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匪窩
匪窩
伽月與思無涯一同被押上山, 這幫山匪們的山寨建在半山腰，頗具規模，房舍好幾棟, 還有寬大的練武場。
山匪們并未蒙他們的眼睛，于是一路走來，伽月便看得清楚，這幫山匪人數的确不少, 粗略估算, 也應有上百人，還不算方才打鬥中死傷的那部分。
“他們關那邊，狗太子關這邊。”
“進去！”
被抓的幾個侍衛被帶到一邊，伽月與思無涯則被帶到另一邊, 推進一間木屋。
伽月手被綁着，趔趄了一下，引來一陣哄笑。
屋裏屋外都站滿了人，整個山寨充滿興奮, 屋外的人踮腳探頭往裏看。
“想不到竟真抓到了狗太子。”
“狗太子殺了我們那麽多兄弟，這次落我們手裏, 定要他好看！”
“為兄弟們報仇！殺了狗太子！”
“對，殺了他！”
“将他五馬分屍！剁碎了！”
山匪們高聲叫嚷着, 群情激憤。甚至有人拿着刀劍逼近幾步。
伽月臉色微微發白, 朝後退一步。
沒有想到, 這幫山匪居然真的敢抓太子，居然還敢想将太子殺了。他們真的不要命了嗎？
近些年當朝天子沉迷求長生, 政事不勤, 而上行下效，整個朝堂頹靡不振, 天下已有混亂之勢，山匪突起，而朝廷因各種利益糾葛或其他原因，剿匪力度與結果遠不如從前，因而山匪愈發猖獗嚣張。
但嚣張到要殺太子，殺天子最寵愛的太子，便是徹底與朝廷翻臉為敵，不想活了嗎，何至于斯。
伽月卻有所不知，山匪們與朝廷打打殺殺，來來去去，如今情勢互相都無法真正幹掉對方，更像是一種博弈，各有勝負。
如朝廷有他們的情報網，山匪們也自有自己的消息源，至少能夠應對朝廷的襲擊。
這太子卻不一樣，他并不管剿匪之事，卻時不時插上一腳，且這人行事不羁，毫無套路可言，每每都是心血來潮，說來便來，殺上一通，說走便走，令人防不勝防。
這些年來，陸陸續續不少山匪命喪太子手中，太子是惡魔，是他們的噩夢，是生死仇敵，是他們最痛恨之人！
伽月不安的看一眼思無涯，思無涯卻面色淡定，從容不改。
山匪仍在叫嚷，忽閃出一條道，一位只着短褂，袒露着毛絨絨胸膛的彪行大漢排衆而出。
衆山匪見他來，便安靜下來。
“我乃此寨二當家的。”大漢拱手道，“見過太子殿下。草民一介莽漢，能夠得見一國儲君，當真三生有幸啊。”
他身後跟着另外幾個或虎背熊腰，或面目兇悍的漢子，也都跟着拱手，有模有樣，文绉绉學舌着“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圍觀山匪們發出笑聲。
思無涯雙手亦被綁縛着，卻不見狼狽，依舊華貴得體，嘴角噙着抹淡笑：“免禮。”接着直接道，“韓三刀與你們大當家呢？”
“太子殿下來的急，不湊巧，韓老大和我們大當家的正好去外地做筆買賣，實在沒料到太子今日就來了，不然他們二人一定親自恭迎太子。”大漢哈哈笑道，“幸好我等不至無用，也将太子殿下迎進來了。不過殿下別急，韓大哥與大當家的明日就回來了，到時定會好好招待太子殿下。”
思無涯悠然颔首：“孤不急。”
有人叫道：“跟狗太子廢話什麽客氣什麽，現在不過是我等的階下囚而已，幾位當家的，快快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啊。”
此話引來一陣附和。
二當家的擡手，制止了叫嚷喧嘩。
他盯着眼前的太子殿下。
若換作以往，他們頂多想要回擊這太子殿下一番，同樣給他一些重創和教訓即可，真正抓押太子，傷害太子，還是不敢的。
但韓三刀來了。
韓三刀的野心讓他們幾個當家的震驚，震驚之後是熱血振奮。且韓三刀從朝廷那邊還得到了一些消息。
