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秤砣

第16章 第 16 章 小秤砣。

徐九渙喊了丫鬟端水進來,剛收拾罷,便有人來傳話,催促去用飯。

父女倆過來堂屋時,卻只徐鑒實坐着。

徐鑒禮一家子一個沒見着。

想也知道,風塵仆仆,少不得要梳洗一番,換身幹淨衣裳再過來。

方才徐鑒實打發徐九渙回院子,不也是用着這法子?

眼下命人來催……

徐九渙輕嗤了聲,朝老頭兒伸手。

“做甚?”徐鑒實眉頭微皺道。

徐九渙不說,視線卻是悄悄在泱泱腦袋頂上打了個轉兒。

徐鑒實唇動了動,忽覺有些理虧,喚來門外的小厮進來,“去給他拿一兩銀子。”

話音未落,卻是聽得一聲嘲笑。

徐鑒實深吸口氣,改口道:“拿十兩。”

“唉……”

“你想要多少?”徐鑒實被他一頓一聲的打斷,惱道。

“那就要看看,泱泱在你心裏值多少。”徐九渙悠悠道,俨然一副獅子大開口的架勢。

徐鑒實遞給小厮一個眼神,示意他先退下。

待得人退出去,他目光稍垂,看向那不孝子腿邊站着的,垂着腦袋數螞蟻的小姑娘。

“泱泱,來祖父這裏。”徐鑒實溫聲喊。

聞言,小泱泱擡頭,臉上還有些剛哭過的殘紅,小嘴巴抿了抿,卻是站着沒動。

徐九渙抱着手臂悠哉看戲。

老頭兒規矩的要命,幼時他與徐士欽哭鬧,都沒見着他哄過誰,他娘說,讀書人臉皮薄,也金貴,可拉不下臉來哄人。

徐九渙沒見過,是以,越發覺得他這副被瞧熱鬧的尴尬神色有趣。

徐鑒實瞪他一眼,深吸口氣道:“自己去與管家拿。”

這是要将他打發走?

徐九渙心裏輕哼了聲,也不多言,扭身就往外去。

他一動,腿邊小秤砣似的泱泱也跟着轉身往外走。

“t欸……”

低低的一聲。

徐九渙唇角飛快翹起,不肖得瞧,都能想得出老頭兒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神情。

诶呀~

心情愉悅。

等拿了銀子回來時,徐鑒禮一家子這回到了。

此行七八人,除卻徐鑒禮與趙氏夫妻和膝下的兩子一女外,還有族中的幾個晚輩。

泱泱與幾人行禮罷,反倒是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喊了聲表姑姑,整個人目瞪口呆的楞在堂中。

當了表爺爺的徐九渙不厚道的笑話她,“你收了這麽些見面禮,可給大侄兒備了?”

泱泱麻了。

她看着面前高幾個她的表侄兒,萬分不舍的摸出剛被爹爹分給的一個銀錠遞了出去,像模像樣道:“拿去,買糖吃。”

滿堂哄笑。

表侄兒臉紅得像是猴子屁股,“……多謝表姑。”

家宴在晚間,晌午這頓吃過,衆人也未多坐,長途跋涉的難免受累,各回院子去歇息了。

徐鑒實看了幾回明顯興致不高的泱泱,正欲開口,卻是被徐鑒禮笑着喊走了,說是要去書房探讨學問。

徐鑒實心中嘆息,小孫女心胸寬,等閑不生氣,真若是惱了,也委實難哄的緊。

泱泱不知他心中所想,跟着爹爹回院子去看見面禮!

.

徐士欽夫妻倆是在酉時前回來的,剛進門便聽聞二老爺一家回來了。

“可要這會兒去拜見?”宋喜低聲問。

“不急,晚間家宴再見吧。”徐士欽道。

“只怕二叔二嬸覺得咱們失禮。”宋喜遲疑道。

“你有了身子,晚個一時半刻的不妨事。”徐士欽說罷,把抱着的阿敏交給嬷嬷,“你們先回院子,我去與父親說一聲。”

女眷們坐在一處,雖是自家的宴席,但也免不得應酬,委實費神,宋喜面上有疲色,聞言也沒再說,先與嬷嬷回去了。

晚間時,廳堂內燈火通明。

衆人集聚一堂說笑。

“二叔與二嬸遠道而來,今日卻是不曾遠迎,委實失禮的緊,還望海涵。”宋喜輕聲道。

“一家子何須說這外道話,”趙氏面目慈和,握着宋喜的手打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這是又有了?”

宋喜輕輕颔首,“三個月了。”

“好福氣,阿敏稍大些,也不鬧人了,你這胎正好生。”趙氏道。

宋喜笑道:“家裏兩個姑娘,平日裏也都很乖。”

“是,”趙氏點頭,又問起了武定伯府,“你外祖母身子可還好?”

