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匪

山匪

趙安前腳剛走, 思無涯後腳便要出發,這個速度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顯然思無涯卻是認真的,已開始起身更衣。

沒人敢勸阻, 黃總管看看天色與時間,想了想,對伽月說:“今日怕是要在外頭過夜了,你把這藥帶着, 別忘記給殿下換藥。”

伽月接過包好的藥包, 塞進腰間。出發的匆忙,她甚至沒有任何準備的時間,不過,她也沒什麽好準備的。

這是要我去死嗎?

方才聽到思無涯要她一起去時, 這是伽月心中的第一個念頭。

她手無寸鐵,毫無武力,又暈血,卻讓她跟着去殺匪, 不是送死是什麽?

思無涯終于還是決定弄死她了。

但轉念一想,倘若真想讓她死, 實在沒必要這般大費周折,即便這是思無涯的惡趣味, 但大抵思無涯更趨向樂于看見她見到大肆殺人時見血的模樣。

抑或無聊, 确實為試試“以毒攻毒”的法子。

只要沒有性命之虞, 伽月便安心不少。

“以毒攻毒”嗎,伽月從前在百花樓也曾聽說過類似的例子, 有人暈馬車, 便每日乘坐,坐上許多回, 據說便真的好了。

至于暈血,會有同樣效用嗎?

伽月倒希望有,本來暈血就挺麻煩,她現在身在太子府,更猶如走在懸崖,一回兩回的便也罷了,這麽一直暈下去,碰上思無涯哪日心情不好,恐怕便将永遠的暈過去了。

反正她也沒辦法說不去,便權當如思無涯所說,去“治病”了吧。

太子府門外,二十餘名思家軍輕騎已準備好,齊齊列陣等候。

思無涯身着窄袖武服,一襲外黑內紅披風,手執銀鞭,頭戴玉冠,鬓邊垂東珠,這人便是去殺人,也端的是華貴逼人,遠遠看去,倒像春日出游的名貴俊朗公子哥兒。

只是近了看,那雙金瞳便令假象粉碎。

思無涯仍是坐着輪椅出來的。

伽月正疑惑他這樣如何去殺人,便見他手臂一撐,自己站了起來,繼而翻身上馬,動作雖不算特別利落,但也較為自如。

這麽看來,他的腿傷似乎也沒有那麽嚴重,至少是可以行動的。

思無涯上馬後,其餘人也紛紛上馬。

伽月不會騎馬,便被其他護衛帶着共乘一騎,坐在後面。

她甚至連上馬也不會,本想自己爬上去,奈何身量嬌小,又生平第一次,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爬了半天爬不上去。

最後還是護衛将她一把舉了上去。

思無涯似乎注意到動靜,金瞳漠然掃過來一眼。

駕——

思無涯一馬當先,馬蹄疾馳,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城外而去。

伽月也系了襲披風,披風上還有兜帽,将她裹得嚴嚴實實,饒是這樣,勁風撲在臉上,也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緊緊抓住馬鞍,耳邊只有風與馬蹄聲。

這支思家軍,全程靜默無聲,如同沉默的鷹,緊緊跟着思無涯,一路疾馳,直奔目的地。

雁山雖說在都城外,卻并不近,這般疾馳也花了近兩個時辰方抵達,難怪黃總管說今日要在外頭過夜了。

馬兒慢下來。

伽月簡直被颠的快吐,終于喘口氣,摘下兜帽,打量一眼四周。

但見眼前俊峰高聳,群山連綿,原來雁山并非一座山,只是以主峰為名,山脊鋪陳,周邊有數座高低不一的山峰相連,皆為崇山峻嶺,樹林茂密,層巒疊嶂。

怪不得山匪選址此處,光是地勢,可攻可守,便已是上上之選。

伽月氣還未喘勻,馬上又将陷入另一場“驚濤駭浪”中。

輕騎隊駐馬山前,這支護衛隊馬上以扇形列陣于思無涯身後,以思無涯為中心,嚴陣以待。

此際黃昏未至,商道上廖無人跡,秋風陣陣,樹葉簌簌作響,偶有鳥雀飛過,發出短促啁啾聲。

秋天的山,本應是這樣的,空靈而寂靜,但就連伽月,也察覺到了不尋常。

仿佛随着他們的到來,四周氣息驀然緊繃起來,樹葉凋零的濃林之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窺探。

忽然林中一聲輕響。

像有人慌亂逃離。

“殿下?”

