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子厭我

第13章 第 13 章 世子厭我。

十二月初五,萬壽節。

承天門外,忙活了月餘的禮部諸位官員疲倦的踩着餘晖出了宮門,側首便見旁邊的宮門前車馬如流,各府夫人小姐衣香鬓影,被下人扶着下了馬車,而後遞了牌子入宮赴宴去。

“唉……”有人低嘆,扯着唇角搖首,與結伴而行的幾人互瞧幾個眼神,心照不宣的心裏泛苦。

到底是位卑人輕罷了。

馬車進入甬長的宮道,宋喜頗為緊張的整了整發髻上的冠子,又替泱泱擦擦小嘴,笑道:“別吃了,等會兒宮宴有好吃的。”

“比蜜浮酥還好吃嗎?”泱泱舔去唇上的糕餅渣渣,好奇問。

宋喜:“……嬸娘也沒吃過。”

她幼時跟着爹娘在外,自是沒資格入宮宴。阿娘去後,她許多年被外祖母撫養膝下,可那時伯府也已沒落,許多宮宴,也不好帶着她。

“那嬸娘一會兒多吃些~”泱泱晃着小腳說,“我也多嘗嘗啦~”

馬車停穩,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

“二夫人,大小姐,咱們到了。”

泱泱小手抓起簾子,一眼便瞧見了外面爹爹正穿着青綠袍子一腳跨出宮門來。

“爹爹!”

“泱泱,不可喧嘩!”宋喜連忙低聲道。

宮門前許多人,因着這一聲,皆回首來瞧。

只見徐九渙那厮闊步行來,抱起了馬車上笑得燦盈盈的小姑娘,頓時心裏了然,這大抵就是那位陵王世子妃了。

“哦。”泱泱捂着小嘴巴,低低的一聲,做賊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宋喜也被丫鬟扶着下了馬車。

“宮中道路紛雜,我來接你們進去。”徐九渙道。

以他階品,今日本是無緣萬壽節的,可誰讓他閨女是陵王世子妃呢,小閨女要來,這宴席之上自是多了他一張案桌。

只那一襲獵獵青袍,于交錯映紅中很是紮眼就是了。

“這便是陵王小世子妃?”有人湊上來,明知故問似的說了句。

泱泱被爹爹抱着,手裏捏着顆青皮綠橘,聞言,尚未長開的桃花眼瞧着他,目光幹淨,“我是徐華纓。”

那說話的大人神色一怔,衣袖被旁側的人扯了扯,神色頓時讪讪。

按理來說,未出嫁的姑娘,便是定了親,也是依着娘家的。

這人上來便說這麽一句,好奇是有,t多是酸得泛嘔。

徐九渙懶怠搭理,倒是沒想到,他閨女竟是聽懂了。

他好笑的屈指在她小腦袋上輕敲了下,扯唇笑道:“你祖父的課業沒白上啊。”

泱泱睜着圓眼睛,小臉兒神色譴責道:“這話聽着像是在罵我。”

“怎會?”徐九渙眉梢一挑,笑道:“誇你呢。”

泱泱小嘴一撇,嫌棄道:“不像好話。”

冬日天黑的很快,不過一段宮路,月光已然灑在了蜿蜒的鵝卵石小徑。

今日宮宴擺在了群英閣,燈火輝煌,還未走近,便聽到了孩童笑鬧聲。

忽的想起什麽,泱泱趴在爹爹肩側的小腦袋倏地擡起,問:“今日世子也來嗎?”

“大抵來吧。”徐九渙道。

到底是成禧帝過生辰,那些個兒孫哪個敢不來恭賀?

泱泱‘哦’了聲,腦袋又趴了回去。

宋喜一路話很少,帶着丫鬟跟在徐九渙身後兩步遠。

許是照顧她,徐九渙一路走得并不快,悠悠哉哉的,像是抱着閨女在逛園子,瞧見漂亮的花木,還要停下賞上片刻。

宋喜月份不重,一路走得還算輕松。

“你們來的早,躲不開的麻煩。”

快走到群英閣時,徐九渙忽的說了句。

宋喜知道的,這種宮宴,少不得應酬。

先前徐家可閉門不受擾,今日卻是不成了。

“左右也是躲不過的。”宋喜輕聲道。

徐九渙回頭看了她一眼,“煩了便将人打發走,不必強撐。”

宋喜:“多謝大哥。”

诰命夫人們入宮,本該是要先拜見皇後。

如今這宮中未有皇後,許多女眷便自發的去了掌鳳印的貴妃宮中。

暖閣中此時,坐着的多是與宋喜一般的五品低階夫人,瞧見她進來,互相颔首見了禮便罷了,沒誰敢上來攀談,宋喜倒也清閑了片刻。

徐九渙領着閨女在旁邊的園子參觀,左右是來了,這宮中名貴花木多瞧兩眼也好,省得她惦記那棵歪脖子的老桂花樹。

“這棵樹上從前有鳥窩,那蛋可嫩了,忒好吃……”

“這花年年長,臭……”

“那時我年幼腿短,每日走這宮道都走得要累斷腿……”

徐九渙正與閨女說着自己幼時伴讀事,忽的見那邊小徑行來七八人,稚聲童語,叽叽喳喳的聒噪。

父女倆的目光皆落了去,與那行在前面的人對上了視線。

趙徵忽的腳步微頓,繼而行來,福身見禮:“徐大人,徐大小姐。”

禮罷,便轉身走了。

泱泱眨着豆豆眼,疑惑問:“爹爹?”