“尚且硬朗。”

“說起來,我也許多年不曾見過你外祖母了,實在是我們回來得遲,路上耽擱了時日,不然今兒也借着你的光,去拜見她老人家才是。”趙氏握着她的手,熟稔熱絡道。

徐榕惜乖巧坐在旁邊的繡凳上,聽着她們寒暄說話,面容文氣清秀。

“趕路辛苦,我還與夫君說起,二叔二嬸這回得好好歇歇,明日若天晴,便讓二爺帶着弟弟妹妹們去逛逛汴京城。”宋喜柔笑道。

“是,他們幾個長這麽大,還沒來過汴京呢,別叫繁華糊了眼才好,”趙氏笑話道,又說:“你妹妹都要及笄了,門都沒出過兩回,向來聽聞汴京鳌山燈火熱鬧輝煌,這回也好好生瞧瞧,等嫁了人,便比不得在家做姑娘時松快自在了。”

徐榕惜聽着這話,白皙的臉頰悄然飛上兩朵雲霞。

宋喜瞧見,笑問:“榕惜妹妹的親事可定下了?”

徐士欽不着痕跡的朝這邊瞧了眼。

“還沒,”趙氏嘆氣道,“好兒郎哪裏是這般好尋的?不過,汴京城中多貴子,年下宴席多,說不準也能碰着一二個,你說是吧?”

宋喜:……

跌坑了。

“這要是碰着合适的,定了親,就能順當等着出嫁。”趙氏自顧自的道,“我記着你嫁二郎時,也不過十六?”

“……是。”

“到底是你好福氣,早早便将二郎定下了,這京中多少貴女,說不準有那動了心思的,但礙于二郎早早定下的這樁姻緣親事,我和你二叔膝下就榕惜這麽一個姑娘,也只盼着她能像你這般順當,京中各家如今是何情況,你比我熟,你可得替你妹妹費費心呢。”

宋喜聽得面色微僵。

“可是擺好膳了?”那廂,徐士欽忽的出聲。

門前丫鬟一愣,繼而點頭。

“那便請二叔二嬸入席吧,今日酒宴,夫人早早便操持了,只為替二位接風洗塵。”徐士欽道。

“你們夫妻二人實在客氣,”趙氏笑着起身,嗔道:“我跟你們二叔回自己家,哪裏這麽講究。”

徐士欽颔首:“是。”

泱泱牽着爹爹的衣角,父女倆走在後面。

忽的,她鼓起的腮幫子被輕輕戳了戳,便對上了爹爹的視線。

欸,被發現啦。

泱泱讪讪的笑,從小荷包裏數出三顆糖來塞進爹爹手裏。

徐九渙剝了一顆那油皮糖紙,将甜絲絲的糯米糖塞進嘴裏,道:“下回自覺些。”

泱泱:“知道啦。”

一頓家宴用了一個時辰,宴散時,幾個男人身上多少都沾染了酒氣。

泱泱從小孩兒桌跑過來,爬到了爹爹肩膀上坐着,兩只手揪着他的耳朵。

徐九渙也慣着她,慢悠悠的馱着她往外走,身邊綠稚跟着提燈照路。

趙氏在後面瞧見,眉心不覺一皺,“這哪裏有姑娘家的樣子……”

徐榕惜輕扯了下她衣袖,輕輕搖了搖頭。

趙氏不痛快的勉強閉上了嘴。

徐榕惜話少,卻也瞧得清楚,徐家上下,不說徐九渙,就是徐鑒實與徐士欽夫妻,都待泱泱極好,不與她阿娘一般流于表面的客氣,是真的喜歡。

她們還要在汴京住一段時間,雖說這裏也是她們的家,可終究比不得徐鑒實他們大房。

畢竟,如今這徐家,是徐太傅的徐。

各自回了院子。

宋喜屏退丫鬟,低聲道:“聽二嬸的意思是,想将榕惜堂妹嫁來汴京?”

徐士欽往泡腳盆裏添了瓢熱水,“你要不?”

宋喜擡起了腳,也添了一瓢,忍不住催促道:“你說話。”

徐士欽側身将瓜瓢放好,道:“明擺着了。”

“那二叔的意思呢?他也願意将閨女嫁來這麽遠?”

聞言,徐士欽看她,“你不也是遠嫁?”

“那不一樣,”宋喜說着撇撇嘴,“我爹又不疼我,遠近無甚不同。”

徐士欽沉吟片刻,道:“這事二叔做不得主,榕惜堂妹自己也想嫁來汴京。”

“可晉陵家中求學的學子也很多,二嬸就沒挑中一個?屆時不也能來汴京,還是知根知底的,二人相處過,方才知曉是否合适。”宋喜說着嘆氣,“二嬸說讓我操心,可我吃席也少,哪裏知曉京中貴胄各府子弟秉性,若是最後挑了個氣性短淺的,婚後夫妻生厭,我還如何見二叔一家?”

徐士欽道:“這會兒知道怕了?晚間說話時怎不知?”

宋喜有些惱的瞪他。

“行了,擦幹早些睡,”徐士欽将凳子上的擦腳布遞給她,又道:“我明日去與二叔說。”

宋喜唇角翹起,在他臉頰親了下。

徐士欽側眉看她,“懷着身子呢,鬧什麽。”

“就你多想。”宋喜低哼了聲,拿過巾子擦腳。

旁邊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片刻,收回擦幹淨腳,将她盆裏的倒入自己的木盆裏,趿拉着鞋去倒洗腳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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