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小先生風姿卓越……
第25章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小先生風姿卓越……
暮色漸染, 街上行人慢慢少了,看熱鬧的也少了,就在祝卿安把錢匣子收起來, 考慮晚上住哪,吃什麽的時候, 側方有人走來。
“小先生風姿卓越,令人心折, 某不才,想請你吃個飯,不知可否賞光?”
祝卿安擡眸——
哦豁,又一張假臉。
可能一般人看不出來, 這就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的臉, 他卻半分氣色都看不到, 臉上紋路也很僵硬,根本不是一張正常的人臉, 也就蓋不住的地方, 比如眼睛,能看出一二底色。
又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心機城府無一不缺,還狡詐多奸, 少了清正之氣, 絕非普通人, 比不久前的蕭無咎的更危險。
中州怎麽回事?這裏人人都會易容?
祝卿安婉拒:“多謝賞識,不過不必了,我現在還不餓……”
“你餓。”
一支匕首,抵上了他側腰。
一個愣神,手上錢匣子掉在地上, 銅錢碎銀全部灑了出來。
祝卿安當然是想撿的,奈何刀逼的太近,來人不想讓他撿。
“小先生心地這般良善,憐弱憫幼,幾個銅板而已,不若也散給乞丐,”男人聲音低沉,動作卡死了角度,不被人看到,“不是說了?我請你吃飯。”
祝卿安:……
可這是他掙的銀子啊!憑本事花力氣掙的!
算了,看來今日破財應在這裏,留不住的錢,遺憾也無用。
所以災和險……指的是這個男人?
這人是誰?
祝卿安有點好奇,也想看看這人要幹什麽,只是這路數,好像不大像給他留過紙條的人?
男人帶着他,并未走遠,去到了街角酒樓。
這個酒樓不太大,一共兩層,不算起眼,看起來走的精致風,可進了裏面,生意似乎也不太好……待吃了一口男人點的菜,祝卿安放下筷子。
還是餓着吧。
有些地方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
這什麽菜啊,還不如苦瓜!
“吃啊,怎麽不動筷?”假面男人給他斟了一盅酒,“這是我的家鄉菜,專程招待你。”
祝卿安頓時沉默,看向男人的目光憐憫了很多。
長這麽大……你真是辛苦了。
男人皺眉:“嗯?”
祝卿安:“說起家鄉菜,還是自己家鄉的最好吃。”
“哦?小公子的家鄉是?”
祝卿安就懂了,這人對他大概一無所知,只是為命師名頭來的,大約不是先前遞紙條的人。
他有些失望。
說好的保護呢?現在他可是遭遇危機,被人劫持了,遞紙條的人怎麽不來保護他?可見這個保護很水。
他不得不考慮一個方向,前身是不是被什麽人給诳了,指派着去做什麽事,前身當回事真幹,奈何诳他的人沒把他當回事,人家廣撒網路子多呢,覺得你有用就随便哄一哄,用一用,沒用……就去死呗,反正亂世,活不下去的人多的是,人命能值幾個錢?
祝卿安有些意興闌珊:“回不去的地方,多提憑添苦惱,而今飯也吃了,不知閣下——”
男人看着他:“你明知走不了,何苦呢? ”
祝卿安低眉,淺淺嘆了口氣。
男人倒是吃菜喝酒,慢條斯理,極為享受。
祝卿安看過去的目光從憐憫,慢慢變成了佩服,真的,就這些東西,他怎麽吃得下的?
男人飲盡杯中酒:“你是命師,該當知道我為何而來?”
還能是為了什麽,‘命師’都點出來了,當然是為了他。
祝卿安沉吟:“只是未料到,是這種方式。”
“你該料到的,”男人盯着他,“你也會同我走。”
祝卿安:“那閣下未免太自信。”
“中州不行,不适合你。”
“怎麽說?”
“蕭無咎雖厲害,輕看不得,在中州卻非一言堂,定城一直都是他叔叔蕭季綸管着,叔侄不合數年,前番蕭無咎在邊城駐紮,抗擊夷狄,如今把人打服了,回來長駐,必會與蕭季綸多生沖突,”男人慢條斯理,“你在這裏,你之本事,會成為叔侄之間的靶子,偏向哪邊,另一邊就會傷你,兩邊不靠,兩邊一起傷你,而你好像經不起傷?”
祝卿安:“你也知我是命師,最擅趨害利弊,區區小鬥政鬥,想傷我,怕是難了點。”
此刻房間裏已經掌燈,他眉目潤在燭光裏,臉龐線條更加柔和,一雙眼睛卻更加灼灼,似有靈童秀美,又不失自信耀目,狀态舒展,不懼不畏。
假面男人更為欣賞,連聲音都帶了蠱惑:“可這裏還有個流民問題,解決不了,很危險的。你知道這群流民為了安定下來,快速融入當地,會幹出什麽事?尤其對你這樣特殊的人?”