徐九渙:“……嗯?”

先前見着還是師兄,這就變啦?

“他咋的還生氣了?!”泱泱越想越不可思議,小眼睛越睜越大,插着小腰好氣哦!

走在後面的一個小豆丁忽的扭身,噠噠噠的跑過來,看着面前跟自己一同高的小丫頭,義憤填膺的生氣,“因我五哥不想娶你!”

他憋了憋,又說:“醜!”

泱泱咻的瞪圓了眼睛,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的!

“……你眼睛壞掉啦?”

“你!”小豆丁氣得要伸手推她。

泱泱很是利索的身子一側,躲開他的手,抱住了爹爹的大腿,眼睜睜的瞧着他啪叽摔在了喜鵲登枝的鵝卵石上。

小繡鞋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下,很快咻的收回。

泱泱仰着腦袋看天問月,滿臉天真,她啥都沒幹吶~

“哇……”

嘹亮的哭聲驚擾了走遠了幾人。

趙徵回頭就見這個最小的弟弟,不知何時掉了隊,竟是趴在地上哭,旁邊站着徐九渙父女。

目光對上,父女倆如出一轍的雙手一攤,理直氣壯,與他們無瓜!

趙徵:……

“別哭了,起來。”他走回去,停在旁邊說。

似覺他在地上打滾兒哭嚎的行徑丢臉,一雙眉皺着。

泱泱依着爹爹的腿瞧熱鬧,忽的,一根手指頭朝她指來——

“五哥!是她推我!”小豆丁抹着眼淚哭訴道。

泱泱倏地提起的心又啪的落了回去,對着面前有恃無恐,倒打一耙的小皇孫道:“你咋的睜眼說瞎話?你這樣胖,我弱弱噠~怎推得動你?”

“她為何推你?”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泱泱看向趙徵,“你信他說的?!”

她唇齒微張,滿目不可置信。

趙徵看她一眼,沒答。

泱泱沒理會小皇孫那張濕漉漉、得意洋洋的臉,牽起爹爹的手吶吶說:“咱們走吧。”

今日的世子,不是昨日的世子,不會與她道歉了。

她還踢了那讨人厭的小孩兒一腳呢,得跑啦!

可她這副恹恹神色,落在旁側幾人眼中,便是被趙徵傷着了,很是難過就是了。

有人氣焰愈發高漲,有人垂眉斂眸靜默一旁。

趙徵确實不願娶徐華纓。

她是太傅的孫女,他是陵王府世子。父王說,皇祖父器重太傅,他們兩家結親,來日榮登大寶便多幾分成算。

可他不願意,他不願太傅去替他、替父王去争。

他入學宮幾載,受太傅教誨。

君君臣臣,各有其道。

太傅為人臣,當以忠君為先。儲君之位,是國事,亦是家事,皇祖父想要将這位置給誰,臣子可谏,卻不可謀。

趙徵望着走遠的兩道背影,與腿邊的弟弟道:“将臉擦幹淨,日後若再敢扯謊騙人,我會如實與皇祖父說的。”

“啊……”小皇孫頓時皺着臉,對上他沉着的眼眸,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應:“是,我知錯了。”

宴席盛大,歌舞升平,皇親貴胄坐在下首,往後才是依着官制品階的臣子。

皇子龍孫循着兄弟年歲先後為成禧帝賀壽,賀壽之物也盡是別樣。

泱泱在一衆皇孫中瞧見趙徵,癟癟嘴,腦袋一扭不瞧他。

皇孫們未送金銀之物,皆是作了詩詞賀壽。

方才訛人的小皇孫,磕磕巴巴的背了一首,神色瞧着很是驕傲了。

泱泱往嘴裏塞了塊小點心,心想:真堕祖父的太傅之名。

哄他祖父開心就好啦。

賀壽罷,便是開宴。

宴席過半,多是不拘,衆臣相熟,端着酒盞各處說話吃酒,自是熱鬧。

泱泱吃罷桌上的一道奶酥,頗覺意猶未盡。

嬸娘說的對!

宮中的點心好吃的!

忽的,一道粉色福蝶似的身影小跑來,将一碟子奶酥放在了她桌案上。

“嗯?”泱泱疑惑的仰着臉看她。

“我是陵王府的,閨名是商絮二字,”小郡主湊過來,屁股擠擠,與她同坐一席,“聽母妃說,你便是我日後的嫂嫂,我的奶酥給你吃啊。”

泱泱看着桌上香噴噴的奶酥咽了咽口水,兩只小手交握着沒去碰那點心,揚起白生生的小臉,神色頗為認真說:“世子厭我……”

說着,她稍頓了頓,語氣更甚堅定道:“我亦如是。”

趙商絮:“……啊?”

“我不會是你的嫂嫂。”

“啊……”

泱泱:“嗯!”堅定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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