數,戚之星發現她的朋友真的好少。

而這個狗男人的狐朋狗友就跟雨後春筍似的,一茬一茬往外冒,多的數不清。

“反正有約了,別耽誤我工作。”戚之星被拿捏住狠狠地盯着辦公室的門,就像是盯着電話裏的人,“我要準時下班。”

那邊縱容地笑了笑:“行,不打擾我的戚秘書了。”

挂了電話,戚之星立即給肖瑤發消息約飯,然後收拾心情心無旁骛地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

*

戚之星果然一秒都不耽擱,将報表發給顧啓,提起包包就飛了。

和肖瑤彙合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選了同一家火鍋店。

肖瑤是火鍋達人,還怕戚之星又說她,反倒是奇了怪了:“你今天居然也想吃火鍋。”

戚之星一只腳邁進沸反盈天的火鍋店裏,甩了句:“以毒攻毒。”

“啊,什麽?”正好有人從耳邊吼了一嗓子,她沒聽見。

兩人點了菜,肖瑤看着酒水單,揚揚眉:“來點兒?”

一般他們吃火鍋都會喝點兒啤酒,就點頭讓她選。

點好了菜,肖瑤和戚之星聊起了倪晚,等服務員端着鍋底和菜上來,已經聊到了采訪內容上。

肖瑤看着鍋底煮了起來,一邊下菜一邊說:“她說未來計劃大概是回國發展,畢竟自己是中國人,始終是要落葉歸根的。”

戚之星在倒酒,聽到這話手莫名抖了一下,啤酒倒在桌子上,滋滋冒泡。

她忙擱下酒瓶,拿紙巾擦桌子。

肖瑤總覺得對面這姑娘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問她:“你和你家那位又怎麽了?”

之前醫院那件事兒,肖瑤當天晚上就問了戚之星哄好沒,答案是哄好了。

她還挺意外,看來小瞧了她這一板一眼像個木頭的星星,一定是跟她家裏那只狐貍待久了,學會了,哄個人都手拿把掐了。

只不過,也沒多久吧。

這怎麽又不好了嗎?

“沒怎麽啊。”戚之星倒好酒,看向肖瑤,“我們沒事兒。”

肖瑤狐疑地打量着戚之星,又像有事兒,又像沒事兒。

餘光瞥見一旁照片牆上的明星與老板的合照,想起倪晚采訪的時候也有被問到最喜歡的演員:“她還挺有眼光,喜歡周星馳。”

戚之星燙着毛肚“哦”了聲,眼睛落在冒着泡的紅油裏,看着那些咕嘟咕嘟的泡泡,眼前閃光燈一閃似的,像是在泡泡裏看到了過去一些本被遺忘的影像。

她還記得有一次和倪晚一起練球後,有人來采訪已經拿過全國青年錦标賽冠軍的倪晚,戚之星在旁邊看着。

短采不會太久,最後問她平時除了上學和練球,會做什麽解壓呢?

倪晚說:“看電影吧。”

記者問:“那你最喜歡的電影是什麽呢?”

倪晚想都沒想就回答了:“食神,百看不厭。”

記者:“有最喜歡的片段嗎?”

倪晚:“鐘麗缇那段吧。”

那時候戚之星其實沒看過食神,自然不知道鐘麗缇那段是哪段,慢慢的也就忘了。

後來是上大學以後在宿舍和舍友一起看過,當時就覺得鐘麗缇好漂亮,也是那個時候才把她早就聽過的《初戀》這首歌找到出處。

她一直以為就是一首歌,沒想到是電影的插曲。

而她那時也忘了倪晚幾年前的采訪。

現在這些記憶統統回歸,結合肖瑤之前和她說的那些,每一個似乎都被裝在火鍋的泡泡裏,一個一個有頭有尾地串聯了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滾進了她的眼中。

倪晚最喜歡的電影是食神,最喜歡的片段是鐘麗缇那段,而那段的配樂是《初戀》。

那段采訪當初還上了校報,每個人都看得見。

而當年校慶,顧啓冒着被校領導批評的風險唱了這首歌。

偏偏又那麽正好,是倪晚趕回來後,沒有預報節目單的他臨時上去唱的。

也就是說,他看到了她回來,臨時起意為她唱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什麽所謂的下馬威一類猜測。

“老了老了。”肖瑤見戚之星還夾着毛肚在鍋裏燙,忙提醒。

戚之星将毛肚夾進碗裏,仰頭喝了一杯啤酒,倒着酒問肖瑤:“對了,倪晚是什麽時候出國的?”

肖瑤和戚之星重逢後沒怎麽聊過倪晚,而那時候這姑娘因家裏變故已經随母親出國了,自然不知道。

“高考以後吧。”肖瑤說,“就聽說和家人移民了。”

握着啤酒瓶的手緊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捏碎它,手指都在隐隐作痛。

那就對上了。

顧啓也是明明被保送清北了,卻突然放棄而選擇出國,一走就是十年。

今年四月倪晚官宣結婚,那麽巧五月被她遇見了回國的顧啓,公司重心也跟着搬了回來。

這橋段,不就是喜歡了很多年的姑娘嫁人了,新郎不是他,于是心灰意冷的離開了傷心地。

所以,就像肖瑤所說,她和倪晚是同一個類型,長得像,顧啓才一直對她那麽好。

她向他求婚,他也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他其實是在透過她,去看他那個愛而不得的人。

所以,他從來就沒有喜歡她。

所以,她從頭到尾。

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

替身。

*

夜濃的像攪不開的墨水,月亮泛着瑩瑩的冷光,鋪灑在燈火輝煌的城市,鍍上了一層白茫茫的冷霜,現實而又飄渺。

國金大廈頂樓的辦公室裏還亮着燈光,與落地窗外的各色華光相接,接到寂靜的九天之上。

顧啓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高挺的鼻梁,看了眼辦公桌上的流線型時鐘,已經快十點了。

他拿起手機掀亮屏幕,什麽都沒有。

打開微信點進置頂,對話還停留在之前。

他那抛夫棄子的老婆,電話不打,微信沒有,肯定還沒回去。

就在他準備給她打過去的時候,手機猝不及防地振動起來。

伴随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他不由得牽起了嘴角。

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接通電話正準備說話,那頭不同尋常的嬌軟嗓音從聽筒裏溢了過來:“老公。”

顧啓驀地一愣,下意識看了眼來電顯示,又将手機擱回耳畔。

冷光下修白的脖頸中間那頂出尖的喉結,上下緩慢地滑動了兩下:“你叫我什麽?”

那邊嘈雜的背景音裏,他卻只聽到了一聲軟到讓人酥了骨頭的笑聲,以及拖長了的那聲溫柔到不行的聲音。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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