這消息他們并不知詳情，但這消息無疑卻有益于韓三刀的野心。所以韓三刀才敢布下這陷阱，引太子上門。
他們如今并沒有什麽忌諱，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恨不得将這太子生啖其肉。
但韓三刀下過令，二當家的生生忍住了。
“嚷嚷什麽嚷嚷什麽！”二當家的喝道，“韓老大和大當家的說過，聽聞太子殿下喜歡折磨人，享受過程，你們這般粗魯對待，簡直是怠慢。太子乃貴客，自然要以他喜歡的待客之道相待，都不要急，待明日韓老大與大當家的回來，再親自慢慢招待殿下，到時我等一同慢慢欣賞，豈不有趣。”
衆人頓時都明白了，這是要折辱嘛，于是都哄笑起來。
“今日就先委屈下太子殿下，韓老大與大當家的明日就回來了。”二當家的說。
思無涯含笑點頭：“不急，孤等着。”
二當家的揮揮手，正要走，一旁卻又有人道：“當家的，太子暫不能動，那女人總可以先玩玩吧。”
“就是，這妞雖然臉上有疤，卻也怪漂亮的。”
“兄弟們不幹別的，讓她給兄弟們跳跳舞，倒個酒，樂呵樂呵總成吧。”
二當家的轉頭，看向伽月，搓了搓手，咂摸了一下，卻轉向思無涯：“這女人可是殿下的女人？”
伽月的心提到嗓子眼。
她不知道被當做思無涯的女人會如何，卻知道眼下倘若說她為無關緊要之人，這些山匪們的魔爪将會馬上伸向她，将她撕成碎片。
思無涯輕飄飄的掃了伽月一眼。
伽月緊張的睫毛不由自主顫動，眼巴巴的看着思無涯。
“自然，”思無涯微笑道，“她是孤最近的心愛之人，正喜歡的緊。還請諸位好漢給孤一個薄面，切莫傷害她。”
都道思無涯殺人如麻，兇殘暴戾，倘若他以太子之威說什麽“你們動她試試”，那必然當面便讓他瞧瞧，正好借這個女子先殺殺他威風。卻沒想到思無涯這般能屈能伸，這番話說的相當自如相當坦誠，一時倒令山匪們相對無言。LK小說獨家整理
畢竟這是太子，韓三刀他們回來前不能妄動，也因他是太子，這身段稍稍放低，便叫人倍感有面兒。
“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既然張口相求，那自然得給殿下面子。”幾個當家的哈哈大笑，說，“那今日就讓太子殿下與心愛之人繼續相伴吧。”
“多謝。”思無涯彬彬有禮。
山匪們離開木屋前，将伽月與思無涯背對背的綁縛在了一起。
他們只大略搜了下/身，将思無涯袖中的一只匕首收走了，其他的都未動。
“急什麽？”二當家的說，“反正跑不掉，還是給殿下留個體面，明日好與韓大哥和大當家的見面。”
山匪們貪婪的邊走邊低聲讨論思無涯身上值多少錢，光是他鬓邊一顆東珠都價值連城，這下發了……說着話慢慢的離去。
一名面有黑痣的山匪離開之際，混于衆人之間，手趁亂有意無意的拂過伽月手臂。
山寨上下興奮與緊張兼有之，一部分人下山去布防，其餘人則紛紛散開，外頭傳來笑聲與喝聲，木屋門口留了幾個守門人。
伽月未太在意，她沒有被帶走，讓她先稍稍松了口氣，然則想到明日，心又提起來。
方才山匪們的話語中，擺明了明日那什麽韓三刀與大當家的回來，定會好好折辱思無涯一番。
折辱之後呢？
伽月從前不是沒聽見過世人感嘆如今社稷混亂，聽酒醉的客人胡罵天子昏庸，太子瘋狂，皇子無能，朝臣腐敗……恨不得馬上改朝換代等等，但實際上，天子仍皇權在握，無人敢真的如何，便是痛罵也得小心翼翼，免得被抓去牢獄。
不敢想象真的有人敢動太子。
這是伽月以前從不會想的事，也輪不到她來想。只是如今居然被牽扯其中，卻要跟着擔驚受怕。
即便不會真的殺了太子，一番折辱必定是少不了的。
