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閑氣

第25章  閑氣

高嬛也聽出了來人的聲音,她埋首在顧淼的掌心,又低低地嗚咽了兩聲。

眼下沒時間了。

高嬛殺不得,高檀絕不能曉得她的身份。

顧淼念頭轉過幾轉,手中刀柄一翻,附耳高嬛道:“你想求顧遠,求什麽,求姻緣,恐怕是不成了,可是你若只是想求自在,不願留在湖陽受高家的閑氣,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冰涼的鐵器貼着她的脖側,高嬛被她死死按住,大氣也不敢出,耳朵裏聽清了她說的話。

顧遠要成全她。

自由自在,不受高家人的閑氣。

高嬛微微睜大了眼,沉默了一下,輕輕地點了點頭。

門外的腳步聲更近了。

高檀的聲音與她們只隔了一道單薄門扉:“遠弟,是你在裏面麽?”

昏暗的影子映在竹窗之上。

顧淼松開了高嬛,整理了身上的衣衫,高嬛轉身,扭頭看來,顧淼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高嬛乖覺地将食指貼在了嘴唇上,示意自己噤了聲。

顧淼壓低了聲道:“是檀兄麽?稍待片刻,我此刻有些不便。”

高檀低應了一聲:“我自在院中等你。”

顧淼扯了扯身上壓皺的衣衫,拉開門,快步而出。

高檀立在院中的枯木下,襕衫衣擺被風吹得搖晃。

顧淼定了定神,拱手問道:“尋來竹舍,是有要事?”

高檀凝眸細看面前的顧遠,他的神色似有異,一雙杏眼浮光,若有水痕。

他身後的門扉緊閉,而他剛才前來竹舍之時,分明見到了高嬛随身的侍女躲在暗處。

将才,顧遠難道是與高嬛在一處?

高檀抿緊薄唇,強壓下心頭的不悅,顧遠到底是年少,輕易被高嬛哄騙了去。

高檀臉色略沉,答道:“是有些要事,今日清晨,将軍似乎收到了花州的來信,橫弟似乎原是被一夥強人尾随。”

顧淼一聽,皺眉道:“強人?哪裏來的強人?高橫自邺城往南時,便被這一夥強人尾随了?他們知曉他的身份麽?若是知曉,定不敢随意傷他,留着他性命,不是更有用麽?”

“許是太過招搖,花州的人來報,是先殺了橫弟身邊的随侍,才綁了他,只是到了花州,不知出了何差錯,那一夥強人竟錯手殺了橫弟。他們心知惹了大禍,連夜自花州逃竄,卻在蘭陽附近,被關隘的守兵遇到,盤查之後,才知其中原委。”

真會如此湊巧?

顧淼直覺不信,高橫的人若真能救得高橫出邺城,還能敵不過一夥強匪?

“那一夥強人呢?可是要從蘭陽押來湖陽?”

“其中數人在蘭陽時,殺了守兵,被當場亂箭射死了,只餘了其中一人,而他是個啞人。”

顧淼臉色微僵,死的死,啞的啞,高恭不可能真會信這樣的說辭。

高橫死得不明不白。

不曉得阿爹來時,能不能查清,高橫究竟是如何出得邺城?

他低垂的眉睫落在高檀眼裏。

顧遠不傻,又是顧闖親信,顧闖一來,他自能保得住他。

可是……

高檀又望了一眼他身後的竹舍,可是,高嬛絕非良配。

無論高嬛想求什麽,她都不能如意。

日影西斜。

顧淼又應付了好一陣高檀,同他喝過幾盞茶,才終于送走了他。

趕在衆人回來之前,她将高嬛自淨室放了出來。

她還未開口,高嬛便壓低聲在她耳邊道:“我曉得你要說什麽。我答應你了,就絕不亂說。不過,你既然也答應我了,便要信守承諾,許我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受高家的閑氣。”

顧淼颔首:“自然。”

高嬛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又把她看了幾個來回。

她抿唇一笑,附耳道:“我眼下看你更順眼了,你好厲害,還能做小将軍,往後,你也要教我功夫。”

顧淼敷衍地“嗯”了一聲。

送走高嬛後,她才有功夫回到竹舍。

緊張的情緒散去,顧淼感覺渾身疲倦,仰躺倒在榻上。

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

她肯定不能全然相信高嬛當真守口如瓶。往後,她說不定還要以此為把柄,處處挾制她。

顧淼摸出了靴中的短刀,刀鋒雪亮。但是她殺不了她,她不願殺她。

顧淼想,最壞的打算,便是她要做回‘顧淼’。

天又不是要塌了,哪怕她做回了顧淼,她就不能做‘小将軍’了。

難道顧闖,邺城就容不下她了麽?

顧淼眨了眨眼,她想呆在營裏,做什麽,阿爹大概都不會說不。

只是,此時此刻,此地,着實為難。

她一點也不想同高家再打交道。

她是顧闖的女兒,對于高家來說,就是可以拿捏的痛處。

至少,在湖陽時,她得看牢了高嬛,不能露餡。

帶走高嬛,倒也不算拿事,她若喜歡‘顧遠’,‘顧遠’也能想辦法帶她走。

*

接下來的兩三日,高嬛又來尋了她三兩次。一會兒邀“顧遠”去園中賞魚,一會兒又邀了“顧遠”去她的小院,嘗湖陽小食。

顧淼欣然應允,兩人坐在園子裏觀魚時,高嬛還悄悄在她的木椅後塞了一個湯婆子。

高嬛揮退了下人,獨獨留她們二人在湖邊觀魚。

高嬛見她臉色略微蒼白,低笑了一聲,問道:“你平日,天天都要騎馬麽?”

顧淼老實答道:“有時不騎。”

“你從小就在軍營裏麽?一直學功夫麽?”

“不,從前在寨子裏,但确實一直在學功夫。”

高嬛眼中閃過羨慕的神情。

顧淼禮尚往來般問道:“你呢?你一直在湖陽長大?”

高嬛颔首,不禁揚聲道:“當然,我又和那賤奴不同!”

顧淼好奇地多看了她一陣,問道:“你為何如此不喜高檀?”

高嬛氣呼呼地哼了一聲:“他明明出身那麽卑賤,卻要厚着臉皮,賴在阿爹身邊,辇都辇不走,大哥哥不喜歡他,劉夫人不喜歡他,全湖陽就沒人喜歡他,可他呢,偏偏還不自知,整日拉長個臉,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給誰看,誰稀罕看他。”

顧淼低笑了一聲,高嬛不悅地繼續道:“難道我說錯了?我若是他,早就夾緊尾巴做人了,他憑什麽還能去邺城?”

顧淼笑而不語,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随手撒了一把魚食到水裏。

高嬛盯着湖面,湊過來看,忽然拍手笑道:“快看,那一只金色的鯉魚游過來了。”

湖邊另一側的人影,聽到了模糊的聲響,轉過樹叢,見到的正是高嬛與“顧遠”距離甚近,幾乎“依偎“在一起賞魚的模樣。

齊良唇角揚了揚,又斂了表情,而他身旁的高檀卻皺了皺眉。

齊良見狀,露出個淺笑道:“小遠仿佛與高嬛有些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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