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爛賬

第10章 第 10 章 爛賬。

午後日光惬意,徐府門前車馬盛。

迎來送往,皆是錦衣華服,面目含笑。

蘇餘興滿面紅光道:“小徐大人留步就是,不必與我客氣。”

徐士欽稍拱手,道:“街路雪融,國公爺慢行,世子殿下亦是。”

“多謝。”趙徵還禮道。

道別後,蘇家幾人上了馬車。

趙徵端坐一側,瞧着滿身酒氣靠在軟枕上的蘇餘興,稍蹙眉,将方才宴席之間的事說了。

蘇遮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怎能出賣他?!

蘇餘興擡手搭在兒子腦袋上,呼吸間,酒氣散了滿車,“你當真說了這話?”

蘇遮急道:“我道歉了!”

“你無誠心。”趙徵皺眉,面色端肅的拆穿道。

“我、我也沒說錯……”蘇遮當真不服氣,“她不就是自外面帶回來的野丫頭?我又沒罵她!反倒是她罵我是小娘養的庶子!表兄你偏幫她!”

“徐大小姐非是罵你,”趙徵唇動了動,将話咽了去,又說:“她只三歲,哪裏知曉嫡庶?”

蘇餘興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打斷表兄弟倆的争執,道:“阿徵,這是你親表弟,日後也是你的左膀右臂。”

趙徵忽的不想說了。

“再者,你表弟也沒說錯,滿汴京誰不知道,那徐家老大帶回個野種?這話雖是不中聽,但也無甚大礙。”蘇餘興說着哼笑了聲,又道:“咱們這種勳貴人家,你們兄弟倆與他們同桌而食,那都是給他們臉面。”

趙徵聞言不語,直至馬車停在陵王府,他起身被小厮扶着下了馬車,卻是未如往常般,與他見一晚輩禮。

道不同,不相為謀。

趙徵轉身進府,徑直去了陵王院子。

“父王呢?”

院中管家迎上來道:“老奴見過世子,世子尋王爺可是有要事?”

趙徵默了默,道:“我半個時辰後再來。”

說罷,他折身出了院子。

衣裳沾染的酒氣熏人,趙徵只差了小厮去與母妃報了聲,自己回了院中去沐浴更衣。

管家也沒敢耽擱,忙不疊的去了西處的一處院子,就見王爺身邊跟着的侍衛在檐下守着。

他過去低聲說了幾句,侍衛步去門前,屈指叩門道:“王爺,世子尋您。”

房中動靜停了一瞬,傳來一道喑啞聲。

“知道了。”

冬日裏,門窗緊閉。

昏暗的光線落在窗棂處,紫金爐中香煙袅袅,嫣紅的錦緞寝被夾雜着巴掌大的輕紗,胡亂堆在腳踏,紗帳半遮半掩。

一道寬厚的身影坐起,将紗帳掀開,身後一只藕臂攀附着他的肩,聲音嬌柔似水:“王爺急什麽……”

“別胡鬧,”男人推開她,攏了攏身上的裏衣,俯身穿鞋,瞧見她不高興噘着嘴的嬌樣兒,在那高聳處揉了把,道:“本王晚些再來疼你。”

“哼!”女子兩只手臂摟住他的腰,将臉貼着他後背抱着,身軀一覽無遺,嬌聲道:“妾不要晚些,就要王爺這會兒疼我。”

陵王輕拍她下,狎昵道:“怎的這般貪?乖些,本王與世子說過話便過來。”

“世子不過六歲,能有什麽正經事?”女子說着,一只手悄悄的伸去捏住了他的,“王爺疼疼妾~”

撒嬌的話剛出口,卻是見相依偎着的男人倏然沉了臉,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仿佛有一瞬的凝滞,屋裏冷得瘆人。

她身上幾乎不着一物,慌亂的跪了下去。

“掌嘴。”陵王垂眸看着伏跪在腳邊的人道。

“王爺饒妾一回……”女子仰着臉,泫然欲泣的攀着他的膝求饒道。

陵王看着她,片刻,擡手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沒有帳中時的狎昵親熱,這是懲罰。

兩側臉頰腫起,遍布指痕,他方才停手,将人從膝上一把推開,起身拿了衣袍穿上,開門出去了。

灰白的雲煙寥寥,屋中一片寂靜。

“吩咐下去,玉夫人禁足一月,房中除了一日飯菜和低等炭火,不必再供旁的。”

侍衛斂眉應聲:“是。”

趙徵更衣罷,又去了一趟陵王處,将宴中事禀了,還有馬車上蘇餘興的話。

“好一句親兄弟,”陵王眼底深了些,“此事父王自有吩咐,你不必再管。”

趙徵起身行禮罷,便出了書房。

他走後,陵王去了王妃院子。

陵王妃早在陵王知曉前,便聽趙徵差來的小厮,将這話禀了,聽丫鬟通報,倒也未覺稀奇。

房中點着靜香,處處雅致寧靜。

陵王妃坐在榻上看書,起身去迎了兩步。

“王爺。”

陵王原是氣着的,皇族世子,竟也是臣子敢攀附稱兄弟的?