“他們可能不會殺你,不願傷你,但會綁架你,把你跟自己家女兒或寡婦關進一個房間,給你喂催1情藥,讓你破戒……待成了事,你們就是一家人,你不得不幫他們立足,帶着他們一大家子往前走……”
“或許,她們見了我,更願意我幫她們批命,找到天定良緣,而不是制造更大的麻煩?”祝卿安微笑,“據我所知,好像很少人,會願意招惹命師。”
畢竟這個行當,神秘傳言太多,什麽風水局咒術養小鬼,沒人想被命師記恨。
男人勾唇:“可問題是,蕭無咎他不信命師啊,你在這裏,便是珠玉蒙塵,不得施展,天下大勢不能掌控于手,牽動風起雲湧,不覺可惜?”
祝卿安:“誰說命師便要掌控天下大勢,翻卷風起雲湧?我人懶,不好這個。”
男人才不信:“小先生這是不願信我?”
祝卿安:“無關信不信,只是覺得沒必要。”
“可你在這裏待不了。”
“為什……”
“因為我會讓你呆不了。”
男人突然伸手,拍了兩下,有人綁了個人進來,往地上一掼。
祝卿安一怔,竟還是個熟人。
是羅莫,梯子有些狼狽,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被塞着布團,憤恨看着祝卿安,嘴裏嗚嚕有聲。
“閣下什麽意思?”祝卿安蹙眉。
假面男人:“小先生不記得他幹過什麽了?”
祝卿安:“攻擊我,暗算我?”
努力到現在,羅莫終于把嘴裏布團吐了出來,瞪着他:“呸,你裝什麽!我是有點心眼,要不是早有準備,早被你弄死了!你早早跟那白子垣勾搭,肯定什麽都套出來了,知道蕭無咎要去,還不同我說,故意引我越陷越深,與他們站在對立面被清算是不是!你別以為害了我,你就能好,當真覺得我什麽後手都沒有?我若死,也一定會拉你陪葬! ”
他還在叫嚣,假面男人匕首已經飛出——
正中他心髒。
話音戛然而止,血液瞬間漫出,洇濕地面。
腥甜溫熱的血腥味,一條性命消散的如此輕易……祝卿安眯了眼。
假面男人繼續閑适品酒:“看出來沒有?”
“羅莫已經為我制造了麻煩,蕭無咎,我是靠不上的?”祝卿安看出來了,非常明顯,“他找過蕭季綸?放出了點什麽消息,試圖利用兩邊矛盾,讓蕭季綸疑我,也讓蕭無咎疑我,讓我在此處,無立足之地?”
男人撫掌微笑:“聰明。”
祝卿安靜靜看着他:“羅莫,是你的人,是你準備的細作。”
男人頓了下,笑聲更大:“你連這都看出來了?”他眸底更加興奮,“那你說說,如果我往外放出消息,說你和他都是我的人……把他的存在證據混淆一下,分出部分安在你身上,中州人會不會想殺了你?蕭無咎可不是随意交付信任的人,裂痕若一開始就存在,後面只會越來越大,斷無修複可能。”
祝卿安也笑了。
男人挑眉:“你笑什麽?”
祝卿安:“沒什麽。”
你就沒想想,為什麽羅莫能被你抓回來?以蕭無咎城府手段,到他手裏的人,只有他願意給予自由的,沒有自己能跑的。
男人反應過來,眯了眼:“你還真是信他。”
祝卿安:“閣下不也很信他?”
男人摸了摸下巴,心癢的很:“我是真的很欣賞你,越來越欣賞了,只晚幾天認識而已,真不行?”
祝卿安沒說話。
他好像……也并沒有答應蕭無咎?為什麽在這人眼裏,他已經是蕭無咎的人了?
見他不說話,男人眸色陰了下來:“可不管羅莫是不是我的細作,做過什麽,為我探到了幾分消息,別人知不知道,他今日死在這裏,死于你手——你在此間,就不能清白,自證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我覺得你好像不喜歡麻煩。”
“我的确不喜歡麻煩,但我更不喜歡藏頭露尾的陌生人,”祝卿安實在意興闌珊,不想繼續這種無謂的糾纏,“閣下為什麽會認為,我會舍棄有共同經歷,有一定了解的人,選擇和另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走?”
他不一定會留在中州,卻一定不會和這個人走。
男人長嘆:“那可惜了,我就是帶不走你,也不會讓蕭無咎得到你,我會種下足夠多可疑的種子,讓你們雞犬不寧。你可要好生考慮,要不要同我走?至少我與你之間,是絕對的清白無隙,可以互相信任。”
祝卿安看着地上的血:“你的細作只怕不只這一個?你讓羅莫混進特遣團,最終目的只怕不是攀附蕭無咎,你知他不信命師,所以是想混入南朝?南朝那個什麽天命命師的消息,你早得到了,想要操作?”
