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還是很餓。”丁玲也擡起了頭,回望着漠塵說道,“他們将我鎖起來好多年……我很久沒有吃過東西啦。”

“鎖起來?”漠塵聽着丁玲這些話更加奇怪了。

“是呀,因為我吃了太多東西,他們就把我鎖起來。”

“我餓了那麽多年……吃過那麽多東西,怎麽就沒想過嘗嘗仙人的味道是什麽呢?”

丁玲緩緩勾起唇角,原本輕抱着漠塵手臂的五指猛然攥緊,眼睛瞪得極大,忽地張開嘴巴朝漠塵的手臂咬去。像是為了一口吃下更多肉似的,丁玲的臉部從嘴角撕裂開來,那些裂縫沒有流血,反而生出了細密的尖牙,一下子就穿破了漠塵的衣裳扣在他的肉上。

“啊——”

漠塵此時想要再躲已經來不及了,他下意識地想要抽手,卻被丁玲借勢狠狠撕下一塊肉來,傷口深可見骨,很快就溢出了不少鮮血。漠塵痛得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掐訣震開丁玲後抱着手臂踉跄着後退幾步。

而丁玲雖被他的靈氣震飛,但又很快從地上翻身爬起,嘶嘶笑着嚼碎漠塵的肉,又伸出舌頭舔舐着地上從漠塵傷處流下的血液,甚至連沾着血的泥土都摳了出來,嚼也不嚼就直接咽下,一邊吃還一邊嘻嘻笑着,連聲贊賞道:“好吃!美味!”

等将那些血泥都吃盡後,她又擡眸看向正欲逃跑的漠塵,尖利地詭笑一聲後從地上猛然躍起朝漠塵撲去,但她的動作不知為何忽地停頓了下,正好給漠塵反抗的機會。

漠塵修為雖有千年,可他一直以來都生活在博物洲這片富饒寧靜的靈洲上,又有大妖樹非護着,平日裏就只會吸納天地靈氣等着修煉成仙,哪裏和人打過架?因而面對丁玲的撲襲會的反抗也就是取出靈劍劍朝她刺去。

誰知丁玲這次卻不閃不避由着劍身穿破她的胸腹,只為靠近漠塵舔一口他的臉頰,詭谲笑着陰聲道:“你真好吃,我還會回來,吃掉你的。”說完這句話,她朝漠塵臉上咳出一口血霧,随後就像失了所有力氣般軟綿綿地躺倒在漠塵懷裏。

漠塵吓得已是魂不守舍,滿臉都是從丁玲身上濺出的血跡,只是呆呆地抱着她的屍首半跪在地上喘息,哪怕被咬傷的手臂傳來陣陣劇痛也沒了站起來的力氣,甚至連哭都不會哭了。

“妖孽!”

沒等漠塵緩過勁來,密林深處又忽地跑出一群藍衣修士,他們看見此處妖氣通天,而漠塵滿身是血,手中的劍還插在懷裏稚齡少女的身上,便誤以為他就是他們一路追尋過來的妖獸,大喝一聲便布陣朝漠塵沖去。

“我、我不是……”

漠塵惶惶放開丁玲的屍體,那些人卻不聽他的解釋,立刻甩袖射出幾枚鎮妖符朝漠塵打去。可漠塵早已鍛體成了半仙,這些普通的鎮妖符原本應該對他沒什麽作用的,然而今日卻不知道為何,那些鎮妖符貼到他身上時,漠塵只覺得那處傳來烈火灼燒般的痛楚,頃刻間就燒傷了他的皮肉。

這時天也跟着暗了下來,陰雲密布,雷聲隐隐,頗有大妖即将出世的征兆,那些道人見狀更是駭然,掏出鞘中之劍勢要将漠塵收服。

漠塵寡不敵衆,撐不了一會就被打回原型跌落在地,他一只手剛剛被丁玲咬傷,觸地便是鑽心刻骨的疼。連忙慌亂地朝客棧的方向跑去想要呼救,但沒跑多遠就被一具菌人屍體絆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原來守在小柴房這邊的菌人小厮早就被丁玲吃了,只剩下這具啃噬了一半的屍體還未吃完,只因她聽見了漠塵從後山回來動靜。

而漠塵摔倒時恰好撞上菌人小厮被啃掉一半的臉龐,被菌人死不瞑目的雙眼死死瞪着,他趔趄着往後退,想要再爬起來時卻被人一腳踩住拖在身後的狐尾。

“嗚——!”

小小的雪狐哀鳴一聲,痛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卻因尾巴上的桎梏掙脫不得,只能發出一聲聲凄慘的狐鳴。

漠塵恍惚間想到,上一次他受這樣嚴重的傷,還是他渡劫的時候。

他從小就懶,修行也是仗着生在博物洲這塊靈氣寶地不需要擔憂,可能也許就是他過的太順心遂願了,所以雷劫就很是兇險,那次他差點就死了,但是他記得是有人救了他的。

而等到他醒來之後,看到的就是采夜上仙,可是這一次采夜上仙大概不會來救他了吧……

“看你還往哪跑!”