可瞧見人,也或是這房中太靜,他胸口充斥着的怒意漸漸散了。

陵王伸手扶起王妃,在旁側的軟榻落座,掃了眼她看了過半的書卷,道:“方才世子過來,與我說了一事。”

今日閑在府中不見客,陵王妃穿着件煙羅織的薄襖子,領口綴着一圈雪白的狐貍毛,襯得氣色極好,面容溫和。

陵王與王妃成親時,年十八。

如今他已淡了玉樹臨風之姿,腰口寬了兩圈有餘,上馬都需人攙扶。

反觀王妃,依然與跟他成親之年時一般,華貴馥雅,娴靜安然。

陵王妃自是覺察他的打量,唇齒輕啓道:“此事是蘇家之過,王爺不必顧忌我。”

她這般柔順,倒是陵王怔了片刻。

半晌,陵王嘆道:“此事事關徐家,總要謹慎些,但若要你兄長登門道歉,似也興師動衆了些,反倒不好,此事既是因你兄長身邊那妾室惹出的,便讓她與庶子去吧,求得人家寬宥,如何處置,按着徐家的意思就是。”

陵王妃自榻上起身t,福身道:“妾多謝王爺。”

陵王朝她伸手,“你我夫妻一體,又成親多年,說什麽謝不謝的,倒是生分。”

陵王妃莞爾,握着他的手起了身,心裏輕輕松了口氣。

是夜,陵王歇在了王妃處。

翌日,陵王妃便讓人套馬車,回了鎮國公府。

“王妃娘娘回來了!”

不消多時,府上各院兒的人都過來了,一通問安後,陵王妃目光在滿屋的人身上掃過,側首問:“楊氏呢?”

嬷嬷福身道:“已經去請了。”

“她的派頭倒是比主子都大。”陵王妃嗤道。

堂中衆人神色不明,卻是在這話時,動作一致的瞧向了鎮國公夫人明氏。

陵王妃懶得理會那些個眉眼官司,餘光瞥了眼那瘦弱嫂嫂便收回。

不多時,幾個仆婦将一豐腴美豔的婦人扔到了堂上,身後還跟着個嘶聲哭嚎的小郎。

“王妃,人請來了。”仆婦禀完,便退了出去。

陵王妃稍擡眼,看着被綁縛着雙手跪在地上的人。

蘇餘興回來的很快,身上的官服還未換,便疾步進來。

彼時,他的心肝兒小美人兒雙頰腫得幾欲瞧不出,兒子也趴在長凳上被行了家法,哭得幾欲斷氣。

“你這是做甚!”蘇餘興朝堂上高坐的妹妹怒道。

陵王妃也看着他,失望,恨鐵不成鋼,冷聲道:“這沒規矩的奴婢帶着小孽畜,險些釀成大禍,你問我做甚?”

“她是我的妾室!這是我兒子,你的親侄子!”蘇餘興臉紅脖子粗的吼道。

陵王妃:“妾室亦是奴婢!”

堂中有一瞬的靜。

坐着的蘇家七房皆垂首斂眉。

陵王妃起身,朝他走了過來,“徐家之事,你已知曉,我也不想多費口舌,今日,讓這兩個東西滾去徐家賠罪,你還是你的國公爺,倘若你要護着他們,今日七房都在,我便與你好好清算清算。”

蘇餘興瞳孔一怔,腳下忽軟,倒退了一步,“我才是你親哥……”

“若非如此,你今日便不是站在這兒與我說話了。”陵王妃道,“皇家血脈,也是你可稱兄道弟的?你損的是皇家威嚴,斷的蘇家全族!”

咚的一聲。

衆人皆心口一顫。

蘇餘興唇動了動,卻是沒發出聲來。

他昨日吃酒,說了那話,酒醒後也曾後背涼了一瞬,生過後怕,但趙徵不過六歲娃娃,但轉念一想,誰會将他的話當真去?便也罷了。

“王、王爺也知道了……?”蘇餘興喃喃問。

陵王妃掃他一眼,已懶怠再說什麽。

她知道阿徵昨日将這話與王爺說,便是存了要她敲打敲打這滿門兄弟的心思。

禍從口出的道理,兄長活了這三十年,竟是不如一個六歲的孩子。

陵王妃遞給身邊嬷嬷一個眼神,嬷嬷點頭,喚了仆婦進來将地上死豬似的二人拖拽出去。

“爹爹,爹爹救我……好疼……”蘇遮哭喊道。

“等等!”蘇餘興道。

他看向妹妹,餘光瞥見一道矮小的身影,立馬道:“小八打成這樣子,便是去了徐家也無濟于事,讓阿楹去吧,徐家也是個女娃,兩個小姑娘也好說話!”

陵王妃瞥着他冷笑了聲,倒是難為他想出這托詞來。

蘇餘興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又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道:“還有,楊氏是我妾室……就是奴婢,也是我的人,我是鎮國公,那徐家老大也就是個六品閑職,讓她去賠罪,便是我去賠罪,妹妹……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就、就讓阿楹去吧,她是嫡出姑娘,身份夠用了……”

“你讓國公府嫡出小姐,給一個庶出的東西收拾爛攤子?”陵王妃似覺好笑道,神色間滿是荒唐。

蘇餘興:“都是一家人……”

“姑姑,”一道稚聲忽的響起,“我願意去。”

登時,滿堂的視線皆落在了那個不及桌案高的姑娘身上。

小姑娘眉眼粼粼,“但我要父親發誓,此生斷不會将動我娘的正妻之位,若有生死,不續弦,不擡房,如有違背,斷子絕孫。”

蘇餘興頓時猶如五雷轟頂!

擡起指着她的手都遏制不住的氣得發抖。

“你!你!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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