怪不得羅莫當時在團裏各種想表現……
“可惜你得到的消息不全,只知會有這樣一個人在中州出現,卻不知具體細節,比如最重要的年齡,沒賭對,所以他現在沒用了,可以死了。”
“怎麽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怪不得天命這般偈言,你不僅僅是命師,還于政吏朝局通透于心,”男人笑容不及眼底,視線越來越陰鸷,“若是得不到你,我會很難受啊。”
祝卿安面無表情:“勸你想開,不然以後難受的日子多着呢。 ”
“沒辦法,利誘不行,威脅不通,只能上最後一招了。”
男人懶懶起身,一個擡腳,直接把羅莫屍體踢出了窗外!
“啊啊啊——什麽東西!”
窗外街上一陣尖叫,可想而知造成了多大的騷動。
祝卿安蹙眉。
假面男人低聲:“定城沒有宵禁,這房間雖然掌了燈,外面卻是天才黑,着急回家的人不算少,府衙已經下值,反應不及,這個屍體砸下去,看熱鬧的人過來,我再适時搞一點動靜——慌亂之中,會有推擠踩踏,必有人傷。”
“你一到定城,就引出這麽大恐慌,這第一印象都不成,你覺得以後在這裏能好過?你覺得我能讓你好過?”
祝卿安微微阖眸。
他很想說,南朝那個什麽偈言說的不是他,或許根本就沒有,但他覺得,這男人應該不會信。
“天黑了,中州也該亂一亂了,”男人擄起祝卿安,就要破窗出去,“我今晚便帶着你,趟一條血路玩玩,小先生好好享受享受!”
“操——哪個不長眼的,敢當街吓唬人?當你爹吃素的呢!”
長街之上,白子垣一騎絕塵,飛馳而來:“都給我讓開,不準圍觀!跑什麽跑,一個都不許動,都給我貼牆靠着,誰都不準上前!”
城門口方向,也有數騎馳來,滾滾塵煙,好不潇灑。
帶頭一位就是謝槃寬,一身玉色寬袍,金冠玉面,公子潤雅:“死人有什麽好看,你們一個兩個,就這品位?”
“哇——是謝郎!”
“謝郎凱旋了!”
“數月不見,謝郎風姿更勝以往,更俊了啊啊啊——”
定城謝郎,風雅潤玉,君子無雙,舉手投足無一不美,他還會打仗,武人功勳,又不失文人靈秀,向來是最特殊的風景線,只要出現,必引圍觀贊嘆,擲果盈車。
他吸引了所有圍觀百姓的視線,人群根本沒往屍體跟前聚,還都沖向他,哪裏有害怕恐懼,滿滿都是贊嘆跟随!
中軍将領吳宿立刻趁着機會安排:“左一,圍;右二,引;中三,弓箭手準備……”
他膚色略沉,個子很高,眉目堅毅,話少,但極精準,手下亦行動迅速。
翟以朝則超過他二人,以最快速度奔到酒樓前,兵器一揮,叫陣聲音響亮:“我看哪個孫子敢把我家主公的大寶貝帶走!”
男人擄着祝卿安,站在牆頭之上,有點可惜局勢沒能順他意發展,但一點都不怕:“他可不是你們中州人。”
“屁話!但凡進了我中州,我中州就會護,這裏百姓的一針一線,誰都別想拿走,何況性命!”翟以朝長刀一揮,“報上名來,我讓你死個痛快!”
百姓們有點後知後覺,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但中州大将都在這裏,有什麽好怕,再聽翟将軍話音,懂的不懂的都立刻幫忙,地上死了的是誰不用管,牆頭上被擄的人不能不管——
“把人留下,留你全屍!”
“中州人不可侵犯!”
“侯爺的人絕不允許被擄走!”
連流民都顧不上跟本地人打架了,痛心疾首:“侯爺在外頭什麽名聲,人才一個都招攬不到,就沒有主動來投的,好不容易有一個……這是有了吧?反正絕不能放走!”
本地人:……
什麽叫侯爺名聲不行……但這話也算對。
“對,不能放走!”
“把人留下!要死你死!”
“實在不行,讓我老頭子換了那少年也行!”
“侯爺身邊不能只是糙漢,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話越說越離譜。
祝卿安原本還有幾分感動,不認識的人也能為他如此麽?聽到後面,只想皺眉。
白子垣這個不省心的,跟着撕心裂肺的喊:“主公你倒是說句話啊!”
擄着祝卿安的男人很讨厭眼下場面,視線環視:“蕭狗呢?還不出來?你該知道他們攔不住我——”
街上一片寂靜。
男人匕首鋒刃緩緩滑過祝卿安的臉:“再不出來,人就是我的喽?”
“你可以試試看。”
人群中,流水一樣讓出道路,蕭無咎身影逆着光,大步行來。
身材高大,氣勢昂藏,龍行虎步,氣質一如既往鋒利強霸,如出鞘的刀。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裏抱着一罐糖,甜甜蜜蜜,似乎與他的氣場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