伽月在列隊側後方,微微探頭,朝前看去。

思無涯一路疾馳,衣容絲毫不見淩亂,瑩白東珠在鬓邊輕漾。

他一手挽馬缰,另一只手執軟鞭,擡起,朝前點了點,一隊人馬便馳馬而出,駛進方才傳來聲響的密林中。

伽月只聽見幾聲慘叫聲,不多時,人馬返回,馬後拖着幾具身體。

伽月馬上閉上眼睛。

直到這時,她方意識到,這是真的來殺人了,即将面對的,是真正的殺戮。

“治病”什麽的,估計不大可能。伽月緊緊閉着眼,根本不敢看。

“入口守衛不多,模樣驚慌,不像僞裝。有一個逃進了裏頭。”侍衛禀告道,“其他人應都聚集在山腹之中。”

“驚慌?”思無涯把玩着手中軟鞭,“莫非孤來的太早,讓他們猝不及防了?倒是孤之罪過。”

“殿下,要追嗎?”

護衛隊們面無表情,等候思無涯下令。他們是太子最忠臣的衛隊,沉默寡言,從不多問亦從不質疑,只惟命是從,以太子之令為唯一遵從。

思無涯笑了起來:“來都來了。”

一雙金瞳已隐現興奮,俊美面孔上現出趣味:“追!”

駿馬疾馳,風一般沖過山麓入口,沖進山中。

伽月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上。

太子府的思家軍她也略知一二,當年思無涯出宮開府時,按太子規制,朝廷會安排二百禁軍守衛,而太子有權可養部分家兵,思無涯不知哪裏招了些人,組成一支約百人守衛隊,這只守衛隊武力高強,忠誠不二,漸成赫赫有名的思家軍。

思無涯這些年能夠随意出行,橫行霸道,有恃無恐,也有這支思家軍的功勞。

曾有人上谏思家軍不可留,只怕後患無窮,皇帝卻不以為意,再厲害又如何,不過區區百人,不足為懼。

能夠真正守護太子安危,這比什麽都重要。

因而思家軍便一直安然留在太子府,是太子府最鋒利的刀。

伽月并不曾親眼見識過思家軍的厲害,但今日只看他們外形與眼神,便知他們絕非徒有虛名,是真正有本事的。

但是,再有本事的人,面對蓄意謀之的陷阱,真的能夠安然無事嗎?

伽月本來不會去想這些事,但真的置身其中後,卻不得不随之緊張起來。

這麽大一座山,山匪人數也絕不會少。思無涯收到消息就來了,實屬倉促,盡管或許也讓山匪們措手不及,但思家軍這邊也同樣猝不及防,眼下也沒有任何的提前查探,這麽貿然進去,實在太過冒險了。

今日不會死在這裏吧。

沒有死在太子府,卻要死在土匪窩……伽月有點想現在就暈過去……

馬隊駛入山中,很快,思家軍們發現一隊山匪身影,雙方立刻對戰起來。

山匪們顯然不是思家軍對手,大部分被擊殺,少部分轉身逃進山中更深處。

思家軍短暫的停了一停。

思無涯輕笑了聲:“繼續追呀。”

伽月緊緊閉着眼睛,鼻端聞到血腥味,耳邊是呼呼的山風。

馬隊再度停下來。

伽月睜開眼,看見前方一條狹道。

狹道通往山中腹地,又長又窄,兩邊峭壁聳立,高處樹木茂盛。

若要設埋伏,這裏具有天然優勢。

果然,思無涯一行人剛進入狹谷,峭壁之上便現出重重人影,而身後入口也瞬時人影晃動。山匪們成圍合之勢,将他們堵在狹道之內。

一場激烈的對戰展開。

思家軍展現了驚人的戰鬥力,即便處于低地,卻彎弓搭箭,射殺了不少山匪。但如伽月所擔心的那樣,終究對方早有準備,又人多勢衆。

巨大的滾石推下來,擋住退路,黑色油脂潑在地上,馬兒頓時打滑,無法前行,跪倒在地。

“保護殿下!”

緊接着箭矢襲來,巨大的線網從天而降,思家軍被沖散。

“抓活的!”

山匪們沖下山坡。

伽月早在馬兒腿滑跪地後便與那護衛齊齊落了馬,此護衛此行的職責之一大抵有一項是要帶好她,于是沒撒手,一直抓着她,一起滾到路旁,護衛正要起身,帶着她沖向前方,兩人脖子上卻被架上一把刀。

打鬥持續了一段時間,思家軍終究寡不敵衆。

“抓到了!”

“抓到狗太子了。”

山匪興奮的聲音傳來。

思家軍被沖散隔開,分成幾波,狹道之內身手多有掣肘,被逼退後。

“先撤!”有人果斷下令。

刀劍相戈,最終慢慢停歇,狹道內充滿血腥與□□。思家軍一部分一同被擒,一部分火速撤離。

活着的山匪們扶起倒地的同伴,罵罵咧咧清理狹道,到底取勝了,更多是興奮。

伽月的兜帽被人撥開。

“二當家的,這裏有個女的!”

“女的?”

“是,漂亮的很。”

“哼,來殺人還帶着,定是狗太子的心愛之人,綁了,先跟他一起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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