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6.9
2024.6.9
日期:2024.6.9 星期日 天氣:陰
今天下午回來的時候,H正躺在沙發上,好像是睡着了,把我吓了一跳。
我把剛買回來的菜放到廚房,又把昨天洗的衣服床單從陽臺收回來。從昨天晾到今天下午才幹,陰天這點真是麻煩。
從卧室出來就看到她醒了,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我坐過去問她怎麽在沙發上睡着了,不去床上睡?
她說自己中午就回來了,在沙發上坐着等我來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問她要再睡一會兒還是等着吃飯,她也不說話,就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心裏有點發毛。
還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把她的眼睛給蓋住了。
小說裏面總會寫睫毛在眨眼時于手心的感覺像是握住了翩飛起舞的蝴蝶。可惜我手裏的這只蝴蝶飛了沒兩下肚子就餓了。
我把手放下來,她果然沒再看我。捂着肚子說了一句,“想吃烤白菜。”
是在撒嬌嗎?還會有人這樣撒嬌?
還好今天正好買了白菜。
上次問武阿姨她這樣吃會不會營養不良,阿姨說暫時不用管,至少這個夏天還是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這話真是奇怪。
除了給她做的烤白菜,我還買了生菜土豆和五花肉,挑挑揀揀一起烤着吃,味道還不錯。
烤五花肉用生菜卷,她也吃了兩個。說明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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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她拿着碗去洗碗,我想跟去看看,結果她直接把門關上,又碰了一鼻子灰。
我把她睡覺時搞亂的沙發套鋪平,剛抱着抱枕坐下,她就從廚房沖了出來。怎麽做到的,刷的這麽快?
她直接雙手按着我的肩膀,手很幹燥也很暖和,所以是不是……?
當時的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她說要對我坦白。
“坦白”這兩個字,又讓我想起了上次的悲慘經歷。所以一聽她這麽說,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把我倆的手機靜音。
這次并沒有被打擾。
我聽她講完了她的來歷,是豐城的一棵老槐樹。在大概一百年多年前生了靈智,成了妖怪。之後一直住在人家的院子裏,直到那棵樹被砍倒,她也被剝了靈。
被剝靈之後就離開了豐城,走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本來大雪紛飛的天氣裏,快要被凍死了,又被一個桃樹生的妖精收留了。
又過了十來年,桃樹精死了,臨死前把靈力都送給了H。她在那片地方沒了牽絆,索性又一路走回了豐城。
來了豐城後被綜合辦的人當場逮捕,檢查了一遍以後又安排了住處和工作。
我聽到這裏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麽是妖怪可以安排住處和工作?
提出這個問題後,她很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告訴我是因為她的靈力太多,如果不安排在固定的地方生活的話有暴走風險。
而且,她很認真地補充說,樓上的武阿姨就是監視她用的。
我聽到這裏更覺得驚訝,脫口而出一句“真的嗎?”
她噗嗤一聲,拍了拍我的腦袋,我就知道我又被耍了。
安排的工作是在幼兒園當老師,孩子們也都是妖怪。
胡瓜是一種不記得是什麽的瓜,前幾天見過的胡塗是一只小狐貍。園長是紅腹錦雞,樓下的照夜小姐是麻雀,搬來不久的金先生是錦鯉。武阿姨是玄武。
前幾天不回家是因為要剝靈,主動剝靈和被動剝靈的區別很複雜,她不懂怎麽給我講。
總之小孩子們剝完靈,現在已經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等到今年秋天,這群小孩子會和普通人一起升入普通的小學。
她說完這長長的一大串,就坐在沙發邊上開始晃腳。她晃腳多半是渴了,有時候自己都沒感覺。我給她拿了一盒冰箱裏的牛奶,她皺着臉喝完了。
可能是為了報複我吧,她一邊喝奶一邊補充了一句,“那天的三個人裏面有一個原型是蜘蛛哦。”
我從沙發邊上掉下來了。
不能完全說是吓得,但不可否認有一部分是。
……
而且大部分是。
為什麽她會知道我怕蜘蛛啊?我有表現得很明顯嗎?
總感覺小時候有人拿這東西吓過我,而且蜘蛛本來就長得很可怕。
怎麽蜘蛛還能變成妖怪?他們這變妖怪都沒有什麽規律嗎?比如只有大型的動植物,小型的昆蟲不能變什麽的。
她歪了歪腦袋,“可是大型的蜘蛛你就不害怕了嗎?比如像臉盆那麽大的?”
謝謝,更害怕了。
如果上天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給她拿那盒牛奶。
她大概是看我坐在地上太可憐,善心大發拉了我一把。
“其實還聽說過石頭成精,你們不是還有一本書叫‘石頭記’,講的不就應該是石頭精嗎?”
“那照你這麽說,賈寶玉不就應該是石頭成精,林黛玉是和我一樣,啊不對,她是草我是樹還是不一樣的。”
“孫悟空也是石頭成精?孫悟空又是誰?”
聽她這麽問來問去,才真有了一種我是在跟一個妖怪對話的實感。
這只妖怪什麽都不知道,一路走過來都是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到底從哪來,也不知道以後到底要去哪。
問她能不能一起出去玩,答案也是為了安全,最好只在豐城本地活動。
她看着手機上的地圖,給我畫圈圈。
“如果是在小區,就可以随意活動。”
“要是在豐城想随便逛逛,要提前告訴園長,比如上次去和他一起撈金先生。”
“要是在豐城外面到這裏,就要先打報告,給蜘蛛打,這還是她上次告訴我的,我一直以為我不能出去呢。”
“剩下的地方就不用打報告了,因為打了也不會批下來的。”
“你問我這個點是什麽地方?桃爺就是在這兒埋掉的。我還沒有去看過他,因為之前不知道可以打報告。”
“而且,他也不一定想見我吧。”
她說到這裏就不願意再說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頭發也垂下來,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小截下巴。過了一會兒手指頭動了動,抓了抓沙發沿又放下。
我知道她想抱一個抱枕,所以我抱了抱她。她的臉貼在我的胸前,呼出的氣熱乎乎的。但是沒有哭,是不是妖怪都不會哭呢?
也不是,隔壁的瓜瓜就經常哭。
那是不是,沒有人教過她怎麽哭呢?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把頭發一點一點撥開,沒有低頭看她。
那麽強大的大妖怪,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傷心的一面吧?
唉,可憐的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