道人狠狠罵了一聲,伸手欲抓住漠塵的後頸将他從地上拎起,卻被漠塵掙紮着躲開,還一不小心觸碰到了漠塵系在頸間的玉色錦囊。

那錦囊裏裝得全是劍符,禁制一被觸動,瞬息間劍芒大盛,數道劍符紛紛飛出,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然而下,剎那間就斬斷了男人的右臂。

這一下,後山的動靜便再也瞞不住了,整個妖精客棧的人都可看到這些淡紫的如霜劍氣,在天字房附近尋了一圈也沒看到漠塵身影的宇文猛也不例外,他一看到這些熟悉的劍芒瞳孔便驟然縮緊,頃刻間消失在原地,又出現在後山。

當他瞧清小狐貍身上的傷勢時,宇文猛簡直怒不可遏,轉頭睨向打傷漠塵的那些道人,虛空抓住一把長槍便朝那群人橫壓而去,帶着無邊的威壓。

就在那些道人以為自己就要折隕在此地時,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漠塵卻忽地動了一下,往前撲去抱住宇文猛的小腿。

宇文猛的動作也跟着頓住,他攥着槍身的手指幾乎透出白骨,手背也鼓出了黛色青筋,但他最後還是沒動這些人,只是彎腰将渾身是血的小狐貍從地上抱起,護在懷裏,而後冷冷道:“滾!”

那些道人聞言絲毫不動,仍是暗恨地盯着漠塵,可他們在宇文猛身上嗅不到妖氣,也打不過這人,又見他一副維護懷裏狐妖的模樣,不得不出聲道:“這位道友,你為何要阻攔我們殺妖?”

“阻攔你們殺妖?”宇文猛冷笑一聲,“仙妖不分,你們是瞎了嗎?”

“仙?你是指你懷裏這狐貍,不是狐妖,而是狐仙嗎?”那些道人聞言也跟着嘲笑,民間有些人懼怕這些狐妖,便尊稱為“狐仙大人”,可那也是妖,難不成還真的就成仙了?“此妖害了丁家村百餘人,還殺害了我們的師弟!哪怕是仙,照樣也該殺!”

“就他?”發覺小狐貍在自己懷中痛得打顫,宇文猛不想再留在此地和這些再費口舌,只是寒聲道,“你們那師弟死,是因為他道法不夠,哪怕再來十萬個他也不夠狍鸮①玩的。”

說完,宇文猛就抱着漠塵轉身離去。

“你——!”

道人們正欲上前攔住他,客棧裏聽聞動靜連忙趕過來的柳掌櫃和妖精小奴一行人也趕到了,白鵝和灰珠看到了那地上被不知什麽東西吃了一半的菌人小厮屍體,又看到宇文猛懷裏幾乎沒了氣的漠塵,兩眼一翻就快暈倒了,都哭着聚到宇文猛身旁,也不怕他此刻陰沉的臉色。

“嗚嗚……公子……”灰珠抹着淚,靠在白鵝身上,凄哀道,“公子他……是不是已經去了?”

白鵝一聽哭得更慘了:“哇!公子你千萬不能死啊嗚嗚……”

“他沒死,閉嘴!”宇文猛被這些狐貍精的哭聲攪得心煩意亂,沉聲罵了一句,頓時吓得那些小狐貍再也不敢吱聲。

柳掌櫃差人去檢查菌人小厮的屍體,自己則是走到宇文猛面前,開口道:“宇文公子,您能否将我家二公子放下,他受了傷,我們會照顧他的。”

宇文猛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的小狐貍,見他已經痛暈過去了,緊密着雙眼什麽也不知曉,卻還知道在最後強撐着攔住自己不要殺人,就像是一拳打在的棉花上,心中即使有氣也發不出來了。

他只能冷冷道:“照顧他?他就是被你們慣壞的。”

白鵝和灰珠不敢吱聲,眼眶裏還轉着淚,卻已經開始認真反思是不是真的是因為她們太慣着公子了,所以公子才這樣什麽也不知曉,天真得一點也不懂防備。

不過柳掌櫃可不管宇文猛現在說些什麽,他攔到宇文猛面前,沉聲道:“那也請宇文公子放下我們二公子,他需要包紮傷口。”否則他們再在這裏站着說話不懂,漠塵那一個小身體裏的血可不夠流的。

宇文猛聞言沉默了片刻,仍是沒有把漠塵交給柳掌櫃,而是抱着漠塵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白鵝灰珠等狐貍小奴也緊随其後,她們是照顧慣漠塵的,不等宇文猛吩咐就去準備了熱水和藥瓶。原本她們已經忍着沒有再哭了,可當宇文猛将漠塵放下,露出漠塵哪滿是傷痕的身體後,就再也忍不住開始擦眼淚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漠塵傷得看上去确實很嚴重。

他變回了原型,整個右前爪幾乎被血染紅了,還沒了一小塊肉,依稀可見底下的森森白骨;而除了右爪,他身上還有不少被灼燒過的痕跡,那些地方的白毛都被燒焦了,黑黑枯毛的和爛肉攪在一塊,瞧着十分駭人;就連身後的狐尾也不正常地垂着,一看就是斷了。

這些傷就連做小奴婢女的她們都沒受過,更何況是被她們一直慣養着漠塵?白鵝和灰珠光是看着都覺得那些傷是傷在自己身上,疼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①狍鸮:饕餮別名。

将軍:不能慣着!

小狐貍:嗚嗚嗚……

将軍: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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