那幾個思家軍不知有沒有逃脫？
假如逃脫，趕回城中叫人，再趕過來，及至上山，找到這紮營之地，最快也需要明日，況且方才他們由山匪們領着，七拐八拐，也廢了頗長時間方抵達，顯然此處隐秘，并不好找。
哪怕朝廷禁軍趕來，山匪們手中捏着太子，只怕他們一時也奈何不得。
或許，山匪們是想拿太子談什麽條件？
伽月想着二當家的神情與口吻，總覺得這回似乎真的有點危險。
“殿下？伽月小聲開口。
“不要亂動。”思無涯聲音微冷。
小木屋遠離寨中主屋，應是專門用來關押或者堆放物什的，倒是頗為寬敞。幾個人守門人在低聲說笑着，房中倒安靜。
“哦，不動了。”伽月說。
她與思無涯背靠背綁着，手臂不可避免的挨在一起，其他地方有衣衫隔着，唯獨兩人的手碰在一起，肌膚相觸。
伽月自然記得思無涯不喜人碰觸的習慣，便動動手臂，努力的想要避開他的手。
卻還是引來了他的不滿。伽月便馬上不動了。
幸好對于這種“正常”的碰觸他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否則這般綁着定是另一場災難。
兩人的手淺淺相觸。
伽月的手溫熱，思無涯的手卻很冷。
“殿下。”
“說。”
伽月輕聲道：“他們會真的對殿下如何嗎？”
“你不都聽見了？”思無涯說。
“那，那要怎麽辦？會有人來救殿下的吧。”
“誰知道呢。”
思無涯背靠着伽月，足足比伽月高出一個頭，伽月便仿佛靠在他的背上： “怎麽，怕了？”
“……老實說，我，有點怕。”畢竟事關生死啊，伽月接着問道，“殿下……不怕嗎？”還不知明日那些人會如何對付思無涯，以及她。
“怕？”思無涯低低笑了聲，“這樣才好玩啊。”
好玩嗎？
伽月很想動手，揉揉腦袋，可惜手被綁着，無法動彈。
“那，接下來怎麽辦？”伽月更關心這個問題，“就這麽等着嗎？”
“等死嗎？”思無涯輕笑道，“當然得逃啊。”
“逃？”
“唔。”
“要，要如何逃。”伽月驚訝了。
外頭上百山匪，他們就兩個人，又在這荒山野嶺，天也将黑，要如何逃？沒有接應和相幫之人，怎麽可能成功逃脫？
難道，思無涯暗中有其他安排？
又或者，這一切本就在思無涯的預料之中，早提前有布置？
伽月眼睛亮了起來，心中燃起希望。
不過在此之前，她忽然想到一事，考慮到思無涯莫測的脾性，有必要先确認一下。
“殿下會……帶上奴婢的吧。”
把她丢下，留在這裏迷惑山匪或拖延時間，是思無涯完全能做出來的事，事實上，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缺少武力的人，也更方便思無涯逃脫。
今日思無涯倒難得挺有耐心，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着伽月，與她說着話。兩人的聲音都很輕，只有彼此能聽到。
聽到伽月這話，思無涯側首，從肩膀側方看向伽月。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伽月的耳朵，她的耳朵很小，像只玲珑小元寶，當她也轉頭時，便能看見她的側顏輪廓。
以及小巧精致的下巴，纖長的眼睫。
雖然看不見眼睛，那眼睫卻不正常的略快的輕煽，令人不由想象它的主人此時應該會有的眼神。
思無涯輕笑了起來。
“你求孤啊。”他說。
明明是因為他，他帶她來，她才會陷入這險境。現在卻要她求他，才願意帶着她一起逃。
這是個壞人